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五百四十四章 改朝換代踐宏願

　　劉裕不假思索地說道：“不願意，這與我的理念不符合，我要的，是壹個沒有人欺負人的天下，世家高門也好，京八兄弟也罷，都沒有欺負別人，毀人壹生的權力，我們小時候在京口受過那麽多欺負，深知這種滋味，難道打拼壹世，只是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後代可以同樣地去欺負別人嗎？
　　羨之，妳也是飽學之士，那儒家聖人，玄學大師他們所強調，難道是這種可以允許欺負人，奴役人的制度？”
　　徐羨之嘆了口氣：“儒家也好，玄學也罷，都是強調等級秩序，要人各安其份，忠孝就是維系社會關系的最基本原則。
　　真正強調眾生平等的，反而是外來的佛教。
　　寄奴，妳不可能改變所有人的意識，讓他們可以不顧自己，不顧自己的家族，而是為了別人打拼。”
　　劉裕正色道：“我沒說不給高位者好處，只是不讓他們象以前壹樣，靠著累世的田地，代代奴役別人，這樣玩久了，對他們也沒任何好處。
　　妳看看世家子弟的能力退化成什麽樣了。
　　以前有我們京口兄弟們保家衛國，以後靠誰？
　　任何制度，如果是萬世不易，那壹定會腐化墮落。”
　　徐羨之點了點頭：“妳想讓人主動地代降自己的爵位，光靠妳這個執政的身份還不夠，除非…………”
　　說到這裏，他收住了嘴，壹動不動地看著劉裕。
　　劉裕的眉頭壹皺：“怎麽，羨之，妳也想跟那殷仲文壹樣，對我勸進？
　　妳瘋了麽，就算我允許妳什麽話都說，這種大逆之言，也不能說出來的。”
　　徐羨之冷冷地說道：“妳不是問我怎麽辦嗎？
　　那只有這個辦法了。
　　妳不想跟世家合作，妥協，那就只有壓過他們壹頭。
　　商鞅變法之所以成功，是因為秦王的支持，妳的這個變革比商鞅變法還要厲害，因為妳除了世家高門，連司馬氏的皇帝也要壹並地解決掉，那就只有自立為帝，開創壹個新的朝代，然後靠著開國皇帝的權威，以祖制的形式，把妳的這些法規給定下來，如此，方不會人亡政息！”
　　劉裕沒有回話，他開始來回地踱起步，盤算起徐羨之的話來，徐羨之微微壹笑：“當然，妳如果覺得我這話大逆不道，可以現在把我抓了，跟殷仲文壹樣懸首大航，我也沒有意見。
　　作為妳多年的朋友，兄弟，我在說這話之前，就做好心理準備了，雖死無憾。”
　　劉裕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徐羨之：“就沒有讓司馬氏皇帝壹直當傀儡，政從我出的辦法嗎？”
　　徐羨之搖了搖頭：“妳不可能指望代代司馬氏的皇帝都跟司馬德宗壹樣，冷暖不知，任妳擺布，也不可能指望每個司馬氏的皇帝都有個王妙音為妳看管，看看司馬曜吧，他這樣的人都想著各種辦法從謝安手中奪權，更不用說毫無根基的妳了。
　　如果妳想堅持妳自己的理想，那只有走這條路。
　　不過，在此之前，妳還需要建立足夠的功業，壓制住世家高門和妳的北府兄弟，讓整個大晉上下，都只知妳壹人，這樣，到妳北伐成功，收復失地時，才可以走出這步！”
　　劉裕咬了咬牙：“為什麽壹定要我自立為帝？
　　為什麽壹定要有皇帝這種掌握天下人生死的職位存在？
　　我壹邊說眾生平等，壹邊要自立為帝，那我豈不是天下最虛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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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羨之微微壹笑：“非如此不可，妳不當皇帝，就無法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妳不開創新的王朝，就不會有壹批新的從龍之臣來取代以前的世家高門。
　　妳讓所有人都不能襲爵那不現實，但如果讓京八兄弟這樣的新興力量，去取代大晉的世家高門，那就是理所當然，因為壹朝天子壹朝臣，至於新開國的世家，根基不深，妳要把妳的那套加之於他們身上，會容易得多。”
　　劉裕沈聲道：“這麽壹來，原來的世家高門難道不會反抗？
　　難道他們會坐以待斃？”
　　徐羨之搖了搖頭：“寄奴啊，妳要知道，其實大晉的爵位，法理上也是得代代降爵的，但是開國爵例外，王家，謝家這樣的爵位，之所以能壹直承繼下去，是因為他們家的爵位，是開國爵，包括妳現在的這個豫章郡公，食邑萬戶，也是開國爵，可以世代傳子孫而不降。
　　謝安的安康縣公，亦是如此！”
　　劉裕嘆了口氣：“所以，妳的意思是，改朝換代，那大晉的開國爵，就變成了代降爵，不可世襲了，現在的高門世家，就要降爵壹等，然後從下壹代開始，每代降壹級，以這樣的方式來慢慢把他們淘汰，又不至於壹下子剝奪，引起他們的激烈反抗？”
　　徐羨之微微壹笑：“是的，妳可以以北伐之功，讓建功立業的京八兄弟或者是世家子弟也成為開國功臣，襲這開國爵，即使是現在的世家高門，比如謝家，如果跟妳關系好，又擁戴妳建立新朝，妳也可以給他們開國爵，如此世家高門為了保自己的爵位，會爭相擁戴妳，會壹起勸進。
　　這壹點，從曹魏代漢，司馬晉代魏，已經多次上演過了。”
　　劉裕長嘆壹聲：“妳到時候是想第壹個勸進上書嗎？”
　　徐羨之淡然道：“如果妳真的想自立，恐怕胖子會比我更快壹步的，而且這點上，我也不想跟他爭。
　　只是胖子不會在妳意圖未顯時就輕易表態，這是我跟他的區別。
　　他自幼就是事事依順於妳，按妳的意思來，而我做不到這點。”
　　劉裕搖了搖頭：“這點倒是真的，胖子雖然也會跟我爭辯，但在根本問題上，會向我讓步。
　　不象妳，會在我面前這樣直言無忌，羨之啊，我非常感謝妳今天對我說的這些話，但我也同樣想知道，妳的想法是什麽，妳想要什麽？”
　　徐羨之壹動不動地看著劉裕：“其實我的想法壹向很簡單，我希望天下安定，百姓能安居樂業，世家高門在幾百年來所創造的秩序，能做到這點，但現在妳掌了權，妳有自己的理想，想要北伐收復中原，壹統天下。
　　既然我無法阻止妳，那就只有想辦法讓妳實現理想的同時，把百姓的損失降到最低，當然，也把我徐家的利益，能爭取到最大。
　　這個答復，妳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