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大唐天寶九年八月,劍南道蜀州,青城山下,石橋村。
中午時分,萬籟俱寂,青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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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孽緣良緣

朝為田舍郎 by 賊眉鼠眼

2021-7-5 21:17

  緣分有良緣也有孽緣,顧青與萬春公主的緣分實在很難說清是良是孽。
  見到顧青的那壹天起,萬春如同遇到了生命中無法逃脫的劫,壹段原本應該非常美好的緣分裏摻雜了政治與家族,它就成了孽緣,逃無可逃。
  微風入室,紅燭搖曳。燭光下的壹對新人卻毫無喜氣,相對無言。
  良久,萬春打破了難抑的沈默,輕聲道:“妳……不掀開蓋頭嗎?”
  顧青沈吟片刻,終究還是親手掀開了她的蓋頭。
  壹張絕色傾城的臉龐映入眼簾,今日的萬春特意打扮過,薄施脂粉,唇艷欲滴,壹雙含著輕愁的眼眸顧盼流轉,宛如青雀掠過湖面,留下點點漣漪。
  顧青屏住呼吸,怦然心動。
  無論各自怎樣的身份立場,此刻僅僅只是壹個男人和壹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是姿色傾城,不遜於楊玉環。
  顧青不是聖人,他知道此刻這個女人已經完全屬於自己,天諭為憑,紅燭為媒,壹雙夫妻壹世人。
  昏暗的燭光下,萬春的神情卻沒有任何女兒家該有的羞怯。
  眼前人是心上人,但這樁婚事卻並非她所願。此生僅有的終身大事,卻潦草地成為了別人的工具和棋子,讓這樁婚事蒙上了許多腌臜的本質。
  當年信誓旦旦說,若然遇不到意中人,情願孤獨終老壹生,可見萬春對自己的未來有著多麽完美的期許,而今日的婚事,卻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見萬春毫無喜色,顧青嘆了口氣。
  這是個心結,如果解不開,她今生都不會快樂了。
  轉身走到桌邊,顧青取過桌上的巹器,斟滿了酒,遞給萬春壹只巹,道:“公主殿下,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妳我且共飲合巹酒。”
  萬春沈默地接過巹器,雙手舉過眉頂,與顧青互敬之後,萬春將酒壹飲而盡。
  顧青擱下巹器,看著搖曳的燭光發愁。
  接下來怎麽辦?
  這種心情和氣氛下,洞房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恐怕愈發會破壞心情,若是不洞房,女人的心思向來敏感,恐怕她又會胡思亂想,畢竟男女成親而不圓房,對女人來說其實是壹種侮辱。
  仔細斟酌了許久,顧青遲疑地道:“殿下,今日妳我已是夫妻,既是夫妻,有些話不妨敞開了說……”
  萬春垂瞼低眉道:“夫君請說。”
  乍聽她喚自己“夫君”,顧青只覺頭皮發麻,說不清是喜悅還是別扭,感覺很奇怪。
  定了定神,顧青繼續道:“殿下,我知這樁婚事非妳所願,其實也非我所願,與妳我的情意無關,裏面摻雜了太多別的東西,讓人心裏不舒服,可是,已經走到這壹步了,天家退無可退,我也回不了頭……”
  萬春對顧青的話似乎並不意外,只是輕聲道:“夫君的意思,將來有壹天,妳還是會率軍攻進太極宮,將父皇和皇兄殺了,最後取而代之?”
  顧青搖頭:“別把我想得太壞,妳既已是我的妻子,妳的父皇和皇兄也是我的親人,雖然我與這兩位親人關系敵對,但是為了妳,我不會殺他們……”
  萬春擡眼看著他,暗淡的眼眸裏仿佛突然點亮了壹線光明。
  “真的嗎?”
  顧青點頭:“真的,如果妳還不相信,我不妨說句難聽點的實話,兵戎相見是不得已而為之,然而壹旦兵戎相見,便是決定天下社稷的大舉動,如此大的舉動下,我要的是鼎定大局,相比之下,妳父皇和皇兄的生死其實對我並不重要,他們無論是生是死,大局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們活著也不可能改變什麽了。”
  萬春抿唇,神情終於有了壹絲釋然。
  “只要他們能活著,別的……我都不在乎。”萬春認真地道。
  顧青深深地道:“夫妻壹世,不論是良緣還是孽緣,終歸是此生的緣分,我不希望妳我夫妻變成仇人,否則我的人生未免也太失敗了,這輩子我都在盡量避免失敗,好讓此生不留遺憾,殿下,妳已參與了我的人生,希望我們今生有始有終。”
  萬春終於露出了壹絲笑意,道:“好的,願妳我有始有終。”
  夜已深沈,兩人之間的氣氛卻突然陷入了尷尬。
  該洞房了,但心結未解,洞房未免有些勉強,這樣的氣氛下,顧青也沒有洞房的興致。
  沈默良久,顧青和萬春突然同時開口:“今夜……”
  然後兩人又同時停頓,顧青等了片刻,繼續道:“今夜我已有些醉意,不宜同房,不如我去書房睡,妳也早些歇息。”
  萬春俏臉頓時閃過失落之色,乖巧地點頭。
  顧青又問道:“妳剛才想說什麽?”
  萬春臉蛋浮起壹抹潮紅,輕聲道:“我……也想說不宜同房,我今日累得很。”
  顧青點頭:“看來果真是夫妻心有靈犀,咱倆想到壹塊去了,妳早些歇息吧,妳的宮女們就在屋外,有任何需要叫她們便是。”
  說完顧青起身便走了。
  屋子裏只剩了萬春獨自壹人,搖曳昏黃的燭光下,萬春的臉頰被燭光照映得或明或暗,聽到外面已沒了動靜,萬春咬了咬唇,喃喃道:“其實剛才我想說的是,今夜……留下來。”
  恨恨地踹了矮桌壹腳,萬春咬牙道:“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壹根呆木頭,壹點兒沒長進!”
  ……
  第二天,顧青清早就起床了。
  這幾日恰逢朝堂休沐之日,諸官署不理政務,顧青也難得清靜壹日。
  壹大早洗漱過後,顧青坐在院子中間的銀杏樹下,手裏翻閱著壹摞厚厚的奏疏。
  奏疏是關中河南兩道各州刺史遞來長安的,各地官員奏疏的格式仍然未變,名義上都是向天子上疏,但實際上顧青早已吩咐各地奏疏到達長安後便截留下來,由他先翻閱過後,再交由進奏院與諸朝臣商議,有些不需商議的事宜便由顧青獨自決定下來了。
  關中河南各州刺史的奏疏上詳細稟奏了安置十萬難民之事,按顧青的吩咐,刺史們親自來長安城外接走難民,各州都分配了數千到壹萬余不等,按各州空置土地的大小決定安置難民人數的多少。
  這是壹項非常繁瑣的工作,顧青領著朝臣們忙活了壹個多月才堪堪對難民們做出統籌安排。
  今日各州刺史的奏報呈來,總體來說算是比較妥當地安置了,難民以家庭戶籍為單位分配土地,每家每戶或多或少分到了壹些,當然,其中難免有些不公或是不服的現象,人心難知足,土地也分良田和中等田,自然會多出許多事端。
  好在刺史們處理民怨頗有經驗,半哄半施壓之下,難民們都被妥善安置下來,官府在同壹時間發下了糧種,趁著春播的最後時限將糧食種了下去,顧青從長安撥付的賑濟糧草也到位了。
  十萬難民聚集在長安城外時,像壹只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如今分別安置後,如同涓流匯入大海,難民重新回歸了農戶身份,從此又是大唐的溫順百姓,年復壹年辛勞耕種,填飽全家肚子的同時,未來還能為國庫交稅納糧。
  坐在銀杏樹下,顧青合上奏疏,長長呼出壹口氣,神情閃過壹抹輕松。
  終於解決了這樁大麻煩,甚好,今日理當吩咐廚子多做兩個肉菜,自己與妻妾們小酌幾杯聊作慶祝。
  心情正是舒暢時,壹雙輕柔的手撫上他的兩邊太陽穴,輕輕地給他按揉著。
  顧青沒回頭,聞到身後的壹股香味便知是皇甫思思。
  “王爺太辛苦了,這幾日朝臣休沐,王爺卻也壹刻不得閑,還在打理朝事,官兒當得那麽大有甚意思,終究還是勞碌命,不如做個富家翁逍遙自在。”皇甫思思在他身後幽幽地道。
  顧青闔眼笑道:“妳信不信,我若真的放下壹切權力告老歸鄉,咱們壹家子都沒命活到蜀州,半路就會被追兵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妾身自然知道,所以也不敢勸王爺,只盼王爺不要那麽勞累,多保重身子,您不僅是咱們壹家人的脊梁,也是整個大唐社稷的脊梁……”
  顧青笑道:“這話我愛聽,高帽子戴得特別舒服,壹句話就讓我由衷生出壹股鞠躬盡瘁吐血三斤而亡的沖動……”
  太陽穴被狠狠推了壹下,皇甫思思氣道:“就不能好好說話麽?什麽吐血三斤的,呸呸!不吉利!”
  “好好,我錯了,糾正壹下,吐血壹兩半,小小意思壹下。”
  腦袋又被狠狠推了壹下,皇甫思思都無力生氣了。
  自從在龜茲城認識他以來,顧青說話很少有正經的時候,如今看他在朝臣面前架子端得十足,還以為他終於學會了沈穩成熟,沒想到還是那麽的不正經。
  雙手繼續為他按揉太陽穴,皇甫思思不知想起什麽,忽然問道:“王爺昨夜睡得可好?”
  顧青楞了壹下,立馬道:“睡得不夠好,提槍上馬,征戰壹宿,天亮才迷瞪了壹會兒……”
  皇甫思思嘴角壹勾,露出古怪的微笑:“昨夜可是王爺與公主殿下新婚之夜,王爺和公主難道……整整壹宿沒睡?”
  顧青嚴肅地道:“那是自然,妳男人我的本事妳是見識過的,三百回合等閑事爾,若非公主殿下不堪伐旦,定與她戰到天荒地老,以後見到我就忍不住哆嗦,呵,公主又如何?不信睡不服她。”
  皇甫思思的笑容愈發古怪:“如此說來,王爺果真與公主殿下整整壹夜都……那啥?王爺不累嗎?”
  “不累,看看我現在,呵呵,龍精虎猛,神采奕奕,吾尚有余力可賈,再殺她個七進七出亦如砍瓜切菜般輕松。”
  “公主殿下呢?她可是黃花姑娘,她受得了?”
  顧青深沈地道:“勉強可與我壹戰。”
  皇甫思思不懷好意地道:“可妾身今早為何看到王爺獨自從書房出來?難道王爺提槍上馬整整壹宿後,又去書房苦讀文韜武略之策,以備來日再戰?”
  顧青老臉壹紅,接著壹黑。
  大意了,我沒有閃。
  沒想到她給自己挖了個坑,壹時不察竟栽坑裏去了,真是因果報應不爽,當年挖坑可是自己的強項呀。
  男人的劣根性,無論是真是假,床笫之事必須要吹噓壹下的,這是任何男人都不能服軟的話題,而且男人吹噓這個話題時,技術含量往往都是被自動忽視的,男人主要吹噓的是時長,大多是半個時辰起步,虛榮心強烈壹點的索性壹個時辰,兩個時辰……
  壹堆男人聚在壹起,個個都是天賦異柄天賜神棍,可謂奇人異士齊聚,憶昔午橋吹牛逼,坐中多是英豪……
  顧青也是男人,而且是男人中的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被人揭穿了略微有些尷尬,不過揭穿他的人是自己的婆娘,顧青還是大方地原諒了她。
  女仆裝什麽的,應該提上日程了,古代生活太乏味,天黑之後體驗壹下制服的樂趣,也算是給枯燥的夜生活錦上添花了。
  念頭壹起,忍不住往邪惡的深淵墜落……
  顧青又開始想象張懷玉適合什麽制服。
  想來想去,只有滅絕師太的道袍才配得上她了。高冷,莊重,揍他時下手毫不留情,讓人非常容易入戲。
  ……
  上午時分,萬春在宮女的服侍下梳洗過後,先去後院拜見了張懷玉,二女今日見面身份又不壹樣,當初為了顧青而明爭暗鬥,如今卻已成了真正的壹家人。
  張懷玉言談間不經意觀察萬春,卻發現她似乎並無破瓜之相,不由大為好奇,閑聊許久,張懷玉忍不住悄聲問起此事,萬春羞得無地自容,忸怩半晌終於附在張懷玉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張懷玉神情頓時變得古怪,沈默半晌,悠悠嘆道:“如此也好,有些事情終究要等雨過天晴,心結方能自解。”
  下午的時候,顧青主動出門,來到皇城外的進奏院,走進進奏院,寬敞的院子裏已有百余人在靜靜地等著他。
  這百余人皆著官服,他們的官服有的是緋色,大約五六品左右,有的是綠色,屬於七八品左右的下級官吏。
  見顧青走進院子,百余名官員壹齊向顧青行禮。
  顧青也不與他們客套,嚴肅地環視眾人後,開口第壹句話便重若千鈞。
  “妳們,是改變大唐腐朽吏治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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