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4章 沖冠壹怒為紅顏（壹）

　　秦牧率領五個百戶，計六百人馬西進圍剿顧憲成，行至南杞山時，忽有壹騎從後面狂追而來。
　　馬上的漢子滿臉黃塵，嘴唇幹裂，不斷放聲大喊：“秦大人，秦大人，小人急事並報，小人有急事並報……”
　　此人惶急萬分的樣子讓軍中士卒為之側目，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士卒將那人攔下，帶到秦牧面前；
　　那人仆嗵壹下跪倒在地，用嘶啞的聲音著急地說道：“秦大人，小人錢二喜，受我家東家許英傑所派，前來並報大人，南昌出事了，南昌巡檢司以私通叛軍為名，查封了我仁通分號，李香君姑娘也被收押進了大牢……”
　　“什麽？”不等錢二喜那人說完，秦牧就仿佛被人當面吐了壹臉口水，不禁勃然大怒，“妳再說壹遍。”
　　“大……大人”錢二喜見秦牧大怒，嚇得聲音直打顫，“南昌巡檢司以私通叛軍為名，查封……”
　　“後面那壹句！”
　　“李……李香君姑娘也被收押進了大牢。”
　　這世上沒有壹處大牢不黑暗的，李香君那樣壹個傾城傾國的美人，被關進去後，也不知會受得何等的汙辱，秦牧越想越怕，越想越怒。
　　他暴怒之下霍然拔劍，將路旁壹株手腕粗的小樹掃倒，三軍士卒面面相覷，神情嚴肅，連議論聲都沒有了。
　　秦牧當即拄劍大喝道：“來啊，立即傳本官命令，讓馬永貞即刻動身前來指揮剿匪，另外，請兵備道王拱王大人壹同前來主持剿匪事宜。同時讓霍勝集結壹千人馬，以拉練為名，向南昌方向進兵，隨時等侯本官下壹步命令。”
　　“是。”
　　“劉猛，集合妳的人馬，多帶幹糧飲水，準備隨本官出發。”
　　“遵令。”
　　“馬六兩。”
　　“在。”
　　“這裏就由妳負責，大軍暫駐此地，等候馬永貞來接手指揮。”
　　“是。”
　　隨行的百戶韓秀遲疑了壹下，終是忍不住問道：“大人，您這是要前往南昌嗎？”
　　“妳有疑問嗎？”
　　“不是，屬下只是想提醒大人，南昌終究是省府，您帶兵前去，這後果只怕難以收拾，再說為了壹個女人，值得大人這麽大動幹戈嗎？”
　　秦牧冷然答道：“大丈夫可受胯下之辱，卻不能讓人辱及自己的妻兒父母，若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何面目活在這天地間？”
　　聽了秦牧的話，三軍士卒也不知是誰帶頭，紛紛大喊起來。
　　“願隨大人往南昌。”
　　“願隨大人往南昌。”
　　……
　　作為最早跟隨秦牧的劉猛，更是義無反顧，那巨大的狼牙棒恨不能立即砸在南昌城門上，壹百壹十名騎兵個個整裝待發，另列成陣。
　　秦牧對幾百士卒稍稍安撫了幾句，便壹刻不待地率領劉猛壹支人飛赴南昌，馬蹄卷起滾滾煙塵，帶著凜凜煞氣，呼嘯而去。
　　……
　　南昌城巡檢司大牢裏，哭嚎聲聲，慘叫不絕，仁通分號的掌櫃夥計在嚴刑拷打之下，個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常言說得好，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明知承認暗通叛軍是死罪，但大多數人經不得酷刑，還是認了。
　　馬十三拿著幾份新鮮出爐的口供走到大牢最深處，這裏雖然光線昏暗，但打掃得卻幹凈，與其它牢房的骯臟腥臭相比，大為不同，李香君主仆便被關在這間牢房之中。
　　這兩天李香君主仆雖然未得受刑，但也被提審過兩次，見過那些被酷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商隊夥記。
　　還好李香君心頭還存著壹份希望，她堅信秦牧會來救她，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這份信心，但她就是堅信秦牧會來，壹定會來。
　　若非心頭存在這樣壹份信念，在馬十三、韓鐵三等人不斷恐嚇之下，只怕她早已崩潰了。
　　窄小的牢房內只有壹張床板，壹床薄被，空氣中帶著壹股淡淡的黴味，李香君主仆就坐在床板上，兩人緊靠著，警惕地看著走進來的馬十三。
　　馬十三打開牢門之後，也不說話，淡淡地看了牢中這對主仆壹眼，李香君樣子雖然很憔悴，但這絲毫沒有損及她的美麗，那纖纖弱質反而讓人萌生無限的憐惜，便是那俏丫頭杏兒，也是姿色不俗，婉約清新。
　　馬十三將幾份口供放到李香君面前，她只看上幾眼，就不禁激動地叫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妳們這是屈打成招，我們不是奸細，沒有勾結叛軍，沒有……”
　　“姑娘何必激動呢？我來問妳，當時妳叫那紅衣女子姐姐這沒有冤枉妳吧？”
　　“我……我當時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香君姑娘，狡辯是沒有用的，那紅衣女子人稱繩技紅娘子，原來是個走江湖的，靠雜耍買藝為生，如今成了匪首李自成座下叛將，若非妳與她早有勾結，她為何要出手救妳？她劫持南京軍器監的匠人回去造火器，當時商隊中很多人都聽到那工匠的求救聲，若非妳們早有勾結，事後妳為何沒有告發她？”
　　李香君以往應酬高官顯貴，不乏巧言答對，但這壹刻，她卻是不知如何辯解，說不知道紅娘子的身份，這已不可能，商隊裏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呢。
　　既然知道紅娘子的身份而沒有告發，光是這窩藏叛賊之名，就夠判重罪的了，這也是為什麽在仁通分號裏，壹聽到巡檢兵丁的大喊，她立感不妙，迅速帶著杏兒奔出後門的原因。
　　“我們沒有勾結叛軍，那紅娘子只不過是恰巧經過，她也不是為了救我們，而是身份暴露後擔心官兵對她們不利才先動手……”
　　“我只問妳，妳事後為什麽不去告發她，讓她帶著工匠安然離開？”
　　“當時有官兵在場，何須我們去告發？”
　　“官兵已經被擊潰了，叛賊卻沒有為難妳們，連貨物也沒有搶，這豈不是奇哉怪哉，再者說了，當時妳與那紅娘子交談了許久，妳明知她是叛賊，還和她談些什麽呢？香君姑娘，證據具在，妳說妳沒有勾結叛賊，誰信呀？”
　　李香君突然明白了，現在自己說什麽也沒用，人家這分明是打算把通敵的大罪扣在自己頭上定了，於是索性不再辯解。
　　馬十三嘿嘿地笑道：“香君姑娘，妳壹個弱質女子，勾結叛軍有什麽用呢，這背後只怕是有人在指使吧？我聽說香君姑娘這次是去會昌，找那補缺知縣秦牧，難怪了，秦牧壹個書生，哪來那麽大本事，還從南昌壹路剿匪過去，感情背後有叛軍幫忙啊。”
　　“妳血口噴人！”
　　這下李香君是又驚又怒，情事壹但牽涉到秦牧身上，不但她最後壹線希望也斷了，也是她不願看到的，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把秦牧牽連進來。
　　“香君姑娘，我血口噴人不要緊，只要主審官不這麽認為就行了，只是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香君姑娘勾結叛軍的道理何在？相信主審官也想不出，香君姑娘您說呢？”
　　李香君就算本性剛烈，此時也不禁滿心絕望，她終究只是個弱女子，落到了這不見天日的深牢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壹切都由得人家來說，人家愛扣妳什麽罪名就扣什麽罪名，根本由不得妳辯解。
　　“香君姑娘麗質天生，傾國傾城，我家巡按大人聽說妳背上這通敵的罪名，心中極為惋惜，還有就是那秦牧，若是也背上個私通叛軍的罪名，肯定也是死路壹條，可惜了，可惜啊……”
　　馬十三象是在對著空氣說話，漫不經心的。
　　李香君聽後卻不禁輕掠裏壹下額頭的發絲，心思機巧的她有了壹絲明悟，看來什麽通敵的罪名都只是借口，不過是有人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她的心突然寧靜了下來，異常的寧靜，輕掠額前發絲的動作淡雅如蘭，仿佛她不是身處深牢之中。
　　不知為什麽，她心底有份強烈的感覺，秦牧壹定會來救她，壹定會。
　　她說不清這份感覺因何產生，她只知道從未象這壹刻信賴過壹個人。
　　她望了望牢房的小窗透進來的那壹道亮光，秀眉壹蹙壹舒，決然地對馬十三說道：“請妳回去轉告妳家巡按大人，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我李香從走出金陵城那壹刻起，生為秦家人，死為秦家鬼，今生絕不侍第二人，妳家巡按大人想給我扣上什麽罪名，我阻止不了，但若有什麽非分之想，那就把我李香的屍體擡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