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四十三章 宋城

　　歸德府就是從前的應天府，宋朝還叫應天府，但已經被偽齊和金國改名為歸德府，在陳慶的地圖上，也把它改名為歸德府，只是在旁邊註明壹下：前應天府。
　　歸德府是中原地區最重要的州府之壹，它便是從前的梁州，建炎二年之前，它的糧食產量是排在潁昌府的前面，是僅次於開封府的第二產量大州。
　　但建炎二年的黃河改道，歸德府的東部都被決堤的黃河大水吞沒，無數百姓的家園被摧毀，死亡上萬人，十幾萬人受災，黃河大水退去後，黃河新道出現了，歸德府東部也變成了不毛之地。
　　宋城縣就是從前北宋的南京，南京已經不復存在，但宋城縣依舊保留著，位於新黃河西岸，雖然沒有被黃河水吞沒，但洪水也進了城，百姓逃到屋頂上，城墻上，幾天幾夜後水才退下去，大水過後就是瘟疫，宋城縣同樣受到了嚴重影響，人口銳減七成，當年擁有四十萬人口的中原第三大城，現在人口不足十萬，民生雕敝，百姓困苦，比汴梁還不如。
　　不過宋城有壹個優勢，它是黃河新道的重要渡口，所以多少還有點商業氣息，金國對這裏的盤剝也不過份，還勉強維持著壹點點的商業。
　　陳慶大軍在官道上浩浩蕩蕩行軍，兩邊都是壹望無際的曠野，雖然還有農田，但看得出土壤很幹，土質貧瘠，沒有肥力，陳慶搖搖頭，為了阻止金兵，東京留守杜充竟然掘開了黃河大堤，真是千古罪人，壹定要給他塑壹尊像，跪在黃河邊上。
　　這時，陳慶看見不遠處有個老農在刨地，便催馬下了官道，十幾名親兵連忙跟了上去。
　　老農嚇得戰戰兢兢，想跑又不敢跑，他連忙向陳慶拱手，“軍爺，我快六十了，不能再去從軍！”
　　陳慶擺擺手笑道：“老丈不用擔心，我不抓壯丁，就想問壹問種田的情況。”
　　聽說不是抓壯丁，老者壹顆心放下，又道：“種田我懂，將軍想問什麽？”
　　“我看附近也沒有村莊，老丈家在哪裏？”
　　“我家在縣城內，這周圍都沒有村莊，這些農田都是城內百姓種的，大家靠這點糧食生活呢！”
　　“現在小麥畝產多少？”
　　老農嘆口氣，“我這點土地，今年每畝收成麥子不到百斤，十幾畝地收了壹千多斤糧食，馬上還要交三百斤的稅，剩下七百多斤糧食，養活壹家五口，太難了，所以我琢磨著能不能種壹茬豆子。”
　　“城裏百姓都出來種田嗎？”
　　“差不多吧！不種田又買不起糧食，壹家人就只能餓死，本來種豆子人挺多，見妳們來了，怕抓壯丁，都跑掉了。”
　　陳慶擡頭望遠處，遠處壹兩裏外確實站滿了人群，似乎都在向這邊張望。
　　“老丈家裏除了種田外，還有什麽收入？”陳慶又問道。
　　“我兒子在壹家酒樓當夥計，每天能掙三十文錢，要知道宣和年間，我給人運貨，壹天能掙壹百多文錢，現在才累死累活，壹天才三十文，而且還讓人羨慕，這是什麽世道啊！”
　　“老者放心吧！我們是西軍，西軍來了，世道就要變了。”
　　這時，有人在官道上大喊：“殿下，州官、縣官都出城了！”
　　“知道了，我這就去。”
　　陳慶翻身上馬，向老者抱拳道：“多謝了！”
　　隨即在眾人簇擁下，催馬上了官道，加速向縣城方向奔去。
　　老者激動得半天合不攏嘴，自言自語道：“他們是西軍啊！西軍來了不納稅，是不是我的三百斤麥子就不用交了？”
　　不多時，遠處的百姓紛紛回來，“王老哥，剛才那是誰啊！”
　　“是西軍將領吧！叫什麽殿下……”
　　“老哥，殿下是王爺的稱呼，妳糊塗了，那人十有八九就是雍王啊！”
　　眾人聽說是雍王，都七嘴八舌問老者壹堆問題，老者卻傻呆住了，他忽然猛地壹拍額頭，驚恐萬分道：“我該死啊！剛才竟然沒有給雍王下跪行禮。”
　　他連忙跪下，向陳慶遠去的方向嘭嘭磕頭，“雍王殿下，小民王順給妳磕頭了！”
　　眾人見他模樣滑稽有趣，都忍不住壹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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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慶抵達宋城縣，大軍已經在縣城外開始駐紮大營，知府柳笙、通判李渾以及知縣韓俊生都壹起來城外迎接雍王殿下到來。
　　這些官員最早都是官員，後來又成為偽齊官員，然後又變成金國官員，但總得來說都不算太差，這也是因為去年完顏兀術清除了壹批名聲極壞的貪官。
　　能在完顏兀術鐵腕下留下來的官員，大多沒有什麽劣跡，也正是因為這壹點，陳慶沒有在中原實行大清洗，只是清洗壹批貪墨深重的偽齊官員，沒收了無數錢財。
　　“參見殿下！”眾人紛紛行禮。
　　“各位不必多禮！”
　　陳慶翻身下馬問道：“知縣是哪壹位？”
　　知縣韓俊生連忙上前行禮，“下官韓俊生，現任宋城知縣！”
　　陳慶笑道：“我的船隊明天要在黃河邊靠岸，他們對這壹帶不熟，煩請知縣安排熟悉河道的人去引領壹下。”
　　“下官這就去安排！”韓俊生匆匆去找人了。
　　陳慶又問道：“誰是知府？”
　　年約五十余歲的知府柳笙上前壹步，“下官歸德知府柳笙，參見殿下！”
　　陳慶指著周圍的大片土地道：“我想知道，今年歸德府夏麥壹共有多少？被金兵拿走多少？”
　　“回稟殿下，回稟殿下，歸德府的產量還沒有統計上來，卑職現在只知道宋城縣收麥二十五萬石，金兵還沒有來得及拿走。”
　　“稅賦呢？”
　　“稅賦也還沒有開始征，我們商討壹下，都壹致決定等殿下的命令。”
　　“妳們做得很好，我已在中原各地都宣布了免稅十年的通知，歸德府也不例外，妳們把布告貼出去吧！陳慶取出壹份樣本遞給他，按照這個發布，把開封府改成歸德府就行了。”
　　陳慶見眾人都有點猶豫，便又問道：“收成中，屬於官田的糧食有多少？”
　　通判李渾連忙道：“卑職是通判李渾，回答殿下的問題，屬於官田的糧食大概有三萬八千石，佃農拿走壹半，那就是壹萬九千石凈收入。”
　　“那別的收入呢？比如房租什麽的？”
　　“房租有壹點，但不多，宋城縣每年兩千貫左右的租金收入。”
　　“那宋城縣壹年需要多少開支？”
　　府官們答不上來了，壹起向縣丞魏歡望去，魏歡躬身道：“下官宋城縣丞魏歡，回稟殿下，宋城縣主要支出是俸祿、縣學、慈幼三塊，每年在壹萬五千貫左右，如果遇到修橋修路會多壹些。”
　　陳慶心中迅速算了壹遍，宋城縣壹年的非稅收入壹萬貫錢左右，和支出相比，還有五千貫錢的缺口，估計他們都算過，心裏有數，所有顯得很猶豫，不太情願。
　　陳慶便笑著給他們解釋道：“妳們不用擔心，我免稅十年，主要是免直接稅，戶稅、田稅、商稅、架間稅等等，但有兩項間接稅不免，鹽稅和酒稅，這兩項稅由鹽鐵署和官府收取，免稅後官府開支不足部分，會統壹由河南路安撫使司補給大家，實際上，以前朝廷不都這樣嗎？”
　　陳慶的承諾讓官員們都松了口氣，知府柳笙躬身道：“殿下仁慈且明智，歸德府滿目瘡痍，是該讓百姓們休養生息十年，民生才能得以慢慢恢復。”
　　陳慶進城巡視去了，找了壹個空，通判李渾低聲道：“其實卑職擔心的是朝廷，免稅十年是雍王殿下的意思，並不是朝廷的態度，聽說朝廷都窮得揭不開鍋了，軍費都負擔不起，他們怎麽可能答應免稅十年？就怕朝令夕改啊！”
　　“妳還擔心朝廷？”
　　柳笙冷笑壹聲道：“妳看哪個州擔心過朝廷的問題，恐怕就妳最遲鈍了，別管什麽朝廷，咱們以後的朝廷在京兆，不在臨安，眼前這位才是咱們效忠的君王，再不明白這壹點，妳頭上的官帽就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