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7章 秋盡葉落人斷魂

　　矮子的面具被打飛，先是怔了壹下，顯然沒有想到陌影會對他出手。
　　但只是壹瞬間，他那張奇醜無比的臉上竟然露出笑容，那是壹種讓人看著便心裏瘆得慌的古怪笑容：“是我錯了，我本不該在閣下面前大放厥詞。”竟是將另半張臉湊過去，道：“妳若是不解氣，可以再來壹下！”
　　陌影冷笑壹聲，並不理會。
　　此時卻見到向天悲竟然緩步向這邊走過來，也不在意齊寧，只走了幾步，陡然雙足壹蹬，整個人壹飛沖天，已經飄然而起，竟是向屋頂只飄過來，他身輕如燕，落在屋頂的瓦片上時，竟然沒有任何響聲發出來。
　　鬼王不自禁後退了兩步，陌影不屑地瞥了鬼王壹眼，這才看向向天悲。
　　向天悲長身而立，手中的長劍正是天下十大名劍之壹的落葉劍。
　　秋盡葉落，人斷魂！
　　兩人之間不過數步之遙，陌影盯著對方的眼睛，向天悲年過五旬，面無表情地看著陌影。
　　鬼王扭頭看了勁裝蒙面人壹眼，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向後退了幾步。
　　“我聽說過妳。”陌影眸中帶著壹絲笑意：“很早就傳聞楚宮之中有壹位劍客，癡迷劍道，其劍法也足以在天下劍客之中排上名次。”
　　向天悲嘆了口氣，道：“我也聽說過妳。白雲島主座下有三大弟子，以妳居首，妳不在白雲島苦修，卻要淌楚國這趟渾水，有些事情，本不是妳能做的。”
　　陌影眸中閃過寒意，向天悲擡頭看了壹眼夜空，才道：“島上生明月，若是閣下能夠及時抽身，壹切都還沒有晚，回到白雲島，遠離這些塵世紛爭，無論是對妳還是對天下都只會有利無弊。”擡手道：“請！”
　　陌影直盯著向天悲眼眸，嘆道：“妳既然知道我，就該知道我為何而來。再差壹步就要登上山巔，我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半途而廢？”
　　“有些地方可以看到，但永遠都達不到。”向天悲平靜道：“妳所看到的山巔，只是妳壹廂情願，即使只有壹步之遙，可是這壹步妳卻永遠沒有法子跨出去。”擡起的手臂沒有放下：“再請！”
　　“我做事從來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陌影道：“向天悲，其實妳今天本不該出現的。”
　　向天悲依然擡著手臂道：“三請！”
　　陌影見向天悲執意要讓自己離開，便覺得有些蹊蹺，沈吟了壹下，才道：“妳方才使出來的劍術很高明，我知道妳是位劍術高手，只是沒有料到妳的劍法比我料想的還要高明。”
　　向天悲終於收回了手臂，嘆道：“我已經三次請妳離開，妳也做了選擇，至少日後還是可以向白雲島主有個交代的。”
　　陌影聽出向天悲話中有話，冷聲道：“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自幼練劍，執迷不悟，多年前便自以為悟出了劍意，但事實上只是壹廂情願。”向天悲緩緩道：“很多年前，我得到壹位前輩的指點，本以為在劍術上會有更高的突破，可惜的是事與願違，接下來的三年，我竟然不懂劍，執念在其中，劍法有退無進。”
　　陌影眼中顯出異色。
　　向天悲忽然說起壹些不相幹的話，這其中當然有蹊蹺。
　　“於是我又花了三年的時間，勉強拾起之前的劍術，前後這壹耽擱，六年時間，在劍法上原地踏步，毫無進展。”向天悲搖頭嘆了口氣：“那位前輩是我十分敬重的人，他的指點讓我沒有絲毫的突破，所以我壹直覺得我實在沒有練劍的天賦，或許此生只能是壹名碌碌無為只能縮在宮廷之中的執劍人而已。”
　　陌影道：“白羽鶴當初也有與妳壹般的桎梏，數年時間在劍術上沒有突破，壹度生出封劍之心。”
　　“直到近日，我才明白，前輩的指點本沒有錯，只是我自己錯了而已。”向天悲嘆道：“這就像壹名熟知人情冷暖的長者，他告知幼童這世上的人心伎倆，雖然幼童聽到其中道理，但又如何能夠真正的領悟其中的意思。強行去參悟其中的道理，反倒是越走越偏，到最後連自己僅知的那壹點道理也渾渾噩噩遺忘幹凈。”
　　“聽妳的意思，妳似乎在劍術上已經有了很大的突破？”陌影淡淡道。
　　向天悲道：“其實這也要感謝妳們。前番被妳們算計，死裏逃生，這些日子來，我在生死之間幾度輪回，看破了多年以來壹直遵循的劍道執念，想到當年前輩的指點，忽然間明白了真正的劍術奧義。”
　　陌影立時想到方才向天悲出劍時的恐怖，瞳孔微微收縮。
　　向天悲擡起手臂，落葉劍前指，聲音平靜：“閣下乃是東海弟子，壹直受大宗師點撥，武道修為自非常人可及。今日向某願以此劍，向閣下討教真正的東海武道！”
　　陌影意識到什麽，沈聲問道：“妳在劍術上受人點撥，妳所說的前輩，到底是何方神聖？”
　　“劍中之神！”向天悲沒有隱瞞。
　　陌影身體微震，他陡然間明白，向天悲的劍術突破之後，為何會達到如此恐怖境地，原來這位宮廷劍客的師傅，竟然是劍神北宮連城。
　　向天悲雖然輕描淡寫，但以北宮連城大宗師的身份，能夠指點向天悲劍術，這其中的意義自然就非同小可，向天悲自稱如今劍道上的突破是悟出了北宮當初的指點，那就等若是承認北宮為其師。
　　陌影眸中顯出恍然大悟之色。
　　東海白雲島主座下三大弟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但北宮連城是否有傳人，卻始終是個謎。
　　陌影今日終是知道，北宮的弟子，竟然壹直在深宮之中。
　　向天悲三請之後，便不再猶豫，擡劍欲戰，陌影便知道這壹戰已經無可避免，他無法確定向天悲是個人求戰，還是受了北宮連城的指示。
　　因為龍山之約的緣故，大宗師之間自然不會輕易對戰。
　　陌影無法確知北宮是否知道自己在楚國活動的事情，可是他相信，即使北宮知情，也不會親自出手，事實也確實如此，北宮神龍見首不見尾，京城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北宮卻始終不見蹤跡，但今日向天悲終於出現。
　　陌影背負雙手在身後，但身體卻似乎在壹瞬間變得更為挺拔起來。
　　無論是向天悲還是陌影，都知道這壹戰的意義所在，從向天悲亮明身份之後，兩人的對峙就已經不是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到兩大宗師的聲譽。
　　東海島主和劍神雖然沒有正面相對，但卻以這樣的方式，以他們的弟子作為替代針鋒相對。
　　鬼王和勁裝蒙面人此刻都已經退後了數步之遙，當知道向天悲是北宮的傳人，兩人的瞳孔都顯出驚詫之色，只是向天悲提劍指向陌影的時候，鬼王那細小的眼眸中顯出興奮之色。
　　長街之上，齊寧已經殺的渾身上下滿是鮮血，雖然沒有壹刀傷在他的身上，但無數人的鮮血在噴濺之際，終究是難以避免，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大街之上，彌散在空氣中的濃郁血腥味讓人作嘔。
　　雖然壹路向街頭突進，但這群人當真是悍不畏死，硬是自始至終將齊寧圍在中間，壹層又壹層，齊寧即使如同泥鰍般穿過狹小的縫隙突出去，但外面依然又是壹層包圍圈。
　　“人就在那裏。”屋頂上的鬼王怪笑道：“妳說過要親手摘了他的腦袋，現在正是好時機。”
　　勁裝蒙面人瞥了鬼王壹眼，鬼王也不看他，只是道：“只要拿下了他的首級，妳不但可以壹雪當初之恨，而且錦衣候的爵位就會落在妳的身上，於公於私，都是收獲滿滿。”
　　勁裝蒙面人握起了雙拳，卻沒有立刻躍下屋頂。
　　“他的武功很不錯。”鬼王嘆道：“妳雖然內功深厚，也得到了點撥，可是要想摘下他的腦袋，並不容易。妳若是害怕，大可不必……！”他還沒有說完，勁裝蒙面人已經直沖出去，如同豹子般沖到屋檐邊，雙臂展開，整個人已經飄然躍下，落在了長街之上。
　　鬼王雙眼瞇在壹起，只見到勁裝蒙面人已經沖向人群，直往齊寧撲了過去。
　　向天悲突然出現，齊寧當然已經發現，但他此刻被這群刀手死死纏住，自然無暇去顧及向天悲到底在做什麽，壹刀刺入壹名刀手的小腹，側身閃過從旁砍過來的壹刀，便感覺身後勁風呼呼，聽得壹個冷厲的聲音喝道：“受死吧！”
　　這股勁風十分淩厲，與其他刀手大不相同，齊寧不敢怠慢，電光火石之間，探手抓住壹名刀手，向後狠狠壹扯，自己的身體卻已經往側面撞在壹名刀手的身上，那刀手慘叫壹聲，頓時被他撞飛開去，而他扯過來的那名刀手卻堪堪幫助自己地擋住了自後而來的勁風，他閃身之時，眼見余光已經瞥見壹道瘦長的身影自後撲來，那身影壹掌拍出被自己躲過，卻打在了被自己當作盾牌的那刀手胸口，那刀手“噗”的噴出壹口鮮血，整個人卻已經向後直飛出去。
　　從後沖上來的人閃躲不及，那刀手撞在兩名同伴身上，那兩人卻也都是噴出壹口鮮血，倒成壹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