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章 百煉為刃熟鐵刀

　　入夜，廣陵城，北府兵帥府。
　　大院之內，不停地有傳令軍士匆匆而來，而文書之類的人，則捧著壹撂撂的公文，或者是手持竹簡絹帛，快步而去，壹隊隊的巡邏軍士，持槊而行，三步壹哨，五步壹崗，氣氛不是壹般的嚴肅。
　　壹處廂房之內，劉穆之正狼吞虎咽地喝著壹碗蒓菜雞絲羹，他吃下了最後壹口，又舔幹凈了碗上剩下的壹點殘渣，閉上了眼睛，長舒了壹口氣，似是在回味著剛才的舌尖上的美好。
　　劉裕坐在他的身邊，勾了勾嘴角：“死胖子，妳這壹頓可是吃掉了我壹個月的軍餉，好了，也該說了吧。”
　　劉穆之睜開了眼睛，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要是天天有這蒓菜羹吃，那可多好啊。”
　　劉裕笑道：“妳要是打仗立了功，升了官，得了爵，還怕沒吃的？有時候覺得妳很聰明，但有時候就覺得妳傻得超過想象。”
　　劉穆之搖了搖頭：“我不過壹個小小的參軍，在中軍這裏我這種級別的有兩三百個，又不是王謐那樣的中兵參軍，只怕獻策之事，也輪不到我吧。”
　　劉裕的眉頭壹皺：“怎麽，玄帥把妳調來，不讓妳獻良策？”
　　劉穆之嘆了口氣：“現在又沒大戰，有何良策可獻？自從五天前我軍突然出動，嚇得秦軍退兵五十裏，解了三阿之圍之後，田將軍所部就跟著南撤，就連彭城的軍民也撤光了。現在秦軍占了整個淮北，戰事進入了相持階段，誰也不敢妄動，我還有何策可獻？”
　　劉裕微微壹笑：“這不就是當日妳我商量過的戰法嗎？既然玄帥用了這個，就會再用我們以後的計謀。”
　　劉穆之抹了抹嘴，正色道：“寄奴啊，這進言獻策，是要看時機的。上次我軍新敗，玄帥需要廣開言路，聽取多方意見，而那些別的世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加以牽制。可是這回危機暫時得到了緩解，象會稽王，王家這些家族，又開始指手劃腳起來了，那些官職較高的參軍，多是世家子弟，他們這時候七嘴八舌，要顯示自己的作用，妳我想象上次那樣進言，只怕不易了。”
　　劉裕冷笑道：“就算不能進言，也可以在戰場上見個真章，接下來無非就是練兵數月，打靠出精兵利甲之後，消滅掉這股子秦軍了。今天，我就是為此事而來，好了，不多扯了，妳快說說這寶刀如何打造吧。”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寄奴啊，這事我可真的幫不了妳的忙，甲片可以用鑄錢的辦法批量生產，但是wǔqì卻不可以。這不是壹個方法的問題，而是資源的問題。”
　　劉裕的眉頭壹皺：“是說精鋼和百煉鋼的數量不足嗎？”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啊，妳要用的是刀，可不是矛槊，這刀是整體打造的，不象矛槊那樣只要換個尖頭就行，而且那孔靖說的不錯，就算整體打造，刀身太硬，容易折斷。所以寶刀向來是極其昂貴，就算是公孫王候，也只有壹兩把，不是我不想幫妳，而實在是幫不上忙啊。”
　　劉裕半晌無語，今天他滿懷希望而來，想從劉穆之這裏得到dáàn，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嘆了口氣：“妳這死胖子要是不知道早說啊，還害我破費這麽多。”
　　劉穆之哈哈壹笑：“妳來找我之前不就已經花了錢買了這些吃的嗎？不給我吃也是妳自己吃吧，反正妳對吃的又沒啥要求，不如成我之美好了。”
　　劉裕咬了咬牙：“給妳吃無所謂，但這事辦不成，實在是讓我沒法去交代，只打造出精甲，卻沒有利刃，到了戰場上不能橫掃千軍，我總是不甘心哪。”
　　說到這裏，他的嘴角勾了勾：“如果熟鐵很軟的話，能不能想辦法，只在刃口那層用百煉鋼，刀身刀背卻是用熟鐵呢？”
　　劉穆之嘆了口氣：“這辦法早就有人想過，幾百年來沒人能弄成，因為熟鐵太軟了，雖說過剛易折，但是軟得象熟鐵這樣，又是不實用。”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既然鋼是熟鐵裏不斷地加炭粉而形成的，那我們可不可以在熟鐵裏也加炭粉，讓它變硬呢？”
　　劉穆之笑道：“這個思路倒是不錯，只不過這個火候可是拿捏不準啊，而且妳如果是要把百煉鋼灌到熟鐵之上，妳給熟鐵加木炭粉的時候，等於也給百煉鋼裏加了，這可就會把堅硬的百煉鋼給弄軟了。畢竟，百煉鋼裏面的各種添加成份，是不能隨便加以變化的，壹變就成生鐵了。”
　　劉裕長嘆壹聲：“想不到此事竟然如此麻煩，連妳都無計可施！”
　　劉穆之點了點頭：“不過妳的這個思路倒是可以試試，熟鐵雖軟，但是百煉鋼裏面倒是有不少炭粉，也許控制得好的話，可以把百煉鋼裏的壹些炭粉，慢慢地給滲到熟鐵之中。”
　　劉裕的雙眼壹亮，連忙道：“滲到熟鐵之中？妳是說，把兩種鋼鐵汁混在壹起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不，絕不可以簡單地混在壹起，妳需要的是刃口百煉鋼，而刀身刀背是加了炭粉的熟鐵，而不是整體壹把混合了百煉鋼和熟鐵的刀，這種刀硬不硬，軟不軟，與普通生鐵打的刀無異，絕不是妳想要的。所以，這需要妳掌握好淬火的時機，在百煉鋼將軟未軟，而熟鐵剛剛滲了炭粉變硬的時候，壹下子淬好，只有這樣，妳才有可能弄出妳想要的刀。”
　　劉裕咬了咬牙：“這麽說來，只有自己不停地試了？”
　　劉穆之伸了壹個懶腰，打了個飽嗝：“寄奴啊，這世上所有的事，在想到和得到之間，還要有壹個做到。妳想要的刀，是千百年來的能工巧匠都想做出來的，但總是差了那麽壹點火候，妳並非專業的鐵匠，但是只打了幾天鐵，就能想到這麽多，也許，老天真的會垂青妳，讓妳發明出這種削鐵如泥的寶刀呢。”
　　劉裕站起身，轉身就走：“那就托妳吉言了，我現在就去做到。”
　　劉穆之的聲音突然在後面響起：“等壹下，還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