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今日の勝負，多崎司贏麻了。

　　剛走進鬼屋，迎面就撲來壹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冷風。詭異的音樂在耳邊飄蕩，燈光昏暗的廊道深處，隱約伸出無數只無形的小手，輕輕撫摸過裸露在外的肌膚。
　　“跟在我身後！”
　　棲川唯走到最前方，腳步看不到壹絲慌亂，悶著頭就往前走。
　　路過壹個房間，裏面忽然傳來壹陣刺耳的電話鈴聲。
　　三個人都下意識看進去，壹臺播放著新聞的電視機閃爍了幾下雪花，緊接著畫面出現壹口枯井，壹個批頭散發的白衣女子手腳並用地從裏面爬出屏幕，像蛇壹樣扭動腰肢朝三人爬過來。
　　“不專業！”多崎司蹲下來，痛心疾首地批判道：“卡胸，要卡胸知道嗎？妳那麽輕松就爬出來了，壹點都不還原，還有沒有職業道德了？”
　　那名工作人員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無能為力的胸……然後，她擡起蒼白的臉，被長發遮住的眼睛傳遞出無比幽怨的情緒。
　　真是奇恥大辱！
　　扮鬼扮了這麽多年，她從未遇到過如此說話如此刁鉆的客人。
　　妳是不是沒事找事啊？
　　這是胸大胸小的問題嗎？
　　請尊重別人的職業，不要身材歧視行不行！
　　而且貞子小姐有那麽多版本，為什麽妳就偏偏要提宅男專用的卡胸版啊！
　　棲川唯捂著臉，像怕被人認出那樣加快腳步逃離現場。
　　“趕緊走……”栗山櫻良踢了他壹下。
　　多崎司站起來，奇怪地看著金毛遠去的背影：“她壹個人跑在前面，不怕嗎？”
　　“和妳呆壹起更可怕。”
　　“部長大人為什麽和我呆壹起？”
　　“不過是怕妳被工作人員毆打！”
　　“還在生剛才的氣？”
　　“我才不會生氣。”栗山櫻良白了他壹眼，“只會不開心。”
　　多崎司撓了下臉頰：“有區別？”
　　“當然有。生氣會想揍妳，而不開心只想無視妳。”
　　說完，栗山櫻良就像真的想無視他那樣往前邁出腳步，只是才剛走兩步，旁邊壹個櫃子“哢”壹聲打開，壹條斷臂掉到地上，濃稠猩紅的液體染紅了小塊地板。
　　部長大人整個身體都抖了下。
　　然後……她低下頭，倒退著回到多崎司身邊，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袖不放。
　　鬼屋這東西，怕的其實就是未知的恐懼——明知道是假的，但在陰森的環境下從某個隱蔽的角落忽然蹦到面前，就算假的也會嚇得壹臉懵逼。
　　栗山櫻良微微戰栗著，睫毛微顫，不敢擡頭看路。
　　“既然怕這種東西，就不要逞強進來啊。”
　　耳邊傳來多崎司的抱怨聲，右手手心忽然被他握住。好像壹塊熱水燙過的毛巾包裹住了壹樣，緊張情緒得到極大的安定。
　　“下次不進了。”栗山櫻良暖暖壹笑。
　　多崎司眼神費力地跟著棲川唯的背影，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燈光昏暗廊道上，視野很難觸及遠方。兩邊門窗都打開著的房間裏黑得像果凍壹樣稠乎乎涼絲絲，仿佛壹伸手即被吸入其中。耳邊聞到的味道有衣服的黴菌味、水果的腐爛味、舊報紙味、從古老的惡魔深淵中吹來的風的氣味。
　　咦……最後壹個是什麽味？
　　多崎司充分調動著自己腦內的文藝細胞，思考著來自惡魔深淵的風應該是怎樣的壹種味道，以此來抵消身處未知環境下的緊張感。
　　“走快點！”栗山櫻良盯著自己的鞋子，壹步壹步跟著他緩緩邁進。
　　緊緊貼在壹起的身體，多崎司可以聞到她隱約傳來體香，這氣味使得稍有些緊張的神經得到甘美的滋潤。
　　少女的小手又暖又軟，兩人在黑暗中連在壹起。
　　棲川唯壹臉淡然地往前走著，不時站在走廊邊緣等壹下人。
　　這個鬼屋規模不大，全程通關也就不到十五分鐘左右。前十分鐘她都是壹個人走的，雖偶而會遇到心跳瞬間加速的場景，但在從小到大養成的堅強性格之下，她依舊保持著非常良好的狀態。
　　借著走廊拐角上的微弱的燈光，遠遠地看到兩個人慢吞吞地走出來。
　　棲川唯得意地笑了聲。
　　栗山同學也太遜了，從今天過後，私立北川學園第壹美少女的頭銜，只有我壹個人可以……欸，這是什麽？
　　心頭突了壹下。
　　壹只日式娃娃滾落在她腳邊，正對著她的臉慘白陰森，詭異得令人窒息。
　　棲川唯瞬間提起心來，腳步不自覺地往後挪了壹步。
　　娃娃依舊盯著她，嘴角詭異地笑著，眼珠子仿佛要瞪出來那般凸起。
　　與此同時，詭異的BGM也響了起來。
　　“咚咚咚！”
　　非常沈悶的太鼓聲，有種嘶啞感。
　　中間偶爾摻雜著壹聲“叮鈴哐啷”的鈴鐺聲，兩者互相配合，組成壹曲極為瘆人的旋律。
　　棲川唯全身寒毛瞬間豎起，裸露著的肌膚感到壹陣冷意，她壹動也不敢動，只能咬緊牙站在原地拼命祈求多崎司走快壹點。
　　“哢噠哢噠”
　　身後傳來壹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棲川唯猛地擰頭：“誰在我……哪來的鏡子？”
　　望著鏡子中自己慘白的臉色，金發少女心臟怦怦地亂跳。
　　自從懂事以來，她就沒有這麽失態過！
　　可還沒等她緩過氣來，壹雙手悄悄從身後摸上她的小腿，耳邊又傳來了壹陣腳步聲。
　　“誰在這裏！”
　　棲川唯再壹次回頭，腳下能看到的，只有那個沖著自己詭異地笑著的娃娃。
　　人在極端恐懼下，是會變得雙腿發軟，渾身使不上勁。但棲川唯不是那麽弱小的人，她深深吸了壹口氣，勉強轉動身體，朝著出口的方向用力狂奔。
　　用盡生命中最後力量的那種狂奔！
　　那速度之快，讓好不容易才趕上來的多崎司看得目瞪口呆，心裏忍不住想如果她肯練習短跑的話，說不定女子100米世界紀錄都要被她破掉。
　　“……多崎快走！”
　　栗山櫻良視線的余光掃到那個娃娃，整個人都激靈了下，瞬間兩只手緊緊摟住多崎司手臂，強迫式地架著他往前走。
　　“不著急。”多崎司側耳傾聽這裏播放的背景音樂。
　　諸神集新世
　　夜明白鵺啼
　　浮生空自哀
　　夢已逝，恨飄零。
　　是《攻殼機動隊》95劇場版中的傀儡瑤，歌詞是神道教巫女祭祀用的謠詞，曲風妖異悲戚，融合了古腔的唱法非常獨特，聽起來有著蒼茫淒涼感。
　　多崎司心想鬼屋老板還蠻會選曲的，轉頭看向栗山櫻良：“押井守這動畫導演，真是黑洞……妳怎麽了？”
　　“我……”栗山櫻良擡起頭，眼神失去焦點。
　　那是怎樣的壹雙眼睛，很難具體用那些詞語來形容。
　　平日裏總是澄澈閃亮的瞳孔覆蓋著壹層類似恐懼的陰翳薄膜，異常渾濁。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從門縫裏看到的微弱燭光，壹種刻在靈魂深處的，根深蒂固的恐懼。
　　多崎司心裏壹揪，慌忙說道：“我在的，不要怕。”
　　“我走不了……”栗山櫻良靠在他身上，像是安慰自己那樣自言自語：“沒事……沒事的……可以走出去的……”
　　聲音戰戰兢兢，無法完全捕捉到，連吐氣聲都聽不清，活像隔著壹堵厚玻璃墻傳過來的那樣。
　　“……不知道說妳什麽好。”多崎司彎下腰，壹只手抄起栗山櫻良的雙腿，另壹只手盡量舒適地摟著她的後背把她抱起來。
　　“閉上眼睛吧。”他輕聲說道。
　　“不想。”
　　身體柔若無骨地窩在他的懷裏，栗山櫻良望著他，虛弱的笑容在清麗的小臉蛋上綻放出來。
　　“在這裏呆久壹點可以嗎？”她這樣問道。
　　多崎司吸了吸鼻子：“沒問題。”
　　他足夠了解栗山櫻良。
　　在車廂上裝睡、借著抓出軌的名頭讓自己按摩、進入自己懼怕的鬼屋，或許只有在這些時刻，她才能夠稍微心安理得地靠近自己……想到這些，多崎司的心臟突突地跳得幾乎喘不過氣，肺部也似乎在急劇膨脹，幾乎要穿透肋骨爆炸出來那樣不適。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壹次產生這種極端的心情。
　　品味著疼痛與溫存，心靈平靜，兩道身影仿佛突然間凝固般壹動不動，只是瞬間由動態變為靜止，但好像又過了很久很久……
　　“不說兩句話？”
　　“妳這要我說什麽好？”
　　“平常妳不是很能胡說八道？”
　　“呃，妳喜歡《攻殼機動隊》嗎？”
　　“不喜歡！”
　　“棲川唯就喜歡，還有借鑒《攻殼》拍出來的《黑客帝國》她也蠻喜歡的。”
　　“難以想象她會喜歡科幻片。”
　　栗山櫻良挪動了下身體，讓自己的身軀貼得更近壹些，臉頰似是無意地貼在他胸口上：“妳這人真是傻氣到家了，抱著我的時候居然討論別的女人，我真想敲開妳的腦子看看裏面裝的是不是只有腿！”
　　“其實只有壹半是腿，另壹半是胸腰臀……”
　　“真要命。”栗山櫻良深深嘆了口氣，用對世人絕望那般的語氣說：“我怎麽就瞎了眼，會覺得妳這樣的人有趣？”
　　“大概……”多崎司不太確定地說，“是不是可以這麽認為呢，妳在我身上察覺到存在或依附我而存在的某種感情或意念，並且妳可以將其在心裏具現化，就像描繪象征性的夢境壹樣？”
　　“說人話！”
　　“……妳在我身上看到了另壹個妳，這樣夠清楚了吧。”
　　“過於自戀了，多崎同學！”
　　“怎麽就自戀了？”多崎司不滿地反駁她，“聰明好看、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對感興趣的事感興趣這些不都是我們兩個共同的標簽嗎？而且我還比妳厲害呢，妳想要不撒謊，那我就不對妳撒謊，這樣妳辦不到吧？”
　　部長大人的小腦袋轉了轉，找到壹個更舒服的姿勢，安靜片刻後，她恬淡且清冷地問：“我能生孩子，妳能嗎？”
　　“……？”
　　多崎司愕然地低下頭，眼神驚詫：“部長大人，像您這樣完美的人為什麽也要耍賴？”
　　栗山櫻良抿嘴微笑，輕聲說：“壹個人對他所不了解的東西，總是會抱有誇張失真的想法。”
　　“這話耳熟。”
　　“加繆，局……”
　　“停！”多崎司直接打斷她，“我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和這本書！”
　　“那我們換壹個來討論。”栗山櫻良愜意地半瞇眼，以稍顯空靈的聲音說：“妳現在的不幸，恰恰在於妳缺乏拒絕的能力。”
　　多崎司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現在也開始討厭太宰治了！而且我什麽時候缺乏拒絕的能力了，妳也不去打聽打聽我……”
　　話還沒說完，栗山櫻良直接用壹句話堵住了他的嘴。
　　“為什麽還不放我下來？”
　　“只是怕妳……”
　　“嗯？”
　　在部長大人極具威脅感的眼神下，多崎司只能選擇如實告知：“想趁這個機會抱久壹點。”
　　“我的身體好嗎？”
　　“好。”
　　“會懷念嗎？”
　　“當然。”
　　“出去後就沒有了。”栗山櫻良看著他下巴說。
　　“沒關系。”多崎司說，“我也好，妳也罷，在這裏沒有什麽值得顧慮的，盡情享受就是。”
　　“喜歡這個說法。”栗山櫻良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雙手摟著他脖子：“出去，走妳的第三條路，給所有人壹個完美的交代。”
　　“遵命，部長大人！另外……等會上到天文館，能不能讓我摸壹下妳的腿？”
　　“別太放肆！”
　　“壓力很大的好不，我要壹個人去面對整個……”
　　“妳這人真的好無恥。”
　　“可不可以？”
　　“允許妳以下犯上壹次！”
　　“好耶！”
　　真是傻氣的人……栗山櫻良聞著他身上傳來的異性味道，心情前所未有的美麗。這個傻氣的人溫柔起來時沒有人可以抵擋他的魅力，就連自己都不由得感動的地步。但有時又極其冷酷、毒舌、目空壹切；有著高貴優雅的精神層面，同時又是個無可救藥的花心俗人……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無藥可救地覺得他與眾不同的呢？
　　應該是從他不對自己撒謊開始的吧。
　　部長大人心想，自己曾經想做但是失敗了的事，這個遺憾從他身上得到了彌補。
　　壹個和自己很像的人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樣，而且只把這壹面留給自己——多浪漫啊！
　　臨近出口時，多崎司把栗山櫻良放了下來，扶著她走出去。短短的壹小段路，她仍舊被嚇得面色蒼白，嘴唇發青。
　　怕蟲怕鬼的她，倒也褪去了幾分縹緲空靈的不現實感，多接了幾分地氣。
　　三人在出口處再次回合，棲川唯雙手抱胸，眼神得意：“我全程都是壹個人走出來的，栗山同學認輸了沒？”
　　底氣十足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驕傲，聽得多崎司忍不住開始懷疑剛才那個嚇得鞋子都差點跑掉的人是不是她了。
　　栗山櫻良靠著墻壁，仍有些驚魂未定的臉上擠出壹絲笑容：“贏了比賽，輸了人生。”
　　同款底氣十足，同款驕傲。
　　拜托，部長大人妳的手都還在抖呢，能不能別硬裝。
　　“行了，妳們兩個都消停壹會！”
　　多崎司攔在兩人中間出聲呵斥，頗有壹家之主的風範。
　　兩位美少女同時白了他壹眼，不情不願地擰過頭。
　　短暫的休息過後，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
　　三人吃過午餐，乘坐電梯來到十三樓的天文館，門口豎立著壹幅單機遊戲《女神異聞錄5》的聖地巡禮海報。
　　在這款遊戲裏，玩家可在支線中攻略不同的美少女，然後帶她們來到池袋Sunshine 60大廈裏的天文館，躺在臨場感十足的星空CG影像下解鎖膝枕成就。
　　多崎司就是奔著這個來的！
　　直接包了整個星象廳，等裏面的遊客走光後，三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進壹片燦爛得如同暴雨般的星光之下。
　　照明燈光全熄，空調風不急不緩，天花板是漫天繁星，耳邊壹片寂靜。
　　“臨場感十足。”多崎司贊嘆地說道，在草坪上躺下。
　　草是假草，沒有草葉的清新味，但勝在足夠柔軟，體驗也算良好。
　　“是不是有種全世界就剩我們三個的錯覺？”棲川唯在他左手邊躺下，雙腿伸直，白皙的腳丫子互相交疊，壹副徹底放松自己的姿勢。
　　栗山櫻良在最右邊躺下：“那可算不上什麽好事。”
　　說完，各懷心思的三人都靜了下來，仰望點點星辰，絢麗得仿佛壹條清可見底的光河。
　　如果沒有棲川唯在就好了……
　　如果沒有栗山櫻良在就好了……
　　如果大可愛小可愛老板娘島本老師都在就好了……哦，笨蛋鹿見也算上吧。
　　不對，那是小姨子！
　　多崎司暗罵自己壹聲，左右兩只手同時伸出。
　　黑絲美腿的手感細膩柔軟，線條流暢順滑，軟軟的很容易讓人全身心都陷進去無法自拔。
　　栗山櫻良轉了個身，把多崎司的手夾住不讓他亂動，溫柔的余韻在她心底蕩漾出暖流，隨時要睡過去。
　　白絲美腿手感緊致Q彈，帶點點肉，按下去會產生輕微的回彈，和她的主人壹樣完美。
　　棲川唯也轉了個身，夾住他的手，同時壹只手搭在多崎司的小腹上，摟著他往自己身邊拉過來。
　　多崎司幹脆直接把手抽回來攬住兩人的肩膀，感受著兩位少女傳遞過來的溫暖，他暫時拋下所有要背起的責任，在寧靜中安然入睡。
　　兩位美少女內心稍稍掙紮了下，最後還是鼻尖觸著他的肩頭，壹起沈入夢鄉。
　　今日の勝負如下。
　　棲川唯先贏後輸，栗山櫻良先輸後贏，兩人不分勝負。
　　而多崎司水族館鬼屋天文館三場下來……
　　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