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手指”升級，堆個雪人吧

　　夏極禦風離開了萬劍宗。
　　小蘇需要修養，他便是沒帶。
　　萌萌似乎和萬劍宗的人挺合得來，便是也沒跟過來。
　　何況此事乃是夏極的事，帶別人倒是真不大好。
　　山中無甲子，度日不知年，修士壹場修煉便是五十五年時間，哪知人間已是歷經了生死離別。
　　他先尋了鎮國王府，府裏家丁說老太太不在。
　　然後，他又尋到了花家，稍稍感知，便是明白花曉嬋就在其中。
　　於是，他站在這花家的府門前，讓門前護院家丁幫傳了聲“求見花曉嬋”。
　　家丁倒是不跋扈，但卻也不肯去報，於是夏極取了壹塊玉佩給他，讓他轉給花曉嬋。
　　家丁看他氣度不凡，便跑入府中，代為傳報去了。
　　未幾，那家丁便是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恭敬地請了夏極進去。
　　夏極只看他這樣子，便是明白花曉嬋沒有說他是誰。
　　其實，她應該說。
　　如此說了，不僅是為花家造勢，可以讓花家的地位更進壹步，再次獲得如今齊國新君的浩蕩皇恩。
　　但她卻沒說，因為她不想把自己再卷入這些凡俗的塵埃裏。
　　夏極走入花家後，便是直接被侍女引著往側邊的住宅區去了。
　　壹路上，經過之人都是好奇地看著他，都紛紛揣摩著這位和老太太是什麽關系。
　　未幾……
　　他已到了壹座充滿雅趣的別致庭院前。
　　此時，正值春日，飛鳥啾啾，紅花綠樹倒映在流水裏。
　　流水如銀帶，系繞著壹個古風的小亭子。
　　夏極壹眼認出了坐在小亭子裏的銀發老嫗。
　　那正是花曉嬋。
　　而花曉嬋身邊還圍繞著兩個俏麗的貴婦人，正在陪著她說話，聊壹會兒，花曉嬋便是笑了起來，她雖然白發很多，但眉眼之間卻皆是笑紋，精神也很好。
　　庭院裏，有四五個小孩子正在玩耍，
　　還有壹對璧人般的少年少女正在對練刀法，
　　刀光爍爍，風卷塵動，顯然這少年少女在武者裏並不是泛泛之輩。
　　花曉嬋忽地心有所感，她擡起了頭。
　　目光穿過空間，落在庭院入口的拱門前。
　　她看到了那依然是溫潤少年模樣的夏極，忽地雙眼便紅了。
　　陪她說話的兩名貴婦也是好奇地擡起了頭。
　　只見那院門前不知何時，站了壹位少年。
　　兩名貴婦也算是閱人幾多了，卻不知如何形容這少年……
　　而夏極看著銀發老嫗，露出了笑容，遠遠地便是喊了聲：“娘。”
　　這個字脫口後，整個庭院就都安靜了下來。
　　夏極壹步壹步走到庭院裏，坐在了花曉嬋身側。
　　花曉嬋貼臉到他懷裏，淚水縱橫，實是忍不住這心中忽地升起的情緒。
　　她是存了不想讓夏極曝光身份的心，可夏極在乎麽？
　　他不在乎。
　　這是他的母親。
　　雖無血緣，但卻是這壹世教他育他養他的人，那麽，有沒有血緣又如何呢？
　　若是見了母親都不喊壹聲娘，這真是枉為人子了。
　　那兩個貴婦完全楞在原地，這壹聲“娘”已經讓她們知道了來人是誰。
　　在凡間，在各自的領域，她們或許都是有著身份地位之人，但在這人面前，她們什麽都不是，所以壹時間竟是大腦空白，不知說些什麽好。
　　遠處玩耍的孩子們還不知什麽，倒是那壹對練刀的少年少女也是僵住了身體，眼中帶著激動，亦帶著呆滯，看向亭子方向。
　　花曉嬋在夏極懷裏哭了壹會兒，便是擡起頭。
　　夏極伸手為她擦去眼淚。
　　花曉嬋眼中帶著喜悅，雙手呵住面前少年的臉頰，仔細端詳了很久，然後穩定住哽咽的顫音，擠出笑容道：“小愚，今天不要走了，娘……給妳做好吃的。”
　　夏極道：“娘，我不走，今天開始我壹直陪著您，哪兒都不去。”
　　花曉嬋佯裝慍怒道：“妳去忙妳的事，我在這邊又不是過得不好。”
　　夏極笑道：“這壹階段的事已經忙結束了，剛好空下來。”
　　“真的嗎？”
　　“真的。”
　　花曉嬋心底是真的開心了起來，她便是拉著夏極的手，指了指身邊那兩個貴婦介紹了起來。
　　“娘在花家的輩分不低，這個是妳小舅的兒媳，叫裴淑貞，按輩分算是妳弟妹了。”
　　左側那有些兒善於打扮的貴婦急忙起身，向著這少年盈盈壹拜，她也是精明，沒喊鎮國王，而是直接道：“淑貞見過表哥。”
　　花曉嬋又指著另壹個頗為端莊溫柔的女子道，“這是妳大伯家的孫女，叫花婕，按輩分是妳外甥女。”
　　花婕急忙也起身：“見過舅舅。”
　　花曉嬋擡頭看了壹眼庭院裏眼巴巴看著這裏的少年少女，便是笑著招了招手。
　　那兩人便是急忙跑過來了，局促而又好奇地看著亭中那看似與他們差不多大的少年。
　　花曉嬋道：“這姑娘叫花如意，也是妳的外甥女。這少年叫謝亦英，乃是妳外甥女的戀人，在江湖上有著不小的名頭呢，人稱烈火刀君。”
　　她話音剛落，那烈火刀君急忙道：“老太太千萬別這麽說，羞煞我了。”
　　說完，這烈火刀君對著夏極恭敬道：“見過先生。”
　　花如意則是好奇地看了看夏極，只覺這少年端的是天神般的人物，而想到這樣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舅舅，心底又有點兒古怪，又有點開心，便是甜甜地喊了聲“舅舅”。
　　夏極因是存了在這裏生活、壹直陪著母親終老的念頭，所以對於這些人卻也不隔閡，便是壹壹還禮，然後便隨口指點了那烈火刀君與花如意幾句刀法。
　　未幾……
　　花家都知道這位來了。
　　齊國也知道這位來了。
　　每天花家算是門庭若市，諸多人物變著花樣地送東西給老太太，天天熱鬧地和過年似的。
　　夏極的日子還是尋常，便是看書。
　　但他發現自己臻至十三境巔峰之後，善業猶然在壹刻不停地增長，仿是全天下燒給夫子祠的香火都歸了自己。
　　也許是香火，也許是其他因素，他竟感到自己壹絲道蘊竟然化作了兩絲。
　　這並不是無中生有，而似乎那道蘊本就是由兩道合而為壹形成的。
　　這是為何？
　　為什麽會有兩道？
　　而且還是兩道合壹？
　　夏極現在自然是還無法明白。
　　但這不妨礙他更深層次地吸收這道蘊。
　　如何吸收？
　　他心中，意中，神中自有那浩瀚的陰陽磨輪，這磨輪幾乎已與他融為壹體了，他無時無刻不在使用著，用以解析天下壹切法，重組壹切象。
　　於是，他便開始用這陰陽磨輪緩緩吸收那兩絲道蘊，陰陽各擔壹絲。
　　若不是這兩絲道蘊被劫源的壹界之火徹底煉化了，怕是根本不可能屬於夏極，若不是那浩瀚精純的香火，這道蘊亦不會分開。
　　但即便如此，吸收過程絕不短暫。
　　夏極壹邊全力吸收著，壹邊深居簡出，就陪著母親在周邊到處轉轉，而若是來向他求道或是求學的，只要品性不錯，他便通常都是指點了，或是隨手編寫功法，贈予功法。
　　他在花家住了很久，指點了不知多少人，送了也不知多少功法，而這些功法都是無比珍貴，而註定會制造出壹個空前繁盛的江湖。
　　十年後。
　　他消化了那兩絲道蘊，陰陽磨輪變得更強了，強到他不知是何程度。
　　除此之外，他那“看書得技能珠”的天賦“升級”了。
　　簡而言之，就是壹句話：不再拘泥於書，而可以是天地萬物。
　　可看山。
　　看水。
　　看風。
　　看雲。
　　看滿天星辰。
　　看滿地塵埃。
　　從而獲得“技能”。
　　凡有所觀，必有所獲，而且夏極對比過，相比最初時候，現在得到的“技能珠”都是“淺紅色技能珠”起步了，層數還是九層，是可以生出法相的層次。
　　第十壹年的時候，花曉嬋安詳地去世了，她活到了壹百零四歲，而百年大壽時更是空前的熱鬧，所以葬禮舉辦的並不悲傷。
　　她的靈位自是入了花家的祠堂。
　　夏極便是在祠堂裏，又守孝三年，這才離開。
　　他禦風回到萬劍宗，魔尊與杜白都在閉關，於是便留信兩封，帶著小蘇與萌萌離開了。
　　離開前，白素取來了三頁箓薄交給夏極，算是為他，小蘇與萌萌準備的了。
　　夏極只是道了聲謝，卻沒拿。
　　最初時候，白素也許對這位恩師撮合的少年懷著異樣的感情，但時光早就沖淡了壹切，她此時道別自是心如止水，也不曾露出多少情緒波動。
　　反倒是可能因為與戴萌相處久了，白素拉著萌萌的手在壹邊不停地說著“女兒家的話”。
　　送別時刻終於到了。
　　知客崖，雨雪菲菲。
　　長亭上，萬劍宗宗主春山君，白素以及諸多弟子站立於亭中為那三人送別。
　　在三人離開後，萬劍宗宗門送行弟子裏，有不少十四境的頂尖強者唇角咧開，顯出詭異的弧度，在這雪光刺目的蒼白深山裏，顯得無比滲人。
　　但這些笑容不過壹閃而逝，便是全然收斂了，即便有人看到，也會懷疑只是看到了幻覺而已。
　　……
　　小蘇被記憶折磨了數十年，雖是調理得當，但卻是壹臉病容，走路說話都有些遲鈍，反倒是戴萌落落大方，行為舉止很有氣度。
　　夏極為小蘇裹上暖暖的鬥篷，撐傘護著她往山下走去，萌萌自是撐著壹把黑傘走在旁邊。
　　山階覆雪，
　　千裏蒼茫，
　　入目是雲海的壹條條風卷的“白龍”。
　　夏極腦海裏浮現出諸多春日的場景，那些年楊柳依依經歷過多少事，便是這百年，便是猶然記得六十九年前，他在大齊王都西門外送行花曉嬋的場景，轉瞬卻已是物是人非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修仙者最好無情，便不被傷透了心。
　　夏極不無情，他聽到小蘇的咳嗽聲，便是匆忙伸手護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微微籠在懷裏，而看到風寒難止，便是收起了傘。
　　壹念之間，以他為中心，漣漪頓起，向著八方擴散開去，呈現出壹個不小的氣罩。
　　氣罩裏溫暖如春。
　　他再壹擡手，便是召了風，載著三人往南方而去。
　　北方尚且寒冷，南方此時更是冰天雪地。
　　按理說，此時這般肆無忌憚地從天空飛過，很可能遭了黑潮劫妖的襲擊。
　　但是因為萌萌在，這些劫妖便都是不見了。
　　三人飛過天空，就好像是在和平時代飛過壹樣。
　　“老師，我們去哪兒？”
　　“尋船，過天門海。”
　　“這些年我也知道了不少事，海上有恐怖的噩夢與劫妖……”
　　“妳過得去。而小無就是從那邊來的，既然能來，便能過去，如果過不去，我護著她。”
　　戴萌忽然道：“老師……”
　　夏極看了她壹眼，兩人眼神觸碰。
　　忽然，夏極已經明白了些事，於是微笑道：“萌萌，妳已經長大了，而這裏有妳的根，沒必要跟著老師壹起去很遠的地方了，留在這裏吧。”
　　“老師……”
　　“說起來，其實為師沒教妳什麽東西。”
　　“有啊。”戴萌辯駁道，“老師教了我堆雪人，教了我……不要見惡向惡，教了我不去變成怪物，這些我永遠都記得。”
　　夏極問：“真的記得？”
　　戴萌深深點頭。
　　“那就好。”
　　夏極手指壹壓，三人落在了壹處雲洲南北交界的半天山上。
　　山橫十萬裏有余，三人在其中，渺小無比。
　　夏極揉了揉戴萌的頭發。
　　萌萌道：“老師~~我長大啦，不是小孩子了。”
　　夏極笑道：“怕以後糅不到了。”
　　戴萌沈默了下來，忽然道：“老師就不問我為什麽要留下來嗎？”
　　是的。
　　夏極是說了壹些話，但兩人心知肚明，都知道戴萌與戴家之間幾乎沒有感情，她不可能因為留戀戴家，留戀這片土地而留下。
　　空氣沈默了壹會兒，小蘇裹著絨絨的鬥篷坐在山崖上，呆呆地看著這壯觀無比的南北屏障，似是有些“老年癡呆”。
　　而師徒之間，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良久……
　　夏極道：“誰都有年輕的時候，誰都需要成長，妳心底既然有著為師留下的東西，那麽只需謹記，便是終會結出善果。”
　　戴萌雙瞳如灰色水晶，波光流轉，流淌過面前的少年，她忽然認真無比地道了聲：“謝謝。”
　　師徒兩人對視半晌，夏極忽地笑了起來。
　　他笑的很溫柔。
　　轉身，向後招了招手，喊道：“臨別之前，為師可要檢查壹下妳的功課了。”
　　戴萌奇道：“什麽功課？”
　　夏極道：“堆個雪人怎麽樣？”
　　戴萌眼睛亮了起來，她唇角也跟著翹了起來，翹出喜悅的弧度，她跟著跑了過去，喊著：“好呀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