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無中生友

　　顧青幾乎連滾帶爬竄出了楊玉環的臥房。
　　很尷尬，也很疑惑，最重要的是，關於昨晚的壹切是如何發生的，他完全沒有記憶，所以也不清楚究竟誰占了誰的便宜。
　　楊玉環是啥價就不提了，顧青可是很貴的，只有皇甫思思這小富婆才消費得起。
　　衣裳略顯淩亂地竄出臥房，出門便遇到壹名丫鬟，她正端著壹盆熱水，傻呆呆地看著顧青。
　　顧青齜牙：“妳瞅啥？”
　　“公，公爺……”丫鬟嚇得魂不附體。
　　“妳是不是以為我在阿姐房裏過夜？呵，愚蠢的東西，我是那種人嗎？”顧青渾身散發著正義的味道。
　　“奴婢不敢，不敢。”丫鬟嚇得跪下了。
　　顧青冷冷地看了她壹眼，道：“若被我聽到外面有任何風言風語，妳就沒命了。”
　　丫鬟嚇哭了，抽泣著道：“奴婢絕不說半個字，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屋裏楊玉環的聲音傳出來，語氣帶著幾分羞怒：“對壹個下人撒什麽氣，還不快滾！”
　　顧青頓時收起王霸之氣，低眉順目地道：“是是，我這就滾。”
　　飛快離開東廂房，顧青逃命般奔往前院。
　　前院蔭涼銀杏樹下，顧青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腦子裏仍嗡嗡作響。
　　昨晚發生的事令他此刻都沒回過神來，大家壹團和氣在喝酒，壹起聊夢想，聊情懷，聊詩和遠方，最後怎麽就喝到床上去了？
　　萬般不解，又無跡可尋，此刻腦海裏只有楊玉環那白花花的柔軟，以及她那羞憤欲絕的表情。
　　雖說能夠確定自己與她沒發生任何實質性的關系，但……他的手也能確定在她身上不規矩了。
　　顧青獨自坐在樹下，輕快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皇甫思思猛地拍了他壹下，笑道：“公爺今日倒是閑情，竟有空坐在樹下發呆……”
　　皇甫思思話說到壹半便止住了，因為她發現顧青的表情有些復雜，既尷尬又失落，就像被人當街扒了褲子卻又遺憾沒有美女看到壹般，賤嗖嗖的……
　　“公爺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嗎？”皇甫思思好奇地問道。
　　顧青嘆了口氣，遲疑片刻，輕聲道：“確實有點事……”
　　皇甫思思嫣然笑道：“妾身是您的枕邊人，有什麽事盡管對妾身說。”
　　顧青猶豫許久，緩緩道：“是這樣的，我有壹個朋友……”
　　皇甫思思翻了個白眼：“……”
　　顧青警告道：“這表情啥意思？不要亂想，我真有壹個朋友。”
　　“好啦，妾身相信是您的壹位朋友，然後呢？”
　　“我這位朋友為人很正直，但與壹位女性朋友飲酒時不小心喝多了，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和那位女性朋友睡在同壹張床上，而且……兩人衣衫都不整。”
　　皇甫思思震驚地張大了嘴，上下打量著他：“公爺妳跟誰飲酒了？”
　　顧青板著臉道：“妳是智商不夠還是失憶了？我都說了是我壹位朋友，不是我！”
　　皇甫思思果真如同失憶了壹般，沈浸在自己的猜測裏不可自拔，喃喃道：“莫非是萬春公主？不對呀，萬春公主回到長安後便住進興慶宮了，按理說不會私自跑出來與您飲酒呀……”
　　顧青咬牙道：“不是我，是我壹位正直的朋友！”
　　皇甫思思白了他壹眼，道：“沒皮沒臉吹噓自己正直，單就這句話妾身便不信。”
　　顧青怒道：“人與人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絕交！”
　　皇甫思思笑道：“好啦好啦，妾身信您便是。”
　　眨了眨眼，皇甫思思又道：“所以，公爺您……的那位‘朋友’，飲酒醉後與那位女子睡了壹夜？”
　　顧青蕭然道：“醉後啥都不記得，醒來才發現睡在壹張床上。”
　　“除了睡，還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做，貞操與節操俱在。”顧青斬釘截鐵地道。
　　皇甫思思又白了他壹眼，道：“您的貞操在妾身這兒就不知丟了多少次了。”
　　顧青冷著臉道：“是我的壹位朋友……”
　　“您……的那位朋友確定什麽都沒做？”皇甫思思狐疑地打量著他。
　　“真的沒做。”
　　皇甫思思哼了壹聲，道：“男女同睡壹張床，就算什麽都沒做，您也不幹凈了。”
　　“洗洗不就幹凈了。”
　　皇甫思思忽然驚聲道：“莫非張家兩位小姐回長安了？”
　　顧青苦惱地道：“妳說話能否循序漸進？我有點跟不上妳的節奏了……懷玉和懷錦沒回長安，妳想多了。”
　　皇甫思思仍在猜測，這個瓜不小，吃瓜群眾必須開動所有的智商讓這個瓜吃得有頭有尾。
　　於是皇甫思思喃喃道：“公爺認識的女子就那麽幾個，除了張家兩位小姐和萬春公主，剩下便只有……”
　　皇甫思思越說越慢，兩眼情不自禁地睜大，震驚地看著他，道：“難不成……是楊，楊……”
　　顧青嘆了口氣。
　　老鐵，這話兒到頭了。
　　起身拍拍屁股就走，顧青頭也不回地道：“今日開始我不回家了，住在城外安西軍大營裏，有事去大營找我。”
　　皇甫思思仍不敢置信地圓睜雙眼，良久，忽然轉身就朝後院跑去：“妾身去看看楊阿姐！”
　　……
　　心情復雜的顧青出城來到安西軍大營。
　　大營空蕩了許多，大部分將士被調入城內接管防務，城外十裏連營，顯得分外空寂。
　　顧青壹路上沒說話，宿醉的痛苦，尷尬的情緒，令他腦子壹陣陣發懵。
　　進了大營，徑自入了帥帳，顧青讓韓介弄壹只羊腿，架好炭爐，將羊腿料理過後放在炭爐上烤。
　　唯有美食能緩解此刻的心情了。
　　未多時，羊腿熟了，顧青掏出匕首，慢慢吞吞地將羊腿肉壹塊塊送入嘴裏，面無表情地咀嚼著。
　　韓介安靜地坐在顧青身後，見顧青今日神情古怪，似乎心情不佳，韓介也是個有眼力的家夥，非常識趣地把自己當成小透明裝死。
　　然而，韓介還是太天真了。
　　顧公爺有時候不會太講道理，越是親近的人面前他越任性。
　　“韓介。”顧青忽然道。
　　韓介急忙起身：“末將在。”
　　顧青頭也不回，道：“所有親衛包括妳在內，去校場跑圈，跑到死。”
　　韓介驚愕道：“公爺，末將和兄弟們沒做錯事呀，為何跑圈？”
　　顧青割下壹塊肉塞進嘴裏，便嚼邊道：“我也不知道為何，只覺得妳們應該跑圈了，跑圈不需要理由。”
　　韓介震驚地看著他，良久，從嘴裏迸出壹句：“公爺賞罰分明，不偏不倚，末將心服口服。”
　　“諷刺我的話，下場會更慘哦，妳想清楚。”
　　“末將錯了。”
　　韓介欲哭無淚，今日就不該在公爺面前晃悠的，存在即是有罪。
　　垂頭喪氣地往外走，韓介心裏奔騰的壹萬頭草泥馬已經開始跑圈了。
　　剛掀開帥帳的門簾，門外壹名親衛正好走來，神色匆匆地道：“公爺，大營轅門外有聖旨到。”
　　顧青眉頭壹皺，意興闌珊地放下羊腿，嘆道：“這個時候還來給我找不痛快，天子當得沒壹點眼力……”
　　站起身整了整衣冠，顧青道：“出去接旨吧。”
　　轅門外，李輔國壹身絳紫官袍，神情肅穆地站立原地不動，見顧青領著親衛們走來，李輔國微笑迎了上去，躬身向顧青行禮。
　　顧青潦草地回了壹禮，道：“李司馬……哦，對了，陛下回長安後，李司馬的官職也應有變動了吧？”
　　李輔國笑道：“托公爺的福，天子回到長安後新設‘察事廳’，奴婢忝為察事廳掌事……”
　　顧青皺眉，喃喃道：“‘察事廳’？”
　　名字透著古怪，似乎跟特務機構有關，所以它便是錦衣衛東廠壹類的機構，專門用於監察臣民風聲動向？
　　李亨為何搞出這麽個東西？他想做什麽？
　　腦子飛快轉動，顧青嘴上卻很客氣地道：“原來是李廳長，久仰久仰……”
　　李輔國哭笑不得：“顧公爺，奴婢不是什麽‘廳長’，是掌事。”
　　顧青呵呵壹笑，道：“不管察事廳是做什麽的，李掌事，咱們醜話說在前面，察事廳的手不要伸得太長，不要碰我的安西軍和我的宅院，否則……妳敢伸手我就敢剁了它，明白我的意思嗎？”
　　話是微笑著說的，李輔國卻聽得後背壹層冷汗，他很清楚顧青不是開玩笑，話裏分明帶著幾分殺意，若察事廳真敢監察安西軍，顧青說不得便會大開殺戒，將察事廳殺得雞犬不留。
　　李輔國毫不懷疑顧青能做到，如今的顧青可是令朝堂君臣都頗為忌憚的權臣，他有絕對的實力讓自己的每壹句話都兌現。
　　“顧公爺多慮了，奴婢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手伸到安西軍來呀，察事廳不過是幫陛下跑跑腿，聽聽長安城的動靜而已。”李輔國表情誠摯地道。
　　顧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
　　我信妳個鬼，糟老頭子壞得很。
　　李輔國見顧青表情微冷，不敢繼續這個話題，於是整了整衣冠，肅然道：“顧公爺恕罪，奴婢奉命宣旨，請顧公爺接旨吧。”
　　顧青躬身而立，李輔國徐徐展開手裏的黃絹，將寫得密密麻麻的聖旨壹字不漏地宣念了壹遍。
　　顧青面無表情，眼神卻越來越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