第六百零四章 狹路

　　陳慶的計劃確實是想南北夾擊，將金兵主力堵在洛交縣和清泉縣這段兩百裏長的封閉谷道上，這也是他派牛臯去守膚施縣的主要目的。
　　但當金兵奪取丹州宜川縣的消息傳來時，陳慶立刻意識到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金兵放棄了洛水道，改走烏仁小道，走烏仁小道不是不可以，但他們的輜重和大車怎麽辦？
　　陳慶便派人把隨軍幕僚傅林找來商議，傅林是老爺子韋湛推薦給陳慶的門客，汴梁太學出身，他在太學學的是算學，擅長天文地理，測量勘探，算是壹個偏門人才，但陳慶卻需要這樣的人才，任命他為籌備中的京兆太學博士，這次出征，陳慶需要道路勘探測量，便把他也作為幕僚帶在身邊。
　　傅林年約三十五六歲，身材瘦高，頗為精明，他聽陳慶說完，便捋須笑道：“烏仁道我走過多次，那是商旅必經之路，我也親眼看見有人用騾子馱運糧食，就像前天大軍經過銅官縣北面的神川大峽谷，狹窄處也無法行走大車，但駱駝隊不是壹樣過來了嗎？”
　　“妳的意思是對方不用大車，改用騾驢馱運糧食？”
　　“卑職正是此意！”
　　陳慶沈吟壹下道：“就算糧草可以用騾驢馱運，那攻城輜重和其他兵器物資呢？”
　　“如果是攻城梯其實也可以，卑職見過山區有壹種四輪車，專門用來運送原木，把木頭綁在四輪車上，羊腸小路也能通過，除了特別大型的攻城武器，其他小壹些的物資都可以用騾馬馱運，宣撫使是沒有見過那些商人，為了馱運貨物，什麽辦法都有。”
　　停壹下傅林又道：“其實還有壹個可能性。”
　　“什麽可能性？”
　　“還有壹個可能性是，輜重都走水路去了蒲津關，便於金兵在洛水道上輕兵簡行，壹旦金兵殺入關中，各種輜重不就可以從蒲津關直接運進來了嗎？”
　　陳慶點點頭，這個可能性確實有。
　　這時，親兵在大帳門口稟報，“啟稟都統，銅官縣送來的鷹信！”
　　“呈上來！”
　　親兵走進大帳，呈上壹管紅色的鷹信管，陳慶看了壹眼，竟然是膚施縣牛臯送來的緊急情報。
　　他急忙抖出壹管鷹信，展開看完了鷹信，嘆息壹聲對傅林道：“完全如先生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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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兵進入丹州奪取宜川縣是為了建壹個後勤補給重地，金兵的糧草補給壹定是從烏仁道前往宜川縣，由此可以判斷，金兵主力並沒有攜帶多少糧食，而只是攜帶十天半個月的幹糧。
　　沒有糧食支撐，金兵主力不可能繼續呆在洛水道，應該也去了丹州，在得到糧食補給後，再從丹州重新返回洛水道。
　　這就意味著，宋金主力在鄜州、坊州、丹州，這三州之間極有可能會發生壹場大戰。
　　鄜州和丹州都是黃土高原地形，山勢起伏，溝壑縱橫，光官道就有兩條，壹條是從洛交縣通往宜川縣，還有壹條官道是從宜川縣通往坊州中部縣。
　　除了兩條官道外，還有十幾條羊腸小道，但這些小道很隱蔽，只有本地人才熟悉。
　　現在最重要的是情報，掌握金兵的動向才是重中之重。
　　陳慶大軍依舊駐紮在坊州最北面的中部縣，沒有率軍北上，他命令斥候統領唐騫派出五十支斥候隊，尋找並跟蹤金兵主力的動向。
　　斥候是陳慶最看重的壹支軍隊，之前斥候統領是趙小乙，但隨著軍隊擴大，趙小乙的能力已經無法勝任，首先他不識字就是最大的弱項，陳慶便把他調為轉運軍統領，負責全軍運輸。
　　現在的斥候統領由唐騫出任，他屢立大功，事實證明，他是壹個極為優秀的斥候首領。
　　唐騫親自率領五支壹百人的斥候沿著南部官道壹路向東疾奔，南部官道是坊州中部縣通往丹州宜川縣，這也是陳慶主力不能再北上的原因，如果再北上，金兵主力就會從南部官道殺到宋軍背後，毫無阻礙地南下關中了。
　　南部官道長約四百余裏，斥候們人人配雙馬，兩天就能跑完全程。
　　黃昏時分，斥候隊伍抵達鄜州鄜城縣附近，這裏正好是路程的壹半，或許是靠近縣城的緣故，官道兩邊開始有了人煙，偶然可以看見山坳裏的裊裊炊煙。
　　他們其實是在半山腰的壹條小道上行軍，山腳下是很寬闊的谷地，寬達二十余裏，可以看見大片麥田和村莊，還有濃密的樹林和河流，黃白色的官道就在河流旁，跟隨者河流蜿蜒，遠處二十裏外，依稀可見壹座縣城，那裏就是鄜城縣了。
　　“將軍快看！”壹名斥候忽然指著山腳下遠處官道大喊。
　　唐騫也看見了，遠處官道上出現二十幾名騎馬之人，看不清楚身份，但可以用排除法，商人都是騾驢，不會騎馬，其他行人和官差會零星騎馬，但不會有二十余人，除此之外只能是軍隊，而軍隊除了他們就是金兵了。
　　“攔截住他們！”
　　唐騫調轉馬頭向回奔跑，其余士兵紛紛跟了過去，他們從另壹頭下山……
　　這支二十余名騎兵正是金兵遊哨騎兵，他們奉命去洛水道探查宋軍的駐軍位置，沒想到半路上被宋軍斥候發現了行蹤。
　　這支騎兵擔心鄜城縣有宋軍探子，他們沒有進縣城，而是繞縣城而走，離開縣城十余裏，前方路邊出現壹片樹林，為首百夫長大喊：“去樹林內休息！”
　　騎兵紛紛紛紛催馬向樹林內奔去，距離樹林還有二十余步，忽然從樹林內沖出大群宋軍騎兵，舉弩疾射，都是威力強大的神臂弩，女真遊哨騎兵躲閃不及，紛紛中箭落馬。
　　壹瞬間，二十四人只剩下十人，他們大呼小叫，調轉馬頭要逃，但已經沒有機會，壹百名宋軍斥候騎兵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包圍。
　　十名遊哨騎兵大聲叫喊，狂奔突圍，企圖殺出壹條血路，宋軍騎兵迎戰而上，數十根短矛壹起刺向他們，交手只片刻，剩下的十名騎兵全部被宋軍銳矛刺翻。
　　唐騫用長槍壹指其中兩名被戰馬壓住的女真騎兵道：“這兩人沒有死，給我抓活的。”
　　二十四名遊哨騎兵被斬殺了二十二人，只有兩人被俘，其中還是這支騎兵的副將，他們被帶到樹林內審問。
　　在宋軍的酷刑之下，年輕壹點女真士兵終於熬不住交代了，女真副百夫長最終經不住拷打，也老老實實交代，兩人口供對照後，基本上得到了壹份比較真實的口供。
　　目前八萬大軍還在宜川縣等糧食，宜川縣城內的百姓大部分都逃進山了，來不及帶走的糧食被金兵收刮壹空，連牲畜都宰殺充當糧食。
　　目前韓常還沒有到烏仁關，在口供中，唐騫發現了金兵的壹個漏洞，那就是主力和糧草不同步，主力先到了，但糧草還要繞清水河、黃河西岸以及烏仁小道過來，遠了兩倍不止，金兵還要強征騾驢運糧，這裏面就出現了壹個時間差。
　　唐騫立刻發鷹信去中部縣，他則率領壹百騎兵繼續向宜川縣方向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