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窮途末路

　　江長風這時候也已經知道大事不妙，壹咬牙，恨聲道：“兄長，他們殺來又如何？咱們拼他個魚死網破，島上有的是兵器，還有好幾百號人……！”
　　“那些人都能和官兵拼命？”江漫天長嘆壹聲：“咱們手底下能真正拼命的，不過幾十號人而已，其他人對咱們心有恨意，危難時刻，豈會幫我們？妳可知道海鳳島為何那麽快就淪陷，正是因為許多人見到官兵之後，立馬反戈……！”這時候心知大勢已去，面如死灰。
　　江長風拔刀在手，冷笑道：“就算只有幾十號人又如何？殺壹個夠本，殺兩個賺壹個。兄長，咱們和楚國人勢不兩立，當年為了東山再起，咱們自家人殺自家人，就是為了有朝壹日能夠報仇雪恨，如今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大不了壹死而已。”向身眾人道：“退進洞裏，咱們和他們拼到底。”
　　這時候海面上卻傳來號角聲，號角聲壹開始自西南面傳過來，但很快從其它方向也有號角聲傳過來，江漫天並沒有去看，倒是其他人左右遙望，已經瞧見從兩翼方向也有船只正往這邊過來。
　　江長風轉身便要走，胳膊壹緊，扭頭壹看，卻是江漫天將他拉住，皺眉道：“兄長，妳……？”
　　“長風，事到如今，沒有必要再掙紮了。”江漫天淡淡道：“咱們已經是山窮水盡，又何必徒勞？”
　　江長風也是面色慘白，嘆道：“難道咱們幾十年的心血，就此斷送？江家……就這樣完了？”
　　江漫天臉色壹沈，冷笑道：“咱們死了，並不代表江家已經完了。妳莫忘記，隨雲還活著，只要我們江家有壹個人活著，就不算完。”
　　江長風仰天嘆道：“只盼隨雲能夠臥薪嘗膽，他日能為我們報仇，復興東海江家。”
　　東海水師的戰船破浪而行，在江漫天等人的註視下，距離海岸尚有壹段距離便停下來，戰船不同於普通小船，吃水要深，若是太過靠近岸邊，很容易擱淺，而且這類島嶼附近說不定會有暗礁掩在水下，壹不小心撞上暗礁，很容易對船只造成極大的破壞。
　　戰船停下來，迅疾有小船從戰船兩邊放下，水兵跳上小船，很快就靠近岸邊，兵士們從船上跳下，迅速圍了上來。
　　江漫天此時卻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神情淡定，雲淡風輕，並沒有將那些兵士放在眼中，上百名水兵登岸之後，持矛握刀，將江漫天壹群人圍在當中，孔笙等人已經知道是窮途末路，卻兀自握刀在手，護衛在江漫天身邊。
　　江漫天目不斜視，直直盯著海岸那邊，終於瞧見齊寧乘坐著壹艘小船登岸。
　　齊寧壹身錦衣在身，登岸之後，就宛若是登島遊玩，閑庭信步，身邊簇擁著吳達林等壹群護衛，齊寧壹面四下遙望，壹面向著吳達林等人說著什麽，談笑風生。
　　等齊寧靠近過來，圍住江漫天等人的水兵立刻讓出了壹條道路，齊寧背負雙手，從人群中緩緩上前來。
　　江漫天微微壹笑，拱手道：“錦衣候，江某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齊寧也不還禮，只是含笑道：“本侯知道江先生並不歡迎我來到此處，只是職責所在，必須要登島看壹看，還請江先生不要怪罪。”
　　“姓齊的，妳少在那裏惺惺作態。”江漫天身後的江長風冷笑道：“勝者王侯敗者寇，我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齊寧嘆道：“江先生將這裏打造成秘密的兵器制造所，說句實在話，我心裏還真是欽佩得很。這麽多年來，江先生就在東海水師的眼皮子底下儲備大量的兵器和財富，無論是地方官府還是朝廷都是壹無所知，壹直以為江先生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妳這掩人耳目的手腕，著實讓我驚嘆。”
　　“能讓錦衣候驚嘆，看來江某幹得還不賴。”江漫天微微壹笑，道：“只是錦衣候實在有些不夠意思，沒有讓我將這場好戲演完。”
　　“江先生說的好戲，應該是指聯手沈涼秋在東海自立吧？”齊寧淡淡笑道：“說句實在話，如果不是淡臺大都督突然被害，也許妳們真的能夠讓朝廷大吃壹驚。”
　　“淡臺炙麟被殺是壹個原因，另壹個重要的緣故，也是因為妳錦衣候出現在東海。”江漫天這時候反而顯得出乎尋常的淡定：“如果換做是別人，沈涼秋的手腕未必能被查出來。”
　　齊寧哈哈壹笑，道：“我就當江先生這是誇贊我了。”擡手道：“這裏刀槍太多，讓人不舒服，江先生是個儒雅的人，面對這麽多刀槍只怕心裏不痛快。”向海岸邊指了指，笑道：“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江先生願不願意和本侯壹起觀海？”
　　四周眾人都是有些詫異，心想如今是刀槍相對，小侯爺要做的該是下令將江漫天等人壹舉拿下，這時候竟然邀請江漫天觀海，實在不知道小侯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誰又敢多說壹句。
　　江漫天也有些意外，但還是含笑點頭道：“錦衣候有此雅興，江某自當陪同。”壹擡手，卷起袖子，背負雙手，雲淡風輕走過來。
　　齊寧轉身要往海岸走過去，吳達林擔心道：“侯爺……！”
　　齊寧沖他微微壹笑，也不多言，徑自走向海岸邊，江漫天尾隨其後，兩人幾步之遙，到得海邊，這時候旭日已經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朝陽的光芒灑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壹陣海風迎面吹來，帶著大海的味道，齊寧挺起鼻子嗅了嗅，顯出壹副很為享受的表情，江漫天走到齊寧身側，落後壹步，瞥了齊寧壹眼，還沒開口，齊寧已經道：“東海江家是百年世家，在東海繁衍生息，作為壹族之長，江先生身上的擔子應該很重吧？”
　　江漫天眼中顯出異色，卻還是淡然道：“錦衣候擔負錦衣齊家的興衰，肩上的擔子似乎比我要重。”
　　“說得好。”齊寧含笑道：“和江先生這樣有趣的人說話，很難讓人無聊。”
　　江漫天看著眼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心中生出壹種異樣之感，他年過五旬，歷經滄桑，心思深沈，很難想象會與壹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在這種境況下對話。
　　而且這年輕人老成持重，說話的語氣完全沒有稚嫩感，自己倒像是壹個老奸巨猾的角色對話。
　　“瀚海無邊，此刻是風平浪靜，但隨時都會波濤洶湧。”齊寧望著海面，緩緩道：“無論是風平浪靜還是波濤洶湧，都有跡可循，而且有句話說得好，叫做無風不起浪，浪花翻滾，總是能夠找到由頭的。”
　　江漫天感覺自己聽的有些糊塗，卻還是平靜問道：“錦衣候想要說什麽？”
　　“江家在東海繁衍百年，如果今朝就此覆滅，想必江先生自己都覺得可惜。”齊寧嘆道：“江家三爺率領船隊南下，但他們走不了多遠，只要他們察覺到東海水師撤退，不再尾隨追擊，那麽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停靠補充。”扭頭看向江漫天，含笑問道：“江先生覺得他們會往哪裏補充？”
　　江漫天心下壹沈。
　　“除了海鳳島，就是這座島。”齊寧微笑道：“江三少不會想到短短時日，這兩座島就被官兵控制，他們要補充給養，就只能往這兩座島返航，江先生應該聽說過守株待兔的故事。”
　　江漫天冷笑道：“事到如今，後面的事情我似乎也管不了多少。”
　　“妳錯了。”齊寧轉過身，面對江漫天：“江家可以不亡，妳是生意人，我可以和妳做壹個交易，而且相信妳壹定知道該如何抉擇。”
　　“交易？”
　　“此番妳們江家謀逆，會牽涉到很多人。”齊寧嘆道：“無論是妳們江家，還是盧陳兩家，壹旦牽涉到謀逆，總會付出極大的代價。妳比我更清楚，當年為了穩定東海局勢，朝廷答允了金刀候的奏請，對妳們三家網開壹面，無非是要利用妳們三家穩住東海的局面，而妳們也確實幫助朝廷做到了這壹點。”
　　江漫天天冷笑道：“飛鳥盡，良弓藏……！”
　　“妳這是在自哀自嘆？”齊寧失聲笑道：“飛鳥未盡，而且妳也算不得什麽良弓。當年朝廷固然是利用了妳們，可是妳們也利用了朝廷。妳們利用朝廷可以茍延殘喘下來，甚至利用當年朝廷對妳們的恩賜，暗中積蓄實力，意圖東山再起……！”
　　“東海本就不是楚國之地。”江漫天冷笑道：“奪走我們的壹切，我們自然要拿回來。”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實力。”齊寧凝視著江漫天眼睛：“江先生滄桑半生，這樣的道理應該比我更加清楚。楚國的拳頭硬，妳們沒有力氣抵擋，就只能茍延殘喘。楚國這麽多年來，對東海壹直沒有放心，無非就是因為妳們三大家族的存在，妳們在東海根深蒂固，除非將妳們連根拔起，否則朝廷壹只會對東海心存戒心。但是妳們當年主動投誠，而且表現得十分積極，如今天下未定，如果輕易對妳們下手，難免讓天下人詬病……！”
　　江漫天嘆道：“妳實在不像壹個孩子。”
　　“現在妳們自己跳出來，妳覺得朝廷會錯過這樣的機會？”齊寧嘆道：“妳進行這場豪賭之前，定然知道，壹旦落敗，就是屍積成山，血流成河！”
　　“錦衣候，妳說的交易到底是什麽，恕江某愚鈍，到現在還沒聽明白！”
　　“很簡單，我給妳壹次機會，讓妳不必看到屍積如山的結果。”齊寧盯著江漫天，目光深邃，卻犀利非常：“這場賭局妳雖然輸了，但我可以給妳最後壹線希望，讓妳不至於輸得壹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