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壹章 汽笛長鳴

　　演好人很難，因為好人的本性是克制。克制自己的脾氣，克制自己的惡念，克制自己隨時冒出來的想壹大嘴巴子抽死別人的暴戾念頭。
　　但是演壞人卻並不難，壞人唯壹需要克制的是自己的良心。
　　良心如果麻木了，為人處世盡可隨心所欲。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克制，想抽就抽，想罵就罵，如果這個壞人恰巧還有權有勢的話，那就更爽了，壞事壹直幹壹直爽。
　　變壞這種事不需要學，放開克制，釋放心裏的魔鬼便是。
　　比如昨日砸酒樓，顧青就砸得很爽，要不是自己的錢有點不夠，真想再砸幾次，既能打造人設，還能解壓。
　　砸店暫時沒見效果，畢竟作案才壹次，看在別人眼裏不過是撒酒瘋罷了，男人喝醉了撒酒瘋很正常，顧青砸店之舉並沒人在意。
　　這就有點尷尬了，顧青砸店時壹直覺得自己的形象很混賬來著。
　　人設若要立得住，必須再接再厲。以後砸店不壹定非要砸酒樓，飯館客棧青樓都可砸，不必拘泥於形式，砸的時候最好別喝酒，清醒的時候砸才能坐實自己是個無惡不作的紈絝子弟，很兇殘的那種。
　　“侯爺，末將以為……砸店沒錯，錯的是不該讓末將賠錢……”韓介小心翼翼地道。
　　顧青壹楞：“此話何解？”
　　“店砸了，錢也賠了，在外人眼裏看來，就是做了壹筆買賣，花錢買侯爺高興。昨日侯爺被扶回去後，末將與店掌櫃商議賠償事宜，掌櫃倒也不客氣，居然要了末將二十貫，不過是砸了壹些破桌破罐兒，掌櫃也敢開這個口，氣得末將好想再砸壹次……”
　　韓介嘆了口氣，道：“末將賠錢走人，回頭發現掌櫃在笑，瞧他那模樣，恨不得侯爺多來砸幾次，他穩賺了。”
　　“侯爺，紈絝子弟不會這麽做事的，砸便砸了，不但砸店，還打人，從來沒聽說惡霸砸了店還賠錢的，您這哪是惡霸呀，分明是義薄雲天的豪俠所為，掌櫃就差召集百姓敲鑼打鼓去都護府門前贊頌侯爺為民解憂，愛民如子了……”
　　顧青心臟不知為何隱隱作痛，冷著臉道：“韓介，出了長安妳徹底放飛自我了是吧？嘴皮子越來越利索了，調妳回長安去百戲園唱大戲好不好？”
　　韓介訕訕壹笑，沒再吱聲了。
　　顧青很煩惱，他迫切需要打開安西的局面，這幾日除了在街上閑逛，其他的時候便是認識安西軍的各路將領，以及都護府的各個文官書吏。
　　官員武將倒是認了個臉熟，可對顧青來說根本無用。
　　他要的是威信，是整合安西軍和左衛軍，是在軍隊裏說壹不二甚至可以取高仙芝而代之的權威。
　　做到這壹點實在太難了，李隆基給人給物給政策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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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顧青和親衛們正坐在龜茲鎮上壹家客棧裏。
　　客棧不僅是住宿，前廳也是飯堂，算是多元化經營。顧青和親衛們逛累了，隨便找了家客棧進去打算吃頓飯。
　　這壹次顧青沒打算砸店，畢竟當惡霸也不能太頻繁，時間間隔太短，別人眼裏看來就有點可疑了。
　　所以這是壹頓和平的飯，壹頓人不知而不慍的飯，壹頓表現大唐上流社會人士良好教養的飯。
　　店夥計很殷勤地湊上前，熱情介紹店裏的美食，拍著胸脯保證合各位客官的口味，本店的廚子是正宗的大唐關中人，做出來的飯菜都是關中人特別喜愛的味道，如若味道不對，妳們把店砸了都沒關系。
　　顧青頓時有些心動，隨即悻悻放棄。
　　想當個上流社會人士為何如此艱難？居然還有人盛情邀請他砸店……
　　十來名親衛分別散坐在顧青的四周，呈梅花狀散開，訓練有素的霸道保鏢樣子。
　　顧青與韓介同坐壹桌，韓介坐下後身子不停扭動，不時扭頭朝外面看，壹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屁股長痔瘡了？壹定是跟男人們待在壹起太久了。少喝酒，少吃辣，忌久坐，多擼鐵……”顧青冷冷地道。
　　韓介尷尬地笑道：“到午時末將便換班了，換另外壹批兄弟來保護您，末將下午有事……”
　　“有啥事？”
　　“那啥……上午有兄弟去踩水了，試試安西軍大營的營妓，等他們回來，末將下午也去試試……”韓介靦腆地壹笑：“離開家好幾個月，末將有點憋得慌，呵呵。”
　　“嘖！”顧青嫌棄地撇嘴，忽然扭頭道：“夥計，拿壹雙公筷來！”
　　韓介愕然：“侯爺您這是……”
　　顧青淡淡地道：“沒啥，以後咱們同桌吃飯都用公筷，我還沒娶婆娘呢，嘴裏被傳染了婦科病可就解釋不清了，在我打不過婆娘以前還是盡量避免這方面的誤會……”
　　韓介愈發愕然：“嘴裏怎會傳染婦科……”
　　話沒說完，韓介仿佛明白了什麽，震驚地睜大了眼，依稀感覺頭頂壹列火車開過，發出“汙汙汙”的汽笛長鳴。
　　“侯爺，末將不是那種人！”韓介悲憤極了，站起來氣道：“末將雖無法拒絕營妓，但這口舌功夫卻是連自家婆娘都未曾享用過，營妓何德何能……”
　　“那是妳見識太少，技術太差。”顧青鄙夷地道。
　　說來不知該惆悵還是該自豪，前世的動作片他可看過不少，甚至有壹年出差去倭島，他還花錢買了幾張正版的那啥片帶回國了，論理論經驗，他不遜於任何壹位老司機，比韓介不知高出多少倍。
　　理論經驗豐富的老司機缺片嗎？缺動作技術理論嗎？
　　老司機缺的是車。
　　這也是顧青惆悵了兩輩子的心結。
　　“甜甜的愛情動作何時才輪到我……”顧青托著下巴，無比惆悵地嘆息。
　　韓介道：“侯爺若去了不必輪，您到了營官馬上給您安排，要胡女還是要大唐女，您只管吩咐……”
　　顧青指了指他：“妳滾蛋，不要對侯爺說這等虎狼之詞。”
　　正說著，菜端上來了，店夥計面帶微笑，殷切地盯著顧青，請他試菜。
　　顧青當即便在心裏為這家店默默加了十分。
　　就沖店夥計上菜後居然不走，還敢等客人試菜的底氣，菜的味道肯定不壹般，說不定真是來自關中的廚子。
　　顧青用公筷挾了壹塊蒸肉，先挾進碗裏，再用自筷挾起來吃了壹口。
　　店夥計彎著腰笑問道：“客官，味道如何？小人可沒打誑語，正宗的關中味道。”
　　顧青擱下筷子，嗯了壹聲，表情很平靜。
　　店夥計不解，“嗯”是什麽意思？好吃還是不好吃？
　　顧青掏出壹塊帕巾，文雅地擦了擦嘴，淡淡地道：“今日我心情好就算了，明日我多帶些人來妳家店……”
　　店夥計兩眼壹亮：“多謝客官捧場，小人壹定讓廚子拿出看家手藝……”
　　話沒說完，顧青又氣定神閑地補充了壹句：“妳們呢，也多叫點人，否則別怪我們欺負妳。”
　　店夥計：？？？
　　“結賬，走人！”顧青站起身便走，壹桌子菜只動了壹口。
　　剛準備離開，壹名親衛沖了進來，滿頭大汗神情慌張，見到顧青後連行禮都顧不上，急道：“侯爺，咱們的兄弟被安西軍大營扣下了！”
　　顧青皺眉：“慌什麽！慢慢說，怎麽回事？”
　　親衛擦了把汗，道：“今日上午，咱們幾個親衛兄弟打算去安西軍大營踩踩水，呃，試試女人滋味兒，去了安西軍大營後，營官倒是沒說什麽，發了牌子讓咱們等著，快輪到咱們時，卻跟安西軍的壹位將官起了爭執……”
　　顧青問道：“打起來了嗎？”
　　親衛低聲道：“動手了，沒打過人家，他們人多……”
　　“兄弟們傷得嚴重嗎？傷了幾個？”
　　“傷了四五個，多是輕傷，但王貴傷得頗重，他被人打斷了腿……”
　　“王貴？”顧青皺眉望向韓介：“是那個‘王貴’嗎？”
　　韓介尷尬地道：“是那個‘王貴’。”
　　兩人打啞謎似的，只有二人自己清楚。
　　王貴就是李隆基安插在顧青身邊的眼線，在長安時被韓介拆穿了，但顧青並未追究，聽之任之。
　　韓介壹臉為難道：“侯爺，雖說王貴他……但他畢竟也是您的親衛……”
　　顧青冷冷道：“我說什麽了嗎？沒說不救呀。”
　　韓介感激地道：“侯爺寬仁，末將有愧。”
　　顧青沈著臉繼續問道：“受傷的那幾個人呢？”
　　親衛低頭道：“仍被扣押在安西軍大營……”
　　“這個節骨眼跟安西軍起爭執，應該是為了女人吧？”顧青冷冷道。
　　親衛垂頭沒敢說話。
　　顧青嘆了口氣，道：“妳們這些沒出息的，玩女人玩出事，最後還得我來給妳們擦屁股……侯爺命苦實錘了。”
　　隨手招過壹名親衛，顧青吩咐道：“去左衛大營，讓所有親衛集結待命，另外再告訴常忠，準備兵馬……”
　　韓介眼皮壹跳：“侯爺，沒那麽嚴重吧？”
　　顧青嘴角露出耐克式的斜笑，如同歸來的戰神般自信狂狷：“我正要在安西立威，沒想到送上門了，事情不嚴重，但我可以讓它更嚴重。”
　　壹眾親衛簇擁著顧青出了客棧的門，店夥計呆呆地站在店內，耳邊仍在嗡嗡作響。
　　“剛才那位……是侯爺？”夥計身軀搖搖欲墜，臉色漸漸蒼白：“所以……明日要我多叫些人是真的？不是玩笑？”
　　“我……要不要叫人？還是跟掌櫃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