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壹十五章 先帝

　　從大營出來，裴向君見陳慶的臉色有些陰沈，他畢竟做過陳慶的幕僚，還是能說上幾句話，便低聲勸道：“郡王，他們畢竟都是普通百姓，不要和他們壹般計較。”
　　陳慶嘆口氣道：“什麽叫升米恩鬥米仇，這就是了，我不知道他們以前住什麽地方，敢不敢向金兵提要求？”
　　讓陳慶怎麽能不生氣，剛才那戶人家，分成兩戶也就罷了，居然又以小兒子已經成年為理由，要求再要分出壹戶，等於是壹家人要分成三戶，拼命想多要房子多要錢。
　　不光是他家，幾乎所有人家都提出分戶要求，著實讓陳慶心中很不舒服。
　　他第壹次感到後悔，要知道他可是付出三萬金兵的代價，才把這幾萬百姓換回來，他可憐這次百姓在遼東飽受折磨，想讓他們返回故土，可是……他們又讓自己深感失望。
　　“郡王，卑職估計他們就是這樣拼命爭取壹點點利益，才能在遼東那樣殘酷環境中活下來，沒有爭取利益的人都死掉了。”
　　裴向君這句話或許就是真相，陳慶也不想為此煩惱了，就當是給自己增加聲望的代價吧！
　　他淡淡道：“改變方法，不再以戶給錢，按照人頭，每人五貫錢，至於想分戶也可以，如果有兩個兒子，無論是否成婚，都可以分壹戶出去，但最多也只能分壹戶。”
　　說完，他翻身上馬，又道：“剩下的事情就拜托裴知府了。”
　　“卑職遵令！”
　　陳慶催馬帶著親兵向北面疾奔而去。
　　……
　　二月的最後壹天，壹支女真軍押送大宋前皇帝趙桓以及太子趙諶到來，同來的還有壹輛放著大宋前皇帝徽宗趙佶的靈柩。
　　讓完顏昌沒想到的是，押送隊伍的首領竟然是天子的兄弟完顏常勝，雖然完顏常勝只有十七歲，很年輕，但完顏昌卻不敢輕舉妄動了，完顏常勝居然拿著金狼頭令。
　　金狼頭令代表著天子權威，這顯然是針對自己，這也說明軍方把這次交換看得極重，怕自己從中作梗，便施壓天子將金狼頭令帶來，確保萬無壹失。
　　金狼頭令壓制住了所有的破壞念頭，交換出奇的順利。
　　關師古和徐寧作為接引使，確認了先帝和太子，按照雙方約定的章程，雙方同時放人，壹輛馬車載著完顏粘罕和完顏銀術可沿著右邊通道向關城內駛去，兩邊各有壹名金國接引使。
　　而左邊通道，同樣壹輛馬車載著先帝和太子從關城出來，關師古和徐寧騎馬跟在兩邊。
　　這是車簾拉開，露出壹張瘦弱蒼白的臉龐，正是先帝趙桓，他今年約三十七八歲，面色憔悴，目光中帶著壹絲憂郁。
　　在燕京時，完顏昌和他談了很久，把目前的天下局勢詳細告訴了趙桓，當然，這裏面有完顏昌的添油加醋，給趙桓當頭壹棒，又仿佛壹盆冷水，將趙桓的滿心希望都澆滅。
　　趙桓默默望著兩邊威武的宋軍士兵，他高興不起來，這不是他的軍隊，這是川陜割據軍閥陳慶的軍隊。
　　“父皇……”
　　太子趙諶剛開口，趙桓便擺手止住了他，“把稱呼改壹改，叫我父親，不要叫父皇，那是取禍之道。”
　　這時，數十名大將迎上來，在馬上躬身行禮，“參見帝君！參見少君！”
　　帝君和少君是陳慶對他們的稱呼，也成了所有將領的稱呼，趙桓笑著微微點頭，“辛苦各位將軍了！”
　　這時，劉璀上前抱拳行禮道：“卑職是西軍都統制劉璀，請帝君先去大營休息，我家郡王還在太原安置百姓，很快會過來。”
　　趙桓很謹慎地點點頭，“辛苦劉將軍！”
　　他放下車簾，在宋軍騎兵護衛下，馬車向大營駛去。
　　緊接著宋軍開始釋放家眷和萬夫長，當最後的壹名千夫長進入赤塘關，關城轟然關閉，雙方交換完畢。
　　馬車內，趙諶小聲對父親道：“剛才那個劉都統的父親便是西軍名將劉子羽。”
　　趙桓壹怔，“妳怎麽知道？”
　　“是徐寧告訴孩兒的。”
　　“徐寧？就是那個缺壹只手的前侍衛？”
　　“父親，他不是侍衛，是前禁軍教頭金槍班值，教過孩兒壹年多武藝，算得上是孩兒的半個師父，當年孩兒被強擄出城，他拼死護衛，他的手就是那時被斬斷的。”
　　趙桓心中壹動，有這層關系，是不是可以從這個徐寧那裏打聽壹些消息？
　　他低聲道：“妳找個機會和他聊聊，我想知道壹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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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慶是在壹更時分趕到大營，周寬和劉璀還沒有休息，聽到郡王到來，他們連忙趕到營門口迎接。
　　“參見郡王！”
　　“怎麽樣，還順利吧！”陳慶笑問二人道。
　　劉璀躬身行禮，“壹切都很順利，他們父子身體都還不錯，現在應該休息了。”
　　陳慶點點頭，又問周寬道：“我們這邊有意外情況出現嗎？”
　　周寬搖搖頭，“也沒有，大家都按照郡王囑咐的禮節見面，感覺先帝有點拘束，另外，今天下午，太子找徐寧聊了好久。”
　　陳慶並不奇怪，畢竟趙桓只做了壹年的皇帝，還沒來得及學會帝王威嚴，他的帝王生涯就結束了，不過要他沒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可能，找徐寧不就是壹種求知的表現嗎？
　　“徐寧休息了嗎？”
　　“卑職在！”徐林從旁邊閃出。
　　“等會兒妳和周參事來我大帳壹下，我想了解壹下情況。”
　　“卑職明白。”
　　陳慶又對劉璀道：“加強夜間防禦，防止敵軍偷襲，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絕不能大意。”
　　“遵令！”
　　陳慶去了中軍大帳，不多時，周寬帶著徐寧來了。
　　陳慶請二人坐下，笑瞇瞇對徐寧道：“說說見面的情況吧！”
　　徐寧沈吟壹下道：“太子問了卑職幾個問題，看來是事先準備好的，第壹個問題是，我們究竟還是不是朝廷的軍隊？”
　　“看來有人和先帝談過了，告訴他不少事情。”
　　“是完顏昌！”
　　徐寧道：“太子告訴我，完顏昌在燕京接見他父親，他們談了很久，具體他也不知。”
　　徐寧對太子印象很好，他不希望太子受他父親的牽連。
　　陳慶笑了笑問道：“那妳是怎麽回答太子的？”
　　“卑職告訴太子，我們都忠誠於大宋，只是和朝廷有些理念不合而已。”
　　“理念不合，說得好！”
　　陳慶哈哈大笑，“還有什麽？”
　　“他更關心我們會怎麽安排他們父子，是把他們留在川陜，還是送去臨安？還擔心郡王會不會加害他。”
　　“加害他？”
　　陳慶啞然笑道：“我辛辛苦苦把他弄回來，就是為了加害他？”
　　“他說他父親這幾年壹直生活在恐懼之中，總覺得金國會時時刻刻殺掉他，有時候看見壹個陌生人就覺得是來殺他的，就很緊張。”
　　陳慶心中暗暗思忖，如果是真的，那麽趙桓精神上有點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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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寧回去休息了，周寬又問道：“郡王打算如何安置先帝？”
　　陳慶沈吟壹下道：“其實怎麽安置他倒不重要，關鍵是我必須要朝廷承認，也就是說，先帝壹定要去臨安。”
　　“可是……去臨安太危險了。”
　　“我知道很危險，但就算危險，有的事情也壹定要做，否則我的心血就白費了，這麽好的壹顆棋子也會被我走敗。”
　　周寬想想道：“去臨安不在於早和晚，關鍵是聲勢要做起來，讓臨安百姓人人皆知先帝回來了，然後去的時候再造聲勢，先帝來臨安了，有輿論施壓，朝廷就不敢低調，剩下就是真偽問題了。
　　我的意思是說，可以讓先帝先休養壹段時間，然後利用這段時間在臨安造輿論，最後再去臨安。”
　　周寬話深合陳慶的心思，他辦京報，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陳慶點欣然點頭道：“就這麽辦，這段時間，我也正好可以利用起來解決河西走廊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