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亂世仁君終有報

　　苻堅沈聲道：“劉裕，妳如果明知我根本不想給妳玉璽，為何不殺了我？我苻堅可是妳們晉國人的死敵，有這麽個機會取我性命，想必妳就可以名垂青史了，既然取不到玉璽，換了我是妳，不如留個英雄之名於史冊。所以我很不理解妳為什麽不下手。”
　　劉裕微微壹笑：“那麽苻天王，妳能說說妳為何不肯交出這玉璽呢？”
　　苻堅哈哈壹笑：“劉裕，妳知道王者的責任嗎？作為王者，掌天下之權，同時也要對天下萬民的生死存亡負責，這玉璽象征著王權，北方之人，無論漢胡，都相信這個玉璽就是自贏秦以來的傳國玉璽，得之者方為天子。若是這玉璽落入他人之手，那北方好不容易才和平十幾年的環境，又將會打破，到時候群雄四起，攻伐不斷，受苦的，只會是萬民。我苻堅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怕失去，就是不想讓野心家得了這個玉璽，號令天下！”
　　劉裕點了點頭：“苻堅，老實說，淝水之戰前，我恨妳入骨，因為在我的眼裏，妳為了妳自己的野心，功業，不惜發動戰爭，想要壹統天下，然後和那些胡人君王壹樣，只想著自己享受，去奴役和虐待天下百姓，尤其是我們漢人。我見過了太多因為戰亂而南下逃難的百姓，更加深了這個印象。”
　　苻堅長嘆壹聲：“那只怕是妳劉裕對我的誤解了。我想壹統天下，非是為了自己的帝王野心，而是想要天下壹統，從此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我們氐人建國，之所以取國號為秦，就是想象當年秦王掃六國，平天下壹樣，結束這近三百年的亂世啊。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是我的子民，我苻堅治國這十幾年來，別的不敢說，但可以拍著胸脯，摸著良心說壹句，我對得起天下的子民！”
　　劉裕冷笑道：“當年的秦朝可以掃平天下，是因為有了絕對的實力，而且秦朝本身是周天子冊封的諸候之壹，同屬華夏，自然有資格平定天下，建立新的朝代。可是妳們秦國，不過是異族蠻夷，當年晉國對妳們有恩惠，遷妳們入中原居住，國難當頭，妳們不思報國，卻是在亂世之中趁機自立，還好意思說是為了天下百姓嗎？”
　　苻堅搖了搖頭，神色堅毅：“劉裕，妳怕是對我們有誤會，當年晉國宗室內戰，各級州郡機構早就蕩然無存，晉國的封疆大吏不是想著在亂世中給我們壹條活路，反而是在我們的部落裏征兵征糧，甚至要讓我們舉族成為奴隸才不得已離開自己的故鄉，到處流浪，只為了活下來。後來晉國在北方被匈奴劉淵所滅，兩任晉帝先後被胡人皇帝所殺，而妳們的東晉卻是遠逃江南，自顧不暇，我們除了自立，還能如何？劉裕，若是有壹天，妳的大晉朝廷突然消失了，妳當如何自處？”
　　劉裕嘆了口氣：“那些都是過去的往事了，說妳們不忠是有點過分，到目前為止，妳壹直只稱王不稱帝，還算是對大晉有了最後壹點忠誠，跟匈奴漢趙，氐人羯趙這些虎狼之國相比，妳們秦國對百姓還算寬仁，這壹路上，我看到很多百姓，大部分是漢人，即使背井離鄉，拖家帶口，仍然想要來投奔妳，看起來，妳苻堅平時對他們是還可以，換了我們大晉，各地的百姓未必會如此。”
　　苻堅的臉上閃過壹絲得意之色：“這就叫患難見人心，孤平時以仁待天下萬民，這時候自然會有所回報。只可惜…………”說到這裏，他的眼中閃過壹絲恨意，“只可惜孤以心對人，有些人他根本就不是人，比如慕容垂和姚萇，他們為了自己復國自立，欺騙我，把全天下的百姓陷入了水火之中，若是上天有靈，就應該打雷劈了這兩個奸賊，為天下人除害！”
　　苻堅想到這裏，心中的怒火無法遏制，臉色通紅，鼻孔都噴著火氣了。
　　劉裕淡然壹笑：“苻天王，別激動，氣壞了身體可不好。現在事已至此，妳就是作法詛咒他們也沒用了。我之所以會改變對妳的看法，民眾對妳的支持是壹回事，但是更讓我相信妳是個明君的，而是另壹件事。”
　　苻堅的心中壹動，看著劉裕：“何事？”
　　劉裕肅然道：“自慕容泓，姚萇起兵作亂以來，中原和關中已經是戰火紛飛，百姓不是聚眾自保，就是向著洛陽，長安這些核心大城市逃難，這回我和慕容蘭能混進來，就是跟在從洛陽逃往長安的難民之中。長安城壹下子多了這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張嘴，原本就不算寬裕的糧食儲備，壹下子就非常緊張了，壹般稍有理智的主君，碰到這種情況，也肯定是拒絕各地流民的湧入，以保證自己軍隊的糧草，可是妳苻堅，卻是收下了這些難民，甚至為了給這些難民爭取糧食，置長安於慕容鮮卑的直接攻擊危險之中，主動帶兵去三原壹帶的關中糧倉去與姚萇作戰，以保今年的秋糧，只這壹點，就算得上是壹個心存百姓的君王，沖著這壹條，苻堅，我代萬民向妳說聲謝謝。”
　　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聲音也有些因為激動而發抖：“妳，妳當真這樣看我的嗎？”
　　劉裕點了點頭：“我跟著流民壹路前來，又在這長安城裏呆了近壹個月，所見所聞，無論是民眾還是軍士對妳無不稱頌，我想，這不是可以收買的，民心確實向著妳。盡管羌人和鮮卑人因為野心家的挑撥而作亂，但是其他民眾，尤其是漢人民眾都在這個時候擁戴妳，苻堅，我想妳這幾十年來治國時對民眾的恩情，現在終於有了好處了。”
　　苻堅長嘆壹聲，說道：“妳們漢人畢竟是禮儀之邦啊，即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知恩圖報，比起那些恩將仇報的鮮卑人，羌人，真是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