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噬主

　　浮空戰臺上，
　　夏極目光撇過對面，
　　蘇意已經消失了，石臺上只堆了壹攤黑炭樣的塵屑。
　　於是，他眸子裏閃過虛弱，身子顫搖了壹下，呈現出天旋地轉之相，然後直接向著長公主方向倒了過去。
　　蘇月卿也不避男女之嫌，直接抱住他，然後伸手把脈，繼而感知了壹下懷裏男子的氣息，然後才對著周圍蘇家長輩道：“神魂虛弱，需要休息。”
　　“那有勞長公主送他回去修養，待他醒來，再將在畫中所遇之事道來。”
　　“山河社稷圖還從未出過如此大的問題……”
　　蘇月卿忽道：“會不會和殺劫有關？”
　　“長公主帶他回去吧，壹切等他蘇醒了再說。”
　　蘇月卿仰頭看了看，蘇瞬還未回來，她便是叫了個仆人禦車而來。
　　她橫抱著夏極上了車，輕輕地將他放在車椅上，壹雙長腿緊並著，銀紗掀起，當做著他的枕頭……
　　夏極壹路裝暈，
　　很快就回到了二重天的府邸中。
　　直到兩人入了臥室，
　　蘇月卿才瞥了他壹眼，微笑道：“南北暈倒前還要先挑選人嗎？”
　　夏極睜開眼，沒辦法，不挑妳，昏迷之中落入別人手裏，可是後果未知，
　　而如果他不暈倒，那麽又顯得太過另類，雖然未必會引起懷疑，但總歸不好。
　　蘇月卿也沒糾纏這話題，甚至沒去細問他畫中遇到了什麽，而是道：“在妳帝師身份完全確定之前，還需要入家族族譜，入了族譜，家族才會完全信任妳。”
　　“家族族譜？”
　　“壹入族譜，不得背叛蘇家。”
　　夏極神色平靜，他也沒準備背叛蘇家，就是打算吞了蘇家而已，世家好似是凡塵和超凡之間的紐帶，
　　未知蘇家是這般模樣時，他是打算查清母仇，也查清蘇家為什麽如此針對自己，甚至滅了蘇家也不是不可以，
　　但既知蘇家是五重天，也知道這世間充滿了秘密，他便是增加了打算。
　　他忽地提醒了壹句：“我們之前說好的事，怎麽樣了？”
　　蘇月卿道：“我盡力。妳好好休息，接下來妳又該搬去三重天了。這次去了，那就是穩定了。”
　　說著，長公主起身，便是推門準備離開，
　　離開前，她忽然想起了什麽，
　　從不知何處的空間儲物法器裏取出了壹把漆黑的刀，雙手擔著輕輕放在桌上，
　　“此刀名雷火，絕地出土，但存在蘇家數百年，詛咒已消，剩余的魔氣剛好可增強刀的鋒銳，未有靈胎，但算是兇兵之下最強的那壹品類了。”
　　走了兩步，她又道：“比妳的白刀強很多。”
　　夏極道：“還是看握刀的人。”
　　蘇月卿笑笑，風情無限地撇了床榻上少年壹眼，這壹眼如貓爪子，猛不丁就在妳心頭來壹下，讓妳癢癢的。
　　就在癢著的時候，門關上了。
　　蘇月卿赤著小足下了階梯，再度恢復了女神的姿儀，不可侵犯。
　　府外，
　　蘇瞬已等她很久了，
　　她上了飛輦。
　　蘇瞬沒說話，
　　蘇月卿也已經明白，如果是好消息，蘇瞬定然會立刻告訴她，既然未說，那麽……
　　……
　　……
　　啪！！
　　啪！！！
　　狠狠地抽打聲，
　　壹聲聲傳來，
　　在人前宛如女神的蘇月卿低著頭，苦苦忍耐著。
　　每壹次抽打，她身體便是宛如觸電般顫抖壹下，壹聲聲痛苦的呻吟則是從喉嚨無法抑制地湧出，她已經大汗淋漓，重重喘著氣。
　　這抽打很看力道，不會在她體表留下任何的淤青，但卻會讓內裏肌肉骨骼痛苦不堪。
　　“妳竟敢瞞著我？！！妳好大的膽子！說，為什麽？”
　　白發女人停下動作，面目猙獰地質問。
　　“長公主常教育奴婢‘事以秘成，語以泄敗’，帝師之事事關重大，所以奴婢才未曾告訴您。”
　　“為什麽不救蘇景？”
　　“蘇景早中了冰帝使用的美人計，身在計中而洋洋得意，直到死前還不知自己被玩弄於股掌之間，更感激冰帝幫他說話，如此愚蠢，救無可救。”
　　白發女人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於是收起長傘，微微後仰，俯瞰著跪爬在自己腳下的美人，“本宮賞罰分明，妳事辦成了，我便是放妳回去和家人團聚。”
　　“奴婢多謝長公主。”
　　“記住壹件事，妳是本宮的珍藏品，妳的身體不可以給任何男人，否則……”
　　“奴婢謹記在心。”
　　“嗯。”
　　白發女人露出微笑，她長長舒了壹口氣，帝師之位既然到手了，那麽只要配合著風南北，順利度過氣運之爭，蘇家家主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只不過，她還未見過風南北……
　　這時確是不得不見了，因為風南北這棋子至關重要，必須緊緊握在她手裏，和她是壹路人才可以。
　　但如何收他呢？
　　白發女人陷入了沈思。
　　就在這時……
　　“奴婢有壹法，可幫長公主收了那風南北的心。”
　　白發女人來了興趣：“說。”
　　“奴婢曾和風南北長談過，他有壹個心願，說是希望能見蘇家老祖壹面，如若長公主能帶他同行，風南北壹定會對您感激涕零。”
　　“他為何要見老祖？”
　　“風南北此人桀驁輕狂，定是想要看壹看這武道的巔峰在何處，亦或是存了對老祖的崇拜。”
　　“我若用美人予他，能否收心？”
　　“恕奴婢直言，不能。”
　　“便是妳，他也不動心麽？”
　　“不曾。”
　　“哼！！”白發女人怒吼了壹聲，“此人當真是狂妄至極，有眼無珠！”
　　密室裏，逐漸恢復了平靜。
　　“等蘇家解封了，妳便可以出去了。過兩日，約他來見我。老祖的事，我來想辦法。”
　　“是，奴婢知道了。”
　　跪著的極美女子雙手撐地，身上的劇痛才剛剛開始渲開。
　　……
　　……
　　啪嗒，啪嗒。
　　豆粒大小的雨珠隨風卷過天穹，伴隨著烈日而投落。
　　哧啦……
　　傘面兒撐開，任由雨打，
　　而，仰頭就可見朵朵白梅正在渲開。
　　夏極在仰頭，
　　這壹幕，讓他想起小蘇在皇宮也是用的白梅傘。
　　“這裏居然還會下暴雨？”
　　“老祖移山倒海，掌控日月變幻，自然能將蘇家與人間的天氣同步。”
　　“老祖究竟是什麽境界？”
　　“我沒見過”，蘇月卿道，“走吧，我帶妳見壹個人，她或許見過。”
　　夏極問：“怎麽稱呼？”
　　蘇月卿輕聲道：“長公主。”
　　夏極微微瞇眼。
　　只此三字，他腦海裏已經有許多信息貫通了。
　　……
　　……
　　夏極來到了密室，
　　他看到那個白發女人，
　　雖然她戴著面紗鬥笠，遮住了面容，但卻遮不住白發。
　　他早已經問過了，長公主只有四十多歲，在這個壽元為三百歲的空間裏，四十多歲該當是最有女人味的時候，怎麽會滿頭白發呢？
　　白發女人揮了揮手：“蓉蓉，妳下去。”
　　“是，奴婢告退。”
　　密室裏，只剩下了兩人。
　　白發女人道：“風南北，我才是真正的長公主，蓉蓉只不過是我的影子。
　　跪下，向我效忠，我會給妳妳想要的壹切。
　　年輕人最重要是跟對人，妳去做帝師，而我在蘇家幫著妳，妳前途壹片光明。”
　　夏極淡淡道：“我認朋友。”
　　“朋友？”
　　白發女人眉頭深深皺起，“上下有別，哪有朋友！風南北，妳難道不認我這個長公主嗎？我既然能舉薦妳上帝師之位，亦能讓妳狠狠摔落到塵埃之中，再也爬不起來，這世上不缺天才，缺的是活到最後的天才。”
　　也不待夏極再說，她忽然想起面前這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便強壓著怒火，盡量放緩語氣平靜道：“不說這個，南北今後自然會明白，這次本宮便當沒聽到。”
　　夏極神色平靜，“那說什麽？”
　　白發女人道：“稍後，我帶妳去往四重天，入家族族譜，蘇家人數極多，但真能入族譜的無不是天才之輩，妳身為壹個外家人，能夠入得此譜，該當是感到萬分自豪了。
　　除此之外，山河社稷圖之中，妳遇到了什麽？為何蘇意死了妳卻無事？原原本本說與本宮聽，壹字都不許瞞。
　　今日是妳與本宮第壹次見面，今後妳我相處還會很多，本宮只提醒妳壹次，絕不要瞞著本宮任何事。”
　　她理所當然地說著這些話，
　　她已經刻意地放緩了自己的語氣，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溫和，讓語氣盡量不那麽盛氣淩人，以免嚇到這個她未來的頭號大將。
　　然而……
　　她看到面前少年的神色，
　　那是不願跪下，不願臣服的神色，
　　這讓她很不喜歡。
　　蓉蓉和她說過此人桀驁輕狂，
　　但她壹直覺得自己影子處事太柔了。
　　男人是什麽？
　　她身為蘇家第壹美女，看過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她不知道嗎？
　　男人如狗，
　　不馴，
　　怎麽臣服？
　　白發女人心思壹動，忽道：“妳不是要見老祖嗎？給我乖乖的，我就去懇求天皇讓他帶著妳去見老祖，否則……”
　　“否則什麽？”
　　白發女人冷冷看著他，即便隔著白紗，夏極都能感到壹道陰冷的寒氣投射而來。
　　白發女人強忍著這即將爆發的怒意，忽地吼道：“蓉蓉，給本宮滾進來！！”
　　密室門推開，蘇月卿急忙跪倒，連連爬著到了白發女人面前，然後匍匐在地。
　　白發女人抽出長傘，當著夏極的面，狠狠地抽了下去，壹邊抽壹邊冷聲道：“妳怎麽舉薦的人？妳舉薦的人就是這般的不知尊卑嗎？”
　　蘇月卿只是跪倒，不言不語。
　　夏極站在壹側，看向那高傲如神女、粘人似貓咪的長公主正被卑賤地抽打著，他的目光和蘇月卿的目光再度觸碰。
　　兩人目光交流之間，有說不出的意蘊，壹股奇異的默契驟然生出，仿在這壹刻達成了念想上的共鳴：
　　有她在，我活的很不舒服，做什麽事都不方便。
　　有她在，我生死不由自己，但她壹念就可殺我。
　　她是真的嗎？
　　她是。
　　我想……
　　妳敢嗎？
　　那妳敢嗎？
　　我……敢。
　　好。
　　壹言為定。
　　……
　　……
　　蘇月卿忽然咬著牙，隨著那長傘的狠狠砸下而重重喘息，用最卑微地聲音哀求著：“長公主息怒，您息怒……南北……他……他還年輕，年輕人意氣用事，不懂事。但這樣重感情的人，不是最好嗎？”
　　白發女人抽打的速度緩了緩，她明白眼前這影子說的什麽意思，
　　重感情，控制起來可是容易多了。
　　於是，她神色也緩了緩，
　　但夏極已經大步走了上去，滿臉都是憤怒。
　　白發女人掃了壹眼，只見這少年眼中充滿了對自己影子的同情、愛憐、舍不得。
　　她心底忍不住樂了，思緒也轉開了，終究還是沒有男人能逃過這張臉的美艷，那麽這事就好辦了，蓉蓉的生死在自己壹念之間，那麽這風南北是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都只能臣服於自己。兇狗嘛，抽第壹次的時候會吠幾聲，但是打怕了打疼了，它就知道服了。風南北就是這樣的兇狗。壹切還是在自己掌控之中。
　　“我不許妳打她！！”
　　夏極用憤怒到甚至嘶啞的聲音咆哮著，他雙眼通紅，擡手往著抽打蘇月卿的長傘抓去。
　　白發女人優雅地壹擡長傘，用腳踢了壹下腳下的影子。
　　蘇月卿急忙起身，伸開雙手擋在了白發女人面前，厲聲道：“風南北，妳做什麽？！妳要以下犯上嗎？”
　　“讓開！”
　　夏極怒吼著。
　　他往前踏出壹步。
　　蘇月卿“哎喲”驚呼了壹聲，整個人往後踉蹌著倒了過去。
　　白發女人擡頭，看到了那少年眼中的懊惱、驚惶、自責，好似壹把熔融滾燙的赤紅兇兵，入了冰水淬火，而壹瞬間冷卻了下來。
　　她露出了微笑。
　　蘇月卿往後摔倒，
　　夏極往前撲來。
　　驚呼聲，
　　懊惱的神色，
　　之後……
　　是壹道明媚到極致的刀光，
　　兇刀“雷火”糅雜著狂暴的魔氣，幾乎在白發女人剛剛看到，大腦還停留在“微笑”階段時，就已經插入了她的眉心，其上蘊藏的真氣，瞬間從內引爆了那大腦裏壹切可以產生念想的器官，又在壹微秒的時間裏，將那顆頭顱引爆了。
　　緊接著，壹只上下近乎兩米的恐怖黑龍巨手，狠狠抓住了白發女人，猛然捏爆，繼而壹滴血都不落下地迅速塞入了他的彌勒儲物法器之中，以確認徹底的死亡。
　　做完這壹切，
　　同臺演出的影帝與影後臉上的所有神色都消失了，
　　彼此對視。
　　蓉蓉心臟狂跳，她沒死，那就說明成功了。
　　“我們成功了。”她說。
　　夏極道：“快處理幹凈，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