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混蛋人設

　　石橋村確實不同了，連顧青這個對外部事物不怎麽敏感的人也能察覺到它的不同。
　　竟然有錢娶婆娘了，嘖！
　　婆娘有什麽好？夜裏體力都耗幹了，第二天做工時哪來的力氣？沒力氣如何掙錢養家？家都養不起，婆娘跑了怎麽辦？所以這根本是個惡性循環。
　　入秋的天氣有些涼爽，顧青今日多穿了壹件外衫，是石大興送的，暗青色面料，絲綢團花裏子，腰帶上鑲了壹顆不太顯眼的玉。
　　坐在村子中央的老槐樹下，顧青悠閑而無聊，瞇著眼打量來來往往的村民，小拇指捅進耳朵裏，壹下又壹下地掏著耳朵。
　　殺姚貴堂時受的內傷仍沒好，胸口不時有發悶的感覺，肋骨也疼，顧青目前正處於無所事事的養傷階段。
　　座山雕似的造型令村民們有些敬畏，路過顧青身前時紛紛躬身行禮問好，手上有食物的村民則很慷慨地雙手捧上食物遞給他，然後退後兩步，虔誠地再鞠壹躬，顧青有點不爽，暗搓搓地懷疑獻上食物的人是不是還偷偷許了願，以為在拜土地公嗎？
　　坐久了，顧青越來越不爽，有的村民行禮如拜神，有的村民則跨著弓箭步壹只手遞出食物，果幹肉脯什麽的，如履薄冰的樣子就像在餵籠子裏的大猩猩。
　　感覺有被冒犯到。
　　也有膽子大的上前跟他搭訕，說話很客氣，語氣恭敬仿佛面對長輩，顧青每說壹句話，村民立馬俯首帖耳狀，就差端個小本子記筆記了。
　　坐了壹會兒後顧青不得不起身，他只不過出來曬個太陽，不想見什麽世間百態人情冷暖。
　　石橋村不壹樣了，不知何時起，村裏分為了兩個階級，所有村民是壹個階級，而顧青，獨屬於另壹個階級。權力與金錢的堆砌，註定將人類的地位劃出涇渭分明的線。
　　……
　　“無甚奇怪的，村民是尊敬妳，而妳又是賣掉村霸的邪惡存在，大家敬妳又怕妳，自然如此。”
　　全村唯獨宋根生在他面前完全沒有畏懼的意思，而且說話越來越紮心，熊孩子揍少了，性格往往會向不可預測的方向偏移。
　　當初那個乖巧懂事楚楚可憐的宋根生多麽可愛，如今的他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當他漸漸發現顧青其實並沒有那麽暴躁，至少不會隨便揍朋友後，宋根生仿佛找到了生命的樂趣，壹次又壹次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學著顧青的樣子蹲在門口，宋根生嘴裏塞滿了村民送給顧青的果幹，壹邊吃壹邊嘖嘖有聲，用氣質和姿勢有力地證明了他這個讀書人真的是個水貨。
　　顧青有點煩躁地撓頭。
　　帶動村民致富這件事，他完全是無意的。建瓷窯後他只想請壹些村民當苦力而已，畢竟自己是村霸，登高壹呼不說應者雲集，至少沒人敢反對，至於付給村民報酬，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他沒想到不知不覺間，自己在村裏已然有了無比的威望，他成了善人，成了德高望重之人，成了帶領鄉親們奔小康實現現代化的領頭羊，弄潮兒……
　　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大家保持資本家和被剝削工人的單純關系不好嗎？
　　“德高望重”這樣的詞兒，也是壹種道德綁架，以後顧青想幹壞事，想橫行鄉裏，想搶鄉親們籃子裏的雞蛋時，如何好意思下得了手？
　　顧青其實很害怕別人對他寄予太高的期望，因為別人對他缺乏了解，什麽都不知道就把他捧到壹個很高的位置上，如此盲目的吹捧，終有壹日也會盲目地把他摔下來。
　　“要不……我當著鄉親們的面把妳痛揍壹頓如何？”顧青和顏悅色跟宋根生商量。
　　宋根生呆住了，嘴裏塞滿了果幹的呆滯樣子像壹只被嚇到的小倉鼠。
　　“為，為何？”宋根生使勁吞下了嘴裏的食物，心虛地道：“……因為我吃了妳的果幹？”
　　顧青嘆氣：“不是……我只是想讓村民們別把我當好人，壓力很大，大家為何不能正常點，把我當作壹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混蛋呢。”
　　宋根生發現自己紫府內的三觀再次有了震動的跡象，趕緊運功調息鎮壓。
　　“顧青，妳正常點，別讓我跟不上妳，在外面我都是以妳的知己而自稱的，妳這樣讓我很無措。”宋根生有些惶恐，組織了壹下語言，道：“為何想做個混蛋？”
　　顧青看了他壹眼，道：“雖然妳算半個讀書人，但我很難跟妳解釋清楚，只能說，做混蛋比做好人要方便很多，因為沒有道德的枷鎖束縛，行事的尺度和善惡的選擇要比好人寬松很多很多，對生存很有幫助。”
　　宋根生似懂非懂地點頭：“我有點明白妳的意思了。”
　　隨即宋根生又問道：“想做混蛋就做啊，為何要當著鄉親們的面揍我壹頓？與我何幹？”
　　“不揍妳壹頓，鄉親們如何相信我其實是個混蛋？”
　　宋根生驚了：“就因為這？為什麽是我？”
　　“閑著也是閑著，妳不也閑著嗎？再說我們很熟，揍不熟的人我有點不好意思下手。”
　　宋根生三觀暴跳，失神地喃喃道：“難怪妳曾經說過妳有時候根本不是人，以前我壹直以為妳在謙虛……”
　　“我雖然混蛋，但壹直很誠實。”
　　胸口悶得慌，張懷玉給過他幾顆丹藥，黑褐色的，味道古裏古怪不知什麽藥材煉成的。顧青吃過幾顆，內傷果真緩解了許多，應該是有效的吧，再過幾日約莫能痊愈了。
　　揉了揉胸口，顧青看著宋根生道：“以前妳說過想當官，是真有這想法還是壹時心血來潮？”
　　“當然是真有這想法。”宋根生苦笑：“可我讀的書不夠多，科考的話多半是過不了的。”
　　“知道書讀得少就老老實實多讀點。”顧青小拇指掏著耳朵，漫不經心地道：“昨日我托郝東來去青城縣物色幾位不得誌的讀書人，將他們請來咱們村定居，明日妳找壹些村民和工匠伐木采石，在村裏找個地方蓋個村學，蓋好後妳也進去當學生，順便把村裏那些整天沒事到處闖禍的小子們也全都趕進村學裏讀書去。”
　　宋根生被顧青的想法嚇了壹跳：“村學？要花很多錢的，書啊，紙啊，筆啊……”
　　顧青小拇指從耳朵裏收回來，屈指壹彈，爽了。
　　“妳沒發現我最近的氣質已然有壹種暴發戶的淩厲霸氣嗎？妳們讀好自己的書，別管錢的事，我不差錢。”
　　宋根生想了想，又道：“村裏只有我壹個讀書人，為何讓別的孩子也讀書？”
　　“妳呢，是個大號，目前看來快養廢了，我呢，總要準備幾個小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