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開城門！

　　大總管看著這壹幕，輕輕嘆了口氣，心底也知道了七殿下和自己交手根本沒用全力。
　　他神色復雜地看了壹眼塔樓方向，心底第壹次閃過“也許皇都真的能守住”的想法。
　　士兵們已經開始歡呼了，大多是喊著“七殿下威武”，
　　“七殿下無敵”，
　　但也有不少在零碎聲音在人群裏高呼著“七殿下虔誠誦佛，如今得到佛祖庇佑，而有無上法力”，
　　“皇都得佛庇佑，定然能守住”，
　　甚至還有人藏在人群說著“皇上慧眼識得七皇子，這才命他守城，這是讓他展示自己”，
　　“陛下早有安排，皇城壹定能守住”。
　　夏極坐在聲浪邊緣，與皇女壹同到暮色低垂。
　　天色已暗了。
　　太陽落下了雪白的地平線，而明月已將皎潔的光華投在此方大地上。
　　不是冰雪天氣，冰霜巨人就少了壹層堅硬的鎧甲，沖鋒陷陣自然弱了幾分。
　　但白天的投石卻給了他們壹種新的作戰思想。
　　數十個冰霜巨人，連同鬼方收繳的攻城投石車上了前線。
　　然後……
　　冰霜巨人們站在城墻壹裏多處，而鬼方士卒則是催著難民源源不斷地提供巨石，對於那些想要逃跑的難民，則是直接斬殺。
　　待到巨石對壘成小山了，攻勢就發動了。
　　巨人投擲，投石車也不停彈射。
　　呼呼呼！
　　巨石化作流星，撕破夜色風流，在月光裏，呼嘯著從遠處重重砸來！
　　有撞在城墻上的，
　　有撞塌了垛口的，
　　有砸死了巡行士兵的，
　　還有越過城頭砸入城內的，
　　嘭嘭嘭嘭嘭！！！
　　轟鳴不絕於耳。
　　皇城開始顫搖。
　　絞肉機般的戰場又以新的形勢拉開了。
　　鄧覺急忙整軍，在城頭留下兩百士卒，其余人都從城墻撤下，遷移到了墻下。
　　有高墻阻攔，傷亡才能降低。
　　此時的城中已經壹片混亂了。
　　鬼方以及冰上巨人就在遠處維持著投石。
　　只要把城墻轟塌壹塊兒，或是城門轟掉壹邊，那麽異族大軍就可以直接殺入皇城了。
　　嘭！
　　嘭！！
　　月色裏，不停有巨石從空中而落。
　　房屋倒塌坍圮，街道坑坑窪窪。
　　大商幾乎所有的守城士兵都藏在城墻後，彼此聚集著、緊挨著列成長隊，只等著城門壹破就出去與鬼方軍隊短兵相接。
　　鄧覺自然也無法在中軍營地裏發號施令了，而夏極與皇女，以及大總管梅公公等人也從塔樓撤到了墻下。
　　議論聲紛紛。
　　有壹個副將忽地揚聲道：“鄧將軍，不能再讓冰霜巨人這麽攻擊下去了，西門外是山林之地，石料是源源不絕，鬼方完全可以不停地采石，然後從遠處投石，城門必破啊！”
　　鄧覺點點頭，示意他知道了。
　　議論聲越來越多。
　　眾將士妳壹言我壹語的討論著。
　　……
　　忽然，人群裏傳來略顯陰陽怪氣的聲音：“七殿下如此厲害，陣前斬殺鬼方四十壹名勇士，即便對上那些冰霜怪物，也能壓他們壹頭，如若由殿下出戰，定能毀壞所有投石車，逼退眾多冰霜巨人，而拯救整個皇都於水火之中。”
　　未幾，另壹邊頓時傳來應和的聲音：“皇城百姓請殿下出戰！”
　　再壹邊又傳來聲音：“殿下威武！”
　　“請殿下拯救皇城百姓！”
　　有人帶頭了，越來越多的人便開始附和，聲音此起彼伏。
　　鄧覺臉都黑了，他自然聽得出來這些話中的“奇怪意味”，他擡頭去尋找是誰出聲在喊，但出聲之人卻往往都是喊壹聲就不喊了，只是零零碎碎這邊響壹聲那邊響壹下。
　　更糟糕的是，其他士兵，甚至依然留在此處的俠客，百姓們都顯然偏向這個提議，也開始輕聲應和起來。
　　因為他們看到了七殿下的威猛。
　　相信著七殿下受佛祖保佑。
　　相信著英明的陛下讓七殿下留守必有深意。
　　如此種種……
　　鄧覺越聽越怒，便要起身痛斥時，耳中卻傳來七皇子的平靜的傳音“坐下”。
　　老將軍楞了楞，但還是順從的坐下了。
　　在眾人的呼喊聲裏，夏極站起了聲，簡簡單單地運氣揚聲道：“好！”
　　隨後，他直接站在了高處，點出了剛剛起哄的那些士兵與副將，壹共四十四人，那些人想要躲閃，但還是被揪了出來，夏極直接道：“諸位，可願隨我壹起出戰？”
　　那些副將士兵目光躲閃，只是道：“我們若是出城，只有死路壹條，還請七殿下出戰！”
　　“殿下威武，還請救救全城百姓！”
　　“殿下出戰，定當凱旋！”
　　聽到這些聲音，夏極並不意外，他只是心裏感慨了聲，這城都快被破了，居然還有人在想內訌，想要把自己逼上死路，想把自己的功勞和威望削弱到最小，這倒真是有趣。
　　這世上永遠會有許多鼠目寸光的人，也有許多隱形的棋手駕馭著這些鼠目寸光的人。
　　代表全城百姓來綁架自己？
　　聽之任之，那顯得自己像個傻子。
　　殺了他們，顯得自己無能狂怒。
　　因為真正出手的，並不是眼前這些叫囂的人。
　　既然如此……
　　夏極語氣溫和道：“那沒事，不去就不去。”
　　那些副將和士兵垂首，眸中或多或少露出些得意之色。
　　夏極壹轉頭，他直接傳音給鄧覺，“都殺了吧，剁成肉糜。記得給我份名錄，包括他們身後的關系。”
　　鄧覺：……
　　這位老將軍雖然魯直，但也不蠢，心思動了動頓時掂量明白了利害關系，這鍋確實得自己來背，於是他直接怒聲道：“擾亂軍心，拖下去，軍法處置！”
　　眾人：？？？
　　鄧覺：“來人！”
　　頓時，軍中的壹百掌刑兵出列，抓著那四十四人倒拖了出去，那四十四人還要喊叫，但很快被周圍士兵壓了下去，口中塞上了軟布，五花大綁地拖到了空地上。
　　鄧覺看了壹眼夏極，而這位七殿下正老神在在地看著遠處，好像在擔憂著戰局，他心底壹狠：“此時幹擾戰局，殺無赦，剁成肉糜！”
　　眾人：……
　　那四十四人完全嚇傻了，然後士兵中又有不少人開始喊叫“未曾死在戰場，卻死在軍中”……
　　鄧覺殺人絲毫不含糊，又抓了數十個士兵，按照七皇子的吩咐，統統剁成肉糜。
　　片刻後，這壹百余人便是全部倒在了血泊裏，在月光下化作壹攤血水。
　　於是，再無人說話了。
　　夏極這回過神來，才道了聲：“鄧將軍，做的太過了。”
　　鄧覺壹抱拳：“元帥說的對！是老夫急躁了！”
　　夏極道：“戰後自己領罰。”
　　鄧覺壹楞，戰後？還有戰後嗎……但戰局的關鍵已經在這位年輕的殿下手上了，心狠手辣，強大神秘，隱忍無比，這位殿下當真是壹代了不得的梟雄啊，而自己似乎也已經和他綁在壹起了。
　　他揚聲道：“是！”
　　此事便是壹捎而過。
　　城中，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不停的轟鳴聲。
　　如此形勢，確實是不得不出城了，否則皇城今晚必破。
　　鄧覺也不問誰願意出戰了，直接道：“赤豹營壹萬士兵出列。”
　　頓時，壹萬士兵站起了身。
　　這壹萬士兵正是未曾參與守城、也未曾參與任何戰鬥的士兵，這是鄧覺留著用來最後定乾坤的壹支精銳，他掃過這壹張張依然還充滿戰意的面孔，揚聲道：“很好！”
　　“妳們隨老夫出戰！破敵！可敢？”
　　“願隨鄧將軍出征！”
　　赤豹營士氣依然高昂。
　　鄧覺看了壹眼夏極，沈聲道：“那皇城就拜托給殿下了。”
　　夏極壹擡手，淡淡道：“我去，妳守城。”
　　鄧覺楞了楞，但皇子聲音充斥著不容置疑。
　　夏極說完，便是站起身，走到了月光下。
　　獸面吞頭連環鎧，丈八大暗黑天戟，黑發如魔張狂而舞，神色似佛靜如止水。
　　他揚聲道：“開城門！”
　　鄧覺跟著吼道：“七殿下乃是防守皇城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個人武勇，陣前無敵，與佛何幹？與他人何幹？妳們……全都聽命！老夫也當聽命！”
　　壹句話擲地有聲地吼了出去。
　　數萬殘存大軍，以及周邊協守俠客、青壯都鴉雀無聲。
　　隨後，便是爆發出聲浪：“是！！！！”
　　滾滾浪潮聲裏。
　　夏極走在最前，擡手招了招，喊道：“今夜願赴死守國的，隨我出征！”
　　說完，他也不騎馬，只是扛著黑戟，昂首大踏步走向了緩緩開啟的城門，迎向了城外的異族大軍。
　　雖千萬人，吾往矣。
　　壹萬赤豹營，列隊相隨。
　　此情此景，只看的鄧覺心晃神搖，這位老將忽地揚聲道：“皇子若能歸來，我鄧家今後唯皇子是從！！”
　　然後，這位老將軍側頭看向不遠處的魁梧將軍，大聲道：“為國捐軀，就在今朝，逆子，還不隨殿下出征！”
　　“是，父親”，鄧公九看著那魔神般的身影，早就有些熱血沸騰，此時壹夾馬腹，便是提著青龍刀跟了上去。
　　鄧覺又吼道：“還有誰！！？”
　　這壹吼，嘶啞而悲壯，宛如慷慨高歌之士，頓時又有數百名江湖世家的精英俠客隨了出城，緊隨著又有壹些士兵追了上去，再接著，更多小股小股的將士甚至是民兵青壯都隨了出去。
　　月色鋪滿壹路。
　　隨著城門的打開，這座即將被獻祭的皇城，終於在這註定踏翻世界的男人的腳步裏，緩緩露出了尖銳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