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5章 成王敗寇

　　陽光明媚，整座皇陵都沐浴在陽光的洗禮之中，而祭祀高臺更是灼灼生輝，陽光下流淌在祭祀臺上的鮮血更顯殷紅。
　　群臣都知道淮南王已經陷入絕境，祭祀臺下肅然無聲的黑刀營更是給眾人帶來壹陣無形的恐怖，所有人都清楚，事到如今，司馬家絕不可能輕易放過淮南王。
　　司馬家與淮南王的爭鬥，滿朝俱知，雖然許多人都猜到雙方終有壹日會生死對決，卻沒有想到來的會是這樣突然。
　　今日淮南王突然發難，若是成功，自然搖身壹變成為楚國權臣，但如今的處境，卻顯然是給了司馬家最大的口實。
　　在祭祀大典埋伏刺客，在沒有經過皇帝的允許下，暗自勾連軍方欲圖誅殺朝臣，這俱都是謀反大罪，而且還是發生在百官面前，淮南王就算舌燦蓮花，也根本無法扭轉乾坤。
　　許多人心中甚至覺得此番淮南王實在是太過魯莽，暗想就算真想除掉司馬氏，也不應該如此操之過急，即使真的要動手，也該好生計劃，不至於落得今日招招都在司馬嵐的算計之中，弄得壹敗塗地。
　　司馬嵐此時依舊是心平氣和，方才祭祀臺上發生壹場驚心動魄的廝殺，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心境，凝視著淮南王，問道：“王爺的意思，老臣不明白。”
　　“妳不明白？”淮南王不屑壹笑：“司馬嵐，事到如今，本王也沒有什麽不可說。不錯，本王拉攏羽林營，本就是想要除掉妳這老賊，妳故意讓本王輕松調走吳達林，不就是希望讓本王能夠動手？”
　　“王爺是說，老臣明知妳要害我，還助妳壹臂之力？”司馬嵐淡淡道：“王爺是否糊塗了。”
　　淮南王笑道：“本王此前確實糊塗，但現在清醒得很。司馬嵐，妳想要把持朝政，可是有本王在，處處掣肘，讓妳不能如願以償，所以妳壹直都在想著將本王除掉。但本王好歹也是太祖皇帝的骨血，更是當今大楚王叔，妳雖欲除我而後快，卻始終找不到好機會。”
　　司馬嵐輕嘆壹聲，並不說話。
　　“可笑本王還以為可以為國除奸，這壹切卻都是在妳的算計之中。”淮南王苦笑道：“今日的情勢，都在妳司馬嵐的預謀之中，司馬嵐，在詭計多端上，本王今日對妳倒是很為欽佩。”目光壹寒，冷笑道：“本王王府的侍衛統領阿鳩，死在墨家鉅子手中，妳自然是早有預謀。”
　　司馬嵐淡淡道：“阿鳩是墨門逆徒，墨家鉅子清理門戶，王爺不應該在這筆賬算在老臣的頭上。”
　　“清理門戶？”淮南王放聲大笑：“司馬嵐，妳只怕本王不會動手，所以那夜設下宴席，名義上是要請東齊太子赴宴，可真正的目的，無非是布下陷阱，害死阿鳩。妳知道若是將本王手下得力幹將除掉，不但可以斷了本王壹臂，還能激怒本王盡早動手，是也不是？”
　　齊寧在旁邊聽的分明，這時候心下了然，暗想怪不得司馬嵐如此老謀深算之人，當夜會不惜明面上與淮南王撕破臉面設局斬殺鬼影阿鳩，原來就是為了逼迫淮南王出手。
　　淮南王所言不錯，他是太祖嫡系血脈，如今更是大楚王叔，便是連先皇帝也有顧忌不敢除掉淮南王，司馬氏若是沒有抓到淮南王致命的把柄，自然也是不敢輕易動彈淮南王。
　　而司馬嵐卻正好利用淮南王想要除掉司馬氏的心思，引誘淮南王上鉤，只要淮南王壹動手，便會落到今日謀反的處境，安排刺客勾連軍方，淮南王這是孤註壹擲，所有的壹切都暴露在群臣面前，可說是成敗在此壹舉。
　　齊寧只覺得背脊生寒，暗想司馬嵐不動聲色之中，猜透了淮南王心思，將淮南王壹步步引入彀中，而淮南王直到如今才醒悟過來，這司馬嵐的心機之深，卻是讓人心生寒冷。
　　司馬嵐輕嘆道：“王爺處心積慮設下圈套要謀害老臣，老臣也只是略加防備，卻被王爺說得如此不堪，老臣又能有什麽話說？”
　　“司馬嵐，妳略加防備？”淮南王上前兩步，擡手指著祭祀臺下的黑刀營，厲聲道：“皇陵重地，沒有皇上的旨意，妳竟然私下擅自調動兵馬前來，又是何居心？”向隆泰道：“皇上，老賊之心，難道妳還看不明白？”
　　隆泰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壹切，壹言不發。
　　“王爺莫忘記，先帝駕崩之前，再三囑咐過老臣，要護衛皇上，輔理朝政。”司馬嵐慢悠悠道：“老臣作為輔政大臣，輔理朝政是分內之事，而護衛皇上也是作為壹個臣子的本份。老臣事先聽聞王爺可能要在祭祀大典之上謀逆篡位，雖然並不相信，但顧念皇上的安危，還是調動了黑刀營，就如同皇上登基之前，為了京城能夠太平無事，老臣奉先帝旨意調動黑刀營進入皇城。”轉向隆泰，恭敬道：“老臣為防不測，調動黑刀營，還請皇上降罪！”
　　隆泰嘴唇微動，終是道：“老國公是為朕的安危，朕自然不會怪罪。”
　　“多謝皇上體諒。”司馬嵐感激道。
　　淮南王聽隆泰之言，長嘆壹聲，擡頭望了望天幕，隨即才冷冷看向隆泰，冷笑道：“祖宗的江山，終是要斷送在妳手中。”
　　眾人沒有想到淮南王竟然敢斥責皇帝，都是聳然變色，有人卻是明白，淮南王顯然是知道沒有幸免可能，才敢如此放肆。
　　司馬嵐搖搖頭，道：“王爺雖是太祖皇帝的血脈，卻也不該對皇上如此無禮。天無二日，人無二主，皇上是天子，無人可以褻瀆皇上威儀。”
　　“威儀？”淮南王冷笑道：“乳臭未幹的小子，忠奸不明，善惡不分，還有什麽威儀。只可嘆本王壹心為了保住祖宗的江山，不惜孤註壹擲，而這黃毛孺子卻畏懼妳們司馬家的勢力，黑刀營進入皇陵觸犯國法，他卻不敢治妳得罪，哈哈哈哈……！”
　　隆泰依然是沈著淡定，雖然淮南王當眾斥責，隆泰卻是神情未變，只是淡淡道：“遲鳳典，請淮南王叔下去。”
　　遲鳳典立時下令道：“來人……！”話聲未落，淮南王卻是後退兩步，厲聲道：“本王是太祖皇帝血脈，誰敢碰本王？”目光此時卻是銳利之極，掃視壹周，背負雙手傲然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本王鋤奸未遂，這是天意。但本王身上流淌著太祖皇帝的血液，豈能容妳們這些人在本王身上放肆。”眼角余光壹斜，猛地壹個移身，足下壹挑，卻是挑起散落在地上的壹把大刀，探手抓住，反手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眾人都是變色，隆泰不自禁往前踏出壹步，失聲道：“王叔……！”
　　淮南王凝視著隆泰，長嘆壹聲，道：“皇上，普天之下，沒有人能處死本王，本王的生死，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叔……！”隆泰又叫了壹聲。
　　淮南王道：“本次鋤奸，都是本王壹手策劃，與紹宗全無任何幹系，妳若是念及血脈之情，就不要難為他。”蒼涼壹笑：“他也活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也會到地下陪著本王，不要讓他生前太過委屈。”
　　隆泰眼角抽動，終是道：“王叔不必擔心，朕知道此事與淮南王世子並無幹系，朕也不會治他得罪。”
　　淮南王微微頷首，含笑道：“妳若能如此，也不枉本王為保住蕭氏江山而死。”手上猛壹用力，寒光閃過，鮮血噴濺而出，手中的利刃已經割斷了脖子。
　　隆泰驚聲道：“王叔……！”向前沖出幾步，卻還是猛地站住，淮南王手中大刀落地，鮮血噴濺之中，兩手展開，身體直直地向後倒去。
　　淮南王當眾自盡，群臣駭然。
　　司馬嵐瞧著淮南王倒在地上，依然是面無表情，隨即嘆了口氣，道：“王爺雖然謀反作亂，但畢竟是太祖血脈，老臣本想求皇上饒他壹命，卻不想……！”長嘆壹聲，顯得異常感慨。
　　隆泰靜靜看著淮南王躺在地上的屍首，許久之後，終於道：“遲鳳典！”
　　“臣在！”
　　“擡王叔下去，妥善安排。”隆泰緩緩道：“他雖犯下大錯，但依然是皇族血脈，誰都不得輕慢。”
　　遲鳳典躬身稱是，立刻令人將淮南王的屍首小心翼翼擡了下去。
　　齊寧瞧著淮南王屍身被擡下，神情凝重，淮南王從前如何齊寧不做評價，但臨死之前，卻還是保持了皇族血統的驕傲。
　　蘇禎和竇馗等人卻都已經是面色慘白，面如死灰，群臣之中平日親近淮南王的官員也都是壹個個額頭直冒冷汗。
　　大樹倒塌，所有人都知道淮南王的死只是開始，沒有了淮南王的掣肘，司馬家從此必將權傾朝野，而司馬家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必然是要將淮南王余黨清理幹凈，蘇禎畢竟是四大世襲候之壹，而且在朝中也並無什麽勢力，司馬家壹時半會未必會動彈蘇禎，但戶部尚書竇馗卻是淮南王的鐵桿黨羽，司馬家要清理淮南王余黨，竇馗必然是首當其中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