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suki君。是Tasaki。那幹脆就叫kiki好啦。

　　突如其來的微風湧動，校門口高大的橡樹隨之搖蕩。
　　多崎司站在樹底下，擡頭仰望。
　　夕陽勉強擠過樹葉間隙，落下幾縷在他的臉頰上。
　　離開學校，走上鐵軌上方的天橋，多崎司倚著生銹欄桿喝下壹罐可樂。仿若被拋棄在夏日白天的末尾，帶著壹種類似不甘的情緒，只身眺望著夕陽，側耳傾聽天橋下電車行駛的聲音。
　　兩條鐵軌地反射著夕陽的亮光，閃閃發亮地筆直消失在綠色斜坡之中。
　　回到便利店，多崎司吃過晚飯，換上工作服，來到櫃臺內值班。
　　鉛筆，刷刷地在紙上流動。
　　遠野幸子寫下壹串意義不明的數字，擡頭瞥了眼他的短發：“這造型看起來蠻精神。”
　　多崎司手上拿著書：“我也覺得。”
　　“就是少了壹分柔弱感和文藝感，看起來不太習慣。”
　　“再過三個月就又長長了。”
　　“那就好。”
　　遠野幸子回過頭，繼續寫她的東西，神情非常專註認真。
　　碳素粒子劃過紙張的纖維，壹筆壹劃地描繪出字樣。沙沙的響聲中，她有意無意地問：“那個叫詩織醬的女高中生呢？以前都是每天六點準時來店裏找妳，但這壹個禮拜都沒看到她人，妳們吵架了？”
　　“算是吧。”
　　“這怎麽行。”遠野幸子猛地擡頭，“她不是妳的女朋友嗎？”
　　令人頭疼的話題……解釋起來更麻煩，就像是十除以三壹樣結果無窮無盡。
　　多崎司看著她寫出的數字，撇開話題：“幸子姐在寫什麽？”
　　“妳說這個呀……”
　　最近壹心想著賺錢的未亡人瞬間就被轉移了註意力，“我這是在分析各種虛擬幣的行情。”
　　多崎司皺了皺眉，疑惑道：“妳怎麽開始關心這個了？”
　　“聽說有很多人炒虛擬幣賺了錢，我也想試試看。”
　　“妳從哪裏聽來的？”多崎司有些警惕地問，“該不會是那個行長少爺告訴妳的吧？”
　　“妳別把人家想得那麽壞。”遠野幸子手中的自動鉛筆來回轉了壹會，輕輕咬著下唇：“我有幾個交情比較好的朋友，最近都在炒比特幣，聽她們說都賺了不少錢。我不太懂這東西，多崎君妳覺得呢？”
　　“投資的東西，總有人虧有人賺。”
　　“也就是說這東西真能賺？”
　　“妳沒聽到我說也有人虧嘛……”
　　“能賺就好。”
　　“妳試壹下就好，別投太多錢。”多崎司看著她的眼睛，神情嚴肅：“虛擬幣目前實際應用場景非常少，貨幣本身價值約為零，純粹是炒上去的。妳用點零花錢玩玩，了解壹下就可以，千萬別投太多進去。這樣就算崩盤了，妳也可以及時止損。”
　　遠野幸子沈思片刻，嘴角浮現出曖昧的微笑：“多崎君認真起來的樣子，還蠻有男子漢風範的。”
　　“妳有沒有聽進去我說的話？”
　　“聽清楚啦。”
　　遠野幸子從櫃臺站起來，拎著包包往門外走：“我約會去了，多崎君自己也要加油喲~！”
　　高跟鞋踩出的步點聲清脆響亮，由近而遠。
　　多崎司視線從書裏擡起，老板娘剛離開櫃臺。壹件白色雪紡衫，緊身九分牛仔褲，裸足穿著黑色尖頭高跟鞋，烏黑的長發盤在腦後，凹凸有致的身材由內往外散發著成熟女人獨有的性感魅力。
　　“約會？”他疑惑地問。
　　“對的。”遠野幸子臉上明顯帶著戲謔的笑意，豐潤的紅唇輕輕張開：“和禿頂大肚腩的中年男人約會。”
　　多崎司臉都要綠了。
　　“咦，多崎君身體不舒服嗎？”
　　遠野幸子折回櫃臺裏，不等他說話，風韻十足的未亡人直接將身子靠過來，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像氣球壹樣壓得變微微變形。
　　保養得如同少女般纖滑細嫩的小手，順著他身側的曲線，滑到了雙腿間狠狠掐了壹把。
　　“唉喲……”
　　這下子，多崎司臉是真的綠了。
　　疼的。
　　“讓妳不尊重老板，還整天占老板的便宜。”
　　遠野幸子松開手，得意地笑了下，嬌俏的鼻梁甚是好看。
　　多崎司咬著牙：“早點回家，別玩得太晚。”
　　“欸，多崎君，要不要妳借壹件校服給我吧。”
　　“為什麽？”
　　“等和中年男人那個的時候，我讓他穿上妳的校服，好讓妳也有參與感。”
　　“……幸子姐妳過分了！”
　　“哈哈……走了走了。”遠野幸子走到便利店門口，才回頭笑著說：“和幾個姐妹吃飯，討論壹下投資虛擬幣的事情。那幾個姐妹都是上了年紀的饑渴女人，我就不帶妳去啦。”
　　“記得，不要投太多錢。”多崎司再壹次叮囑，“賺了要及時收手，虧了要及時止損。”
　　“知道知道。”
　　遠野幸子擺了擺手，扭著腰離開。
　　多崎司收回目光，繼續看手上的書。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
　　【夜空下壹片白茫茫，火車在信號所前停了下來。】
　　有線電視正在播放著流行的J-POP音樂節目，日光燈在狹小的櫃臺裏投下白色的光。視線長久在這兩行字上停留，無法再閱讀接下來的內容。
　　合上書，往玻璃窗外看了眼。天空有些黯淡，擡頭可以看到朱紅色的雲。
　　放學時還可以欣賞著天邊柔和艷麗的晚霞，現在黑藍色的夜幕已經逐漸籠罩了整個東京，唯有混居大樓的格子間裏還在亮著溫馨的燈光。
　　壹群烏鴉掠過拐角的紅綠燈柱，往港區方向飛去。
　　拿起老板娘的鉛筆，在《雪國》的扉頁上寫下壹行字。
　　【從今天起，不準情緒化，不準回頭看，做壹個冷靜理性的人，妳必須成為世界上最頑強的十五歲少年！請妳明白，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壹片海裏，更不能同時擁有所有的魚。】
　　“嗨，帥哥，麻煩來壹份A套餐關東煮。”
　　多崎司合上書，慢慢擡頭。
　　當看到她眼裏的亮光與頭頂的燈光重疊的那壹瞬間，就像看到了在夏祭夜空綻放的絢麗火花。
　　“稍等壹下。”
　　他露出營業性質的笑容，隨後走向熟食區，熟練地準備關東煮。
　　“麻煩再加壹份昆布卷、包菜肉丸、還有竹筍卷。”二宮詩織追著來到熟食區。
　　多崎司按照她的要求加上菜品，插上竹簽後放到櫃臺：“用餐區有色拉醬、番茄醬和辣椒醬，喜歡什麽口味可以自行添加。”
　　二宮詩織眨了眨眼：“suki君，謝謝。”
　　“是Tasaki。”多崎司糾正她。
　　“啊啊啊……好難念。”
　　“那也不能隨便改別人的名字。”
　　“好吧……那，幹脆就叫kiki好啦。”
　　說著說著，二宮詩織立即把臉湊過來，幾乎碰到多崎司的肩膀，表情十分認真，眼睛裏閃出光彩，全神貫註地凝望著他的臉頰。
　　她問：“該不會kiki也不能叫吧？”
　　多崎司無奈點頭：“可以。”
　　“kiki好棒！”
　　小可愛高舉雙手，發出壹聲歡呼。
　　【氣夠了~！二宮詩織股指數上漲20點，當前股價170】
　　回到櫃臺，多崎司繼續翻閱剛才讀不下去的書，二宮詩織端著環保餐盒坐在用餐區，拿著手機在和春日香苗通電話。
　　北海道少女偶爾摻雜笑聲談話聲和隱約傳過來，聽不太清內容。
　　多崎司用橡皮把剛剛寫在《雪國》扉頁上的字擦掉。
　　書是圖書館借的，亂塗亂寫不太禮貌……他這樣想著，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咖啡，在二宮詩織身邊的高腳凳上坐下。
　　“給，請妳的。”
　　小可愛壹手支在桌子上，側頭看他：“什麽時候剪發的？”
　　“周二那天。”
　　“蠻精神的，側面讓我看看。”
　　多崎司別過臉，停了五秒鐘。
　　“唔，看起來陽光了好多，沒有文藝青年的感覺了。”二宮詩織點頭微笑，隨後打了個帥氣的響指：“不過表情和眼神還是冷冷的，是我認識的那個kiki沒有錯。”
　　多崎司忘神地凝視著她的臉。
　　已經足足壹個禮拜未曾見過她了，那異常生動活潑的表情，那仿佛獨立個體似的漆黑雙眸，那從體內洋溢出的鮮活生命力，無壹不令人感到懷念。
　　二宮詩織保持著同壹個姿勢，嘴角慢慢翹起可愛的弧度。每當她笑起來的時候，落在她身上的光線都會失去棱角，變得和藹可親。
　　她說：“妳現在的眼神很奇怪哩。”
　　“奇怪在哪？”多崎司問。
　　“就好像看到壹只特立獨行的豬壹樣。”
　　“那只豬又黑又瘦……”他說，“可不如妳可愛。”
　　“可我看了那篇文章的日文翻譯版，對那只特立獨行的豬喜歡得不得了。”
　　二宮詩織輕松地笑了起來，她笑，多崎司跟著笑。
　　於是兩人都輕松下來。
　　多崎司打開咖啡喝了壹口，細細品味的同時，不經意地說：“壹個禮拜不見，妳瘦了好多。”
　　“生了壹個禮拜悶氣，能不瘦嗎？”
　　小可愛埋怨地說著，玲瓏小巧的鼻梁抽了下。本就纖細的身體比以往看起來更單薄了，但笑容裏的元氣不減。
　　尤其是那雙眼睛，每次多崎司看過去的時候，仿佛都聽到那裏在打招呼：“嘿，kiki，我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