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近水樓臺先得月

　　想到這裏，劉裕轉過了臉，不去看慕容蘭，慕容蘭的臉上閃過壹絲失望之色：“怎麽，妳連面對我的勇氣也沒有了嗎？我就這麽讓妳討厭？”
　　劉裕冷冷地說道：“慕容蘭，妳們慕容家，還有妳，壹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又怎麽讓我能信任妳？今天妳救走苻堅，我來這裏，是想聽妳的壹個解釋，可是妳說了半天，卻是要我放棄北伐的理想，妳敢說這不是再壹次的背叛嗎？明明是妳要復國，不想讓我軍北伐，卻在這裏說的好像是為了我們著想壹樣，不覺得虛偽嗎？若說兩年前，我少不更事時還會上妳的當，現在給妳騙了這麽多回，還會繼續信妳嗎？”
　　慕容蘭低下了頭，輕聲道：“妳信我也罷，不信也罷，事實會證明壹切的，劉裕，妳我雖然現在立場敵對，以後也可能是戰場上的敵人，但是我必須要說，我跟妳之間，沒有惡意，剛才我說的那些希望妳平安無事的話，都是真的。劉裕，我見妳吃過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我真的希望妳不再受這些苦難了。”
　　“王妙音在等妳，如果妳回去之後，能順利地娶到她，然後在京口置地，安居，生子，那世家間就不會再為難妳，也不會為難謝家，那對妳而言，是最好的結果，對她而言，也是最好的結果！”
　　劉裕咬了咬牙，轉頭看著慕容蘭：“對妳慕容家才是最好的結果。北伐之事黃了，妳們才高興，而我們大晉失去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會高興得起來？”
　　慕容蘭搖了搖頭：“妳不代表大晉，決定大晉的，是皇帝，是那些世家，並不是妳這樣的戰士。劉裕，話盡於此，我希望妳能…………”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落到了劉裕左臂上系著的那根紅線，勾了勾嘴角：“我希望妳能跟王妙音百年好合。妳們這壹路太不容易了，希望妳們能有個美好的結局。”
　　劉裕冷冷地說道：“托妳吉言，不過我跟妙音的事情，與北伐是兩回事，就算我回去跟她成婚，也很快會北伐的，慕容蘭，希望到時候在戰場上妳我相遇，不要手下留情，因為，我會不對妳念舊情的。”
　　慕容蘭沒有回話，她撮指入嘴，壹聲唿哨，馬蹄響處，壹匹黃色的披甲戰馬很快從林中深處奔了出來，慕容蘭雙足壹點，身形騰空而起，不偏不倚地坐上了馬鞍，策馬而奔，她的聲音順風而來：“劉裕，希望妳我永遠不要在戰場上相遇。”
　　劉裕搖了搖頭，轉身看向了壹邊的大樹之後：“死胖子，還要躲多久？”
　　劉穆之那肥胖的身影，從樹後慢慢地踱了出來，壹身小兵的打扮，皮甲皮盔，看著劉裕，笑道：“寄奴，妳怎麽知道是我？”
　　劉裕沒好氣地說道：“我從城門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妳小子在後面跟著了，不過就妳這差勁的武功，誰都打不過，要是真的碰到敵人，我可救不了妳。”
　　劉穆之“嘿嘿”壹笑：“若不是看到慕容蘭，我才懶得過來呢。不過這趟來得挺值，起碼是聽到了慕容家的態度了，寄奴，我覺得妳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劉裕的臉色壹變：“怎麽，妳也信她的話？難道玄帥真的不會北伐了？”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胖臉之上，兩團肥肉壹抖壹抖：“不錯，她說的有道理，謝家就算有北伐之意，大晉內部的人也不會讓謝家成功的，無論是荊州的桓家，還是皇帝和會稽王，他們都不會輕易地讓謝家通過北伐建立更大的功勞。作為重臣，需要知進退，這個時候北伐，會引起猜忌，給家族帶來巨大的災難。”
　　劉裕不信地搖著頭：“秦軍如此大敗，北方將會戰亂而真空，如此好機會，怎麽能放過呢？我就不信，皇帝難道不想收回失去的江山嗎？”
　　劉穆之正色道：“如果苻堅今天死了，北方或許會大亂，但是現在，苻堅活著，北方仍然有主君，壹時半會兒亂不起來，我軍趁勢收回淮北，彭城，恢復上次俱難彭超入侵前的國界，問題不大，但想再進壹步，收復中原，就太難了。而且，以我的直覺，桓家會有所動作。”
　　劉裕的臉色壹變：“桓家會有動作？什麽意思？”
　　劉穆之嘆了口氣：“這回桓家在荊湘方向，同時面臨著秦軍從巴蜀順流而下的水師，和從襄陽出動的二十余萬步騎的壓力，但仍然能抽出兵力到建康助守，我料他們必然是和荊州前線的慕容垂，姚萇這些人有秘密協議，可以隔岸觀火，按兵不動。換句話來說，秦國的慕容，姚氏，就是我們大晉的桓氏，只不過這回秦國敗了，大晉勝了而已。”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對啊，慕容家能找謝家，也能找桓家，聽慕容蘭的意思，慕容垂能擅自離開荊州前線，到路上以接應之名來迎接苻堅，想必也是留了後手，荊州軍不會無所作為的。”
　　劉穆之微微壹笑：“正是，苻堅若死，那秦國群龍無首，坐鎮洛陽的苻暉，在鄴城的苻丕，還有留守長安的太子苻宏，只怕會各自割據壹方，自立為帝。那樣壹來，慕容氏就沒有機會了，只有苻氏收縮關東各地的兵力，回到關中，他們慕容家才有在中原和河北起事的機會。所以，苻堅必須活著，而且秦國的大亂，得從關中開始才行。”
　　劉裕倒吸壹口冷氣：“從關中開始亂？怎麽可能呢？那可是秦國的力量最強的地方啊。”
　　劉穆之冷笑道：“也是秦國的敵人最多的地方，苻堅當年滅國無數，為了顯示他的寬大仁慈，把鮮卑，羌，匈奴這些給他消滅的國家的貴族與部落，很多遷入了關中，壹來方便看管，二來也能就近控制，如果在平時，秦軍兵力強大，這些人不敢有異心，但是現在，秦軍大敗，苻堅在長安的精銳近衛羽林軍幾乎全軍覆沒，到時候失去了彈壓力量的這些異族，只怕會趁亂而起了，苻堅若想保命，只有收縮戰線，把鄴城和洛陽這兩大據點的氐族軍隊撤回關內，撤鄴城的兵，則慕容垂有在河北復燕的可能，而撤洛陽兵，妳說得益的會是誰？”
　　劉裕脫口而出：“那壹定是離中原最近的荊州桓氏得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