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7章 夜宿湘江
明揚天下 by 何昊遠
2018-7-26 10:34
這天秦牧在暮雲公審了幾名不法官員誤了行程,錯過了宿頭,黃昏時只能停船夜宿江邊。
加上過了長沙後,由於河道變窄,只能換乘小船,條件未免有些艱苦,但有秦牧的體貼呵護,再苦楊芷也甘之如飴。
這壹路過來,岸上有大批人員明查暗訪,糾察不法,壹但有了證據,秦牧便在當地舉行公審大會,所有百姓都可以現場觀看公審過程,案件的審理力求公開透明,公正公平,以贏取民心,震懾不法。
而秦牧時間有限,往往審完案便立即趕路,所以錯過宿頭的情形時有發生。
隨行的護衛早就習以為常,船上都備有飲食,船只壹靠岸,大家分工明確,各自忙碌,岸邊很快升起裊裊炊煙,不壹會兒壹頓簡單而美味的晚餐就端了上來。
暖暖的夕陽尚未下山,河道蜿蜒,北面的山峰擋住了冬日的寒風,河谷裏溫暖如春,岸邊青松、古榕等各種樹木參雜而生,華蓋參天,郁郁蔥蔥。
秦牧讓人在船頭擺開小幾,上置壹泥紅小火爐,爐子裏燉著壹只野雞,還加進了壹些水豆腐,雞湯沸騰,香氣四溢,另外還有個籃子,左邊裝著新鮮的雞腿菇,右邊是青菜。外加壹小壺女兒紅。這便是秦牧三人的晚餐了。
“娘子,來,先把這半碗湯喝了。”秦牧端起碗要餵自家娘子。
楊芷卻是直搖頭,帶著哀求的口氣說道:“夫君,我實在喝不下,我想吃青菜。”
“這可不行,妳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咱們的孩子著想,快喝。”
壹提到孩子,楊芷便只好乖乖妥協,不情不願地張開嘴來。
秦牧壹邊餵自家娘子,壹邊對董小宛說道:“別楞著了,妳也快吃。”
說是這麽說,秦牧忙著餵楊芷,自己還沒顧得上吃,董小宛如今連個正式身份都沒有,就算給她名份,頂多也就是壹個妾室,能與主母共桌吃飯,這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現在秦牧還沒動筷,她豈能自己先吃?
“老爺,讓我來侍候夫人吧,老爺您先吃。”
董小宛聲音婉轉動聽,特別是在床榻之間,壹聲“老爺”喚出,不但不令人反感,反而能讓人骨頭都酥掉。
楊芷則搶著說道:“夫君,讓妾身自己來吧,這樣下去,妾身……”
“妳擔心自己會被寵壞是嗎?哈哈哈!”
楊芷那芬芳玉顏乍嬌乍喜,卻也知道勸不住他,便趕緊把半碗湯喝完,好讓秦牧自己用餐。
晚餐飯後,三人上岸散步,西邊的山嵐上紅霞漫天,東邊的天空則已經變成壹片淺赭淡青之色,山間百鳥歸巢,清音啼唱,晚風吹拂著二女的衣裙,婉婉婷婷的身姿讓人不禁想起了娥皇女英。
當年舜帝南巡,娥皇和女英追到湘水邊,留下了壹段千古傳頌的愛情故事。遙想上古佳話,望著泱泱湘水,秦牧隨口吟道:
九嶷山上白雲飛。
帝子乘風下翠微。
斑竹壹枝千滴淚。
紅霞萬朵百重衣。
洞庭波湧連天雪。
長島人歌動地詩。
我欲因之夢寥廓。
芙蓉國裏盡朝暉。
二女聞聲宛然回首,見秦牧正含笑看著她們,兩朵嬌花相映羞紅了臉。因為這詩前四句的意思是:九嶷山上空白雲飄飄,兩名妃子乘著微風翩翩下山。青青的竹枝上閃爍著淚光,片片紅霞若天風織成絢麗的衣衫。
從秦牧此刻眼中的笑意來看,他分明是把眼前的二女比作娥皇女英了。楊芷和董小宛豈能不羞?這天下有哪個女子敢自比娥皇女英?
舜帝和娥皇女英的故事很淒美,到了秦牧口中,淒美之中卻加入了壹種絢麗、振奮的意韻。
前人有很多吟誦娥皇女英的詩句,象唐朝高駢有詩雲:虞帝南巡去不還,二妃幽怨雲水間。當時血淚知多少?直到而今竹尚斑。
總的來看,前人的詩句多帶有哀怨,淒切的味道,讀了往往讓人愁緒難遣,抑郁感嘆。
而秦牧吟出的這首詩卻絕然不同,這詩中不只是淒淒切切,哭哭啼啼,蒼勁的筆觸將情境不斷擴大,最終將詩意引入壹個寥廓蒼茫境界之中。
可以說,連娥皇女英這樣淒美的故事,都被秦牧寫出了令人振奮的王者之風來,聞之令人心潮澎湃。
回到船艙,董小宛連忙磨墨,用娟秀的小楷將剛才那首詩錄下,另外再給秦牧添好了茶,這才去陪楊芷下棋。
秦牧則獨自在燈下批閱燕高飛送來的壹些文牘,地盤大了,雖然已經安排諸葛敏和李源分別主理湖廣南北,但有壹些重大事務還需要他自親拍板才行。
用了壹個時辰,把文件批閱完後讓燕高飛再上船來將公文連夜發回去,燕高飛這回卻帶來了秦良玉兵敗夔關,準備自刎殉國,而被弟子兵救下的消息。
秦良玉敗了,壹個七十歲的老婦人帶著三千子弟兵,在沒有壹兵壹卒增援的情況下,對面三十萬叛軍寡不敵眾,戰敗是情理之中的事。夔州壹失,川東門戶大門,整個巴蜀大地將成為張獻中的囊中之物。
這是大明朝壹個悲涼的縮影,若大的四川,卻只剩下壹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來迎擊數十萬叛軍。
在原來的歷史上,夔關壹戰,是千古奇女子秦良玉最後的絕響,也是四川最後的絕響,甚至是整個大明朝最後的絕響。從此之後,直到北京淪陷,整個大明朝再也沒有組織起如此可歌可泣的抵抗。
聽了這個消息,楊芷和董小宛都無心再下棋,神情抑郁。
船艙窄小,董小宛無處別居,遇到夜宿船上的時候,她便只能與秦牧二人同榻而眠。船只隨波輕輕搖曳,小小的船艙內羅衾錦被暖融融的,秦牧擁著兩個絕色佳人,嬌柔的玉體壹左壹右貼著他,他壹手輕揉著董小宛那溫軟的椒乳,心中卻生不出任何邪念,仿佛這只是壹種習慣性的動作。
秦良玉已七十之齡,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帶著壹頭白發,帶著悲壯的三千子弟兵,不惜壹死以報國家。
秦牧聽了也是感慨萬端,但他知道歷史的走向,秦良玉的事跡雖然令人欽佩,但他不能學秦良玉。
秦良玉傳奇的壹生,讓每個女子都引以為榮,何況在楊芷看來,秦牧與忠州秦家還有著同根淵源,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夫君,妳就不能……”
“不能。”秦牧不等她說完就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夫君不想,是不能,夫君我救不了四川,更救不了大明朝。若論真實戰力,夫君手下十萬新兵壹但失去了地利,未必是張獻忠的對手,更別提戰勝更加強大的李自成了。而且妳們不明白的是,這些都是內戰,夫君壹但陷進去,將不可自拔,夫君現在必須抓緊時機休養生息,增強實力,以應對舉國淪亡於異族的慘局。”
“淪亡於異族?”董小宛不禁脫口問道。
“很奇怪嗎?關外的滿清韃子如日東升,這些年來屢次扣關如入無人之境,如今中原戰亂不休,疲弱無比,有蒙元入主中原的先例在,如今攝政滿清的多爾袞是個極有野心的人,他絕不會甘於蟄伏遼東壹隅。他在等壹個機會,壹個入主中原的最佳機會。”
“這怎麽可能?”
秦牧淡淡地看了董小宛壹眼答道:“現在全天下的人大概都象妳這樣,覺得這不可能。大家都在忙著內戰,各懷鬼胎,誰也沒把清滿的威脅當回事。咱們不妨拭目以待,等滿清鐵騎踏破中原大地的時候,等萬裏河山被我漢人血淚浸透的時候,或許所有人才會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