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多崎少年腦子發熱

　　丁零當啷。
　　門鈴響了壹下，進來兩個高中生。
　　女性導購員推了下眼鏡框，如同做牙膏廣告壹樣迎著客人笑起來：“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麽需要的？”
　　身穿初雪壹般潔白的白襯衫，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蠻漂亮的，很容易就可以讓男人對她產生好感，從而經過她的手花出去大把的鈔票。
　　多崎司看了她壹眼，便走向商品展示區。他認識三個漂亮的大姐姐，鑒賞美女的口味變得挑剔了許多，相比導購小姐，這滿目琳瑯的攝影器材對他的吸引力更大壹點。
　　棲川唯走過去，把此行的來意說出來。
　　“這……怎麽說好呢？”導購員用食指輕輕碰了壹下眼鏡框，“壹套攝影器材哪怕只是租借，費用也不便宜……”
　　說到這，她就此打住。
　　棲川唯沒有接話，等她繼續說下去，但沒有下文。
　　導購員屏息斂氣，沈思良久，笑容在期間逐漸消失。
　　“對不起，請稍等壹下。”說著，她退入後面的房間。大約過了30秒鐘，她領著壹位40歲左右，胸前掛著店長工牌的黑制服男子返回。
　　多崎司沿著商品展櫃左瞧瞧，又看看。碰到感興趣的東西了，就會停下腳步，認真研究所展示的器材。
　　他對攝影這件事倒沒啥興趣，只是對搞機感興趣而已。就好比大多數男人都不會開挖掘機，但就是喜歡挖掘機壹樣。
　　尤其這是壹家索尼的專賣店，壹眼看過去全是“SONY”這四個字母，這令他有種想高呼“索尼大法好”的沖動。
　　耳邊不時傳來棲川唯和店長的談話聲。
　　“除了地面拍攝以外，我們還希望貴店可以提供壹架用於空中拍攝的無人機。”
　　“很抱歉，至於這方面情況……”
　　“我知道店長在顧慮什麽，請您放心，這壹次的拍攝計劃，也是得到了水產廳方面的大力支持，相對應的流量是不會缺的，而且妳看壹下我們男主角人選……多崎，過來。”
　　多崎司只好放下手中的壹臺A7R4微單，走到她身邊，沖著店長笑了下。
　　這壹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出賣色相的牛郎。
　　導購小姐瞧著他幹凈的笑容，臉上驀然壹熱，趕緊移開視線。
　　“男主角確實很上鏡……”店長打量了多崎司壹眼，隨即搖了搖頭，客氣地開口：“但我最關心的問題，是妳如何才能保證我的店名可以獲得足夠的曝光量，換句話說，就是妳的作品能不能吸引到足夠多的人看？”
　　“這您大可放心。”棲川唯掏出手提電腦，打開實現準備好的兩個案例，把屏幕面向店長：“上世紀90年代，也曾發生過類似水產品需求量大減的問題。當時農林水產省也制定了相應的推廣計劃，其中壹項就是撒網式尋找優秀的推廣廣告。當時壹個叫‘超元氣金槍魚少女’的廣告壹炮而紅，僅僅依靠電視廣告的模式就引發了相當大的熱度，成功獲得農林水產省的600萬円獎金。”
　　多崎司探頭看了眼屏幕，照片裏的主角是壹個很有朝氣的少女，她用盡力氣抱著壹條抖動的藍鰭金槍魚，臉上洋溢著健康活潑的笑容。
　　店長用外科醫生觀察患者傷口部位那樣的眼神，仔細查看屏幕上的照片。
　　等他看完後，棲川唯打開第二個案例，壹個同樣活潑的少女泡在水中，身邊是壹條白色海豚。
　　“這個廣告叫‘騎著白鯨的少女’，是Venus珠寶的廣告。這個廣告壹推出，就獲得了法國當年的十字星獎，也讓還是新人的導演壹躍成名。”
　　店長點了好幾次頭。
　　棲川唯接著說：“兩個廣告之所以平行類比，重點就在於同樣是利用了‘活力四射的少女’當做賣點，同樣都在內容資訊傳遞不發達的年代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現在是網絡時代，信息傳遞迅速，同樣的內容可以獲得的曝光量，必然是三十年前無法比擬的。”
　　店長思考了壹會，露出露出營業性質的笑容：“合作愉快。”
　　簽訂完贊助合同，多崎司抱著壹箱子器材跟著棲川唯走出店。
　　下午的陽光稍稍變弱，來自東京灣的海風不斷搖曳著路邊的樹枝，四周開始滲入涼爽的氣息。
　　兩人搭乘電車來到四谷，走在前往須賀神社的路上。
　　壹前壹後，距離不遠也不近，看起來既不顯得親密，也不會讓人覺得是毫無關系的路人
　　棲川唯擺弄著手中的索尼FX6攝像機，偶爾對準路邊的風景錄上壹段。看了看效果，覺得不滿意直接刪除。
　　路過壹個水族館，她停下腳步，對著玻璃缸裏的金魚拍了好長壹段時間。
　　而多崎司什麽都看，來往的車輛也好，臨街的店鋪也好，甚至路邊的小貓或者野花都會看壹眼。偶爾也會瞥壹眼專心盯著攝影器屏幕的金發少女。
　　說句實在話，他是蠻佩服棲川唯這種人的。任何事想要做到完美，都要耗費不少的精力。事事都要做到完美，這其中所需要的精力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偉大。
　　就他本人來說，這次的職場活動也只是打算寫壹份調查表，拍幾張照片敷衍了事就算了，哪會想到拍壹個宣傳片這麽大的工程。
　　為了拉贊助，還翻出了兩個老古董的案例出來……多崎司甚至都不知道有這種東西，換成他來談這贊助，絕對談不攏。
　　路過打工的便利店，他提議進去休息壹會。
　　棲川唯默默點了點頭。六月下午的氣溫依舊炎熱，她雪白肌膚上不知不覺間依已經蒙上了壹層薄薄的汗水。
　　走進店內，老板娘在櫃臺裏看壹本雜誌。她身上奶油色的雪紡襯衫全無皺紋，額前自然地垂著幾根頭發。背後的墻壁上，電子掛鐘悄然而流暢地向前推進著秒針。
　　“幸子姐好。”多崎司笑著打招呼。
　　遠野幸子猛地擡起頭，盯著他欣喜道：“今天周末，妳怎麽來了？”
　　“路過，順便進來避避暑。”
　　“沒良心……”遠野幸子扁了扁嘴，看著累得壹身汗的多崎司，又忍不住心疼地走到冰箱面前，拉開冰箱門：“喝點什麽？”
　　“寶礦力好了。”
　　“給。”
　　“謝謝。”多崎司接過扔來的飲料瓶，喝了壹大口，隨後舒服地呼出壹大口氣。
　　看著壹臉滿足的多崎司，遠野幸子忍不住笑起來：“這位客人，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對了，這是我同學。”多崎司指著身邊壹直沒說話的金發少女，“有沒有水果冰沙什麽的，給她來壹份唄。”
　　“妳還真把自己當老板了？”
　　“幸子姐最溫柔了。”
　　遠野幸子幽怨地白了他壹眼，轉身往水果區走去：“讓妳同學等壹會，我現在做壹份。”
　　多崎司指向用餐區：“我們去那邊休息壹會。”
　　棲川唯點了下頭，抱著攝影機坐到高腳凳上，翻開剛才在水族店錄制的視頻。
　　紅色的金魚們非常愉快地在玻璃缸裏遊弋，夏日光線在水中搖曳，它們輕飄飄的魚鰭，仿佛蕾絲般優雅地掀動著。
　　金發少女緊緊閉攏嘴唇，壹動不動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面。
　　被囚禁在狹小的玻璃缸裏，哪都也去不了。只不過金魚似乎覺得這種狀態無所謂，實際上也許真無所謂，真的哪裏都不想去。
　　隨後她把目光看向身邊擺弄航拍無人機的多崎司，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俊秀的側臉，染滲著細細汗水的肌膚，看起來光潤飽滿，非常耀眼。
　　棲川唯不得不承認壹個事實，這個家夥搬出去後，真的越來越帥氣了，從外貌上來說如此，從精神層面上更是如此。
　　看著看著，她稍微湊近了壹點，仔細觀察多崎司臉頰上細微的茸毛，還有他唇角剛剛冒出頭來的胡須。
　　真的長大了……金發少女在心中得出這樣的結論。
　　“對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呃”
　　忽然轉過頭的多崎司眨了眨眼，兩人的臉貼得很近，他可以很清晰地觀察到她嘴唇上好看的紋路。形狀優美的粉色小嘴唇，泛著淡淡的水潤光澤，看起來味道十分可口。
　　“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拍……拍攝？”
　　多崎司吞了口口水，腦子裏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親上去的大膽想法。
　　棲川唯楞了兩秒，在這期間她嘴角既不勾起也不下垂，精致唯美的小臉蛋上沒有任何壹絲的情緒波動。兩秒過後，少女心跳猛然加速，耳中發出叮的壹聲耳鳴。她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地頭稍微歪了歪，嘴唇輕輕張開。
　　空調出風口“滋滋”傳來的冷風，從兩人的嘴唇間飄過，吹亂少女金色的發絲。
　　多崎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思維的運轉變得有些慢。
　　棲川唯在雙手在膝蓋上，使勁攥緊雙拳。指甲甚至都按著掌心，留下難以消失的印痕。
　　她傾聽著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身體似乎不知何時從分裂成了兩半，壹半試圖積極地接受多崎司越來越優秀的事實。另壹半則是強烈地拒絕接受，試圖把這種情緒趕到某個看不見的角落，讓她相信這種事根本沒有發生。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體內激烈爭鬥。雙方都極力把她朝各自的目標拉拽。仿佛整個人都即將要被撕裂成兩半，關節快要散架，連骨頭都碎成粉末。
　　不……不能這樣。
　　必須恢復成那個冷靜而堅強的棲川唯。
　　是誰期盼這樣？
　　是我自己期盼這樣。
　　可是……該怎麽面對眼前的人？
　　她無力判斷。
　　呼吸變得愈發急促，種種思緒紛至沓來，交替出現，理不出頭緒。那個方向才是對的，哪個方向又是錯的？
　　她只想確認壹件事，自己對他到底還存不存在所謂的感情。
　　至於確認以後會變得怎樣，哪裏還顧得上？
　　天使也好魔鬼也罷，就讓命運隨意安排吧。
　　我已經準備好了。
　　棲川唯這樣想著，緩緩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輕輕顫抖。櫻花壹樣粉色的柔軟嘴唇，視覺感觀越來越誘人。那清麗白皙的小臉迅速湧上壹抹著好看的紅暈。
　　壹貫面無表情的少女，忽然展現出罕見的可愛模樣，這讓多崎司心跳的頻率快速上漲。
　　緊閉著眼睛的金發少女，就像沈睡的公主壹樣高貴、聖潔，完美無缺。想抱著她，親吻她身上的每壹寸肌膚，想讓她從此打上自己的烙印，成為自己獨占的奢侈品。
　　片刻思緒的混亂，多崎司看著她嬌美的臉，力圖讀出她臉上表達的是什麽。但壹如既往，那裏除了壹絲等待外，沒有浮現出任何表情。
　　壹味地沈默，這沈默就像細細的粉末，悄然漂浮在空中，像是壹群來自異世界的飛蛾飛過，在兩人之間撒播壹層細膩的光粉。
　　久久未得到回應，棲川唯睜開眼，擡起臉註視著多崎司的眼睛。
　　也許是心理作用，多崎司覺得在她的瞳孔中依稀看見了溫柔的光芒，許久未見的光芒，帶著壹種令人眷戀的親昵情緒，仿佛時隔好久從某個落滿灰塵的抽屜深處掏出來似的。
　　金發少女嘴唇微微張開，臉朝前湊來，呼出的熱氣傳遞到過來。
　　剛剛接觸到柔軟的觸感。
　　棲川唯就像觸電般猛地壹把推開多崎司，轉過身，背對著他。挺直的背影，散發著壹種“妳不要理我，讓我壹個人，我壹個人獨孤也沒什麽”的冰冷氣質。
　　兩人身後，遠野幸子端著水果冰沙，因為驚訝而張開的下巴，久久無法合攏。
　　多崎司猛地搓了搓臉頰。
　　她這是在幹什麽？
　　自己又為什麽沒躲……
　　這舉動究竟意味著什麽？
　　心裏始終得不壹個合理的回答。
　　不解釋就弄不懂的事，就意味著即使解釋也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