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初冬閃電,滅國戰爭(六)
白狼公孫 by 壹語破春風
2019-1-8 15:56
搖曳的火苗在破爛的布帛上燃燒,壹縷黑煙飄過插在地上歪斜的長矛,天空偶爾還有箭矢飛過去,蹣跚在走的帕提亞長矛手身體僵硬的倒了下來,重疊在同伴身體上,漸漸退去光彩的眸子倒映著這片染紅的原野,密密麻麻的屍體延綿鋪開,無主的戰馬仿徨的守在死去的主人身旁,輕輕拿馬嘴拱他,發出壹聲聲哀鳴。
不久,戰馬被人拉過韁繩,拿到戰利品的匈奴人朝同伴大笑,露出壹口黃牙,拍了拍腰間系著的幾顆腦袋,炫耀的比出五個手指,“又是壹袋糧食,回到部落,我就有很多了,能養十個強壯的女人給我生孩子。”
旁邊的匈奴輕騎低頭看了看腰間的人頭,連忙將腳下壹具屍體腦袋剁了下來,擦去濺在臉上的血水,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我的也夠數了……還是太少了。”他轉過頭,視野都是收割人頭的士兵、鮮卑人、烏桓人、丁零人。
落幕的戰場上,壹匹戰馬低頭舔了舔地上壹具屍體,那帕提亞人瞇起眼睛,悄悄擡起手怕打馬蹄,想要它離開,聽到腳步靠近,連忙閉上眼睛,將頭偏開,壹名鮮卑輕騎過來,將這具屍體上有價值的財物搜刮壹空,那人心裏松壹口氣的同時,就覺胸口壹陣劇痛,眼睛睜開,拔出的刀鋒,再次落下,映入他眸底。鮮卑人將他腦袋砍下來系在腰間,走去下壹具屍體。
強弩軍陣前,尼薩貴族騎兵將領安拉特被人從戰馬下拖出來成了俘虜,此時正跪在潘鳳面前,低垂目光看著地面,棕色的頭發垂下來,在視線中搖搖晃晃。
“尊敬的塞留斯將軍閣下,請允許安拉特用贖金贖回自己,我是尼薩的貴族,是帕提亞帝國有數的將軍之壹,我成為您的俘虜,也是將軍閣下的榮……”
膀大腰圓的身形在馬背上點了點頭,拱起手:“想不到貴國還有如此忠烈之士,當成全妳。”壹揮手:“將他帶去下斬首,以成全他忠義。”
安拉特見他神色肅然,又拱手點頭的動作,興奮的起身學著潘鳳的動作也拱起手:“多謝閣下,允許安拉特贖回自己的命。”
兩名士兵過來將他帶了下去,片刻後,驚慌的話語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將軍閣下,不對……卑鄙的塞留斯人……啊……”
聲音戛然而止。
潘鳳看著士兵呈過來的人頭,掏了掏鼻孔,偏頭對身邊的親衛笑道:“砍個頭都啰裏啰嗦的,安息人還真是沒出息,妳們說對吧?”
“萬壹他是投降呢?”武安國看著士兵手裏提的那顆面帶驚恐表情的人頭,皺了皺眉。
“……我老潘看人從不出錯,妳看他臉上還帶著笑呢”潘鳳遲疑了壹下,頓了頓,支支吾吾地說道:“……嗯,看上去可能是有些痛苦……不過走的還算安詳,別告訴主公,就說他當場就死了。”
武安國哼了壹聲,扛起鐵錘轉身就走。
……
長風漫卷,沙礫混雜枯草旋了起來。
後方壹裏,公孫止身披大氅帶著中軍浩浩蕩蕩的前行,前方戰事已收尾的消息,他已經知道了,翻看記下的戰報過後,隨口吩咐下去幾道命令,做出壹些調整:“讓阿渾牙、樓班繼續追擊,能抓到敵軍主將最好,抓不到就在尼薩城周圍徘徊,清剿商隊掠奪物資,斷掉城池的供給,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他目光隨後擡起來,俱是冷漠。
打發走了傳令兵,又行了壹陣,快抵達那邊戰場時,作為先鋒的並州軍已經從百裏外的另壹個戰場返回,從奔馳的騎隊中分離出來的兩道火紅身影過來,呂布將壹顆人頭丟給附近的士卒,騎馬與公孫止並肩,後者解下腰間酒袋拋過去。
“殺外邦人,殺的可過癮?”
呂布灌了壹口,擰緊拋回去:“自然是痛快,不過都督也要保重身體,公孫將軍也算得上馬革裹屍,這就是我等武人歸宿。”
馬蹄緩緩而行,公孫止望去遠方,隱約間有血腥氣順著風撲了過來,輕聲說道:“他雖說是我叔父,這些年來,為我做的事,都記在心裏,畢竟年歲大了,原想讓他做壹個閑散官職頤養天年……但總是不願歇下來,我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他是我叔父,也是家中長輩,想壹直看顧我,看顧公孫家。”
“……我這叔父知道自己比不上趙雲、閻柔、李儒、王烈這些人,扛不起太大的擔子,以免給我惹麻煩,就壹直退居在後面,幫我做些維穩軍中各將領間的事……這些我都是知道的……現在就那麽突然不在了……”
白色的絨毛在他令甲間微微撫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角卻是有些濕紅的痕跡:“……想想,我這輩子,壹路走到今天,虧欠身邊的人……真的有點多。”
“妳不該說這樣的話。”呂布微微回頭看了壹眼周圍,低下嗓音:“壹軍之主帥,任何情緒都會影響全軍,等妳將來老了,頤養天年的時候,再說這番話吧。”
公孫止側過臉,笑了起來:“好,等我老了,拉著溫侯坐在屋檐下好好回憶這輩子的過往,不過眼下趁年輕還有力氣,在這段回憶裏,再填上壹段,溫侯!可隨我壹起去看看安息人的文化都城是什麽樣的?”
“那看妳我,誰的馬快了!”呂布大笑,壹夾馬腹策馬而出。公孫止壹揮馬鞭:“駕——”跟了上去,不多時,身後的少女也騎馬沖了出來:“還有我,還有我……”
典韋望了望旁邊的李恪:“我們要不要去?”
“切,妳馬都騎不穩。”
“……”
時間已至下午了,太陽微微傾斜,在西面通往尼薩城的路途之中,猶如巨大的戰場,無數馬蹄飛奔,跨過壹具具倒下的屍體,收到來自狼王的命令,匈奴、烏桓兩部騎兵瘋狂追攆著奔逃的帕提亞潰兵,遠遠的朝對方射箭,西斜的陽光裏,鮮血和屍體觸目心驚的朝著壹個方向鋪展開去。
雷米達爾斯帶著並未崩潰的直屬衛隊試圖穩住陣型,然而在原野上他們難以是騎兵的對手,剛剛穩住的軍隊,成建制的再次被分割、擊潰,只得壹邊鏖戰,壹邊轉進,待到天色漸暗的時候,他才率著潰兵退回到城中。
站到城墻上,望著下方點起火把如同壹條火龍在夜色裏遊動,整個人都已經冰涼起來,感受到了危機,隨他逃回來的士兵、將領看著外面圍城的騎兵,壹時間無人說話。
到了第二天,太陽升到正午,雷米達爾斯從府邸中被人叫了出來,急急忙忙上了城墻,城中貴族、官員也都跑了上去,視野在高高的城頭展開,天與地連接的盡頭延伸出壹條長長的黑線,揚起的塵埃遮天蔽日,那是大規模行軍的跡象,他們並未經歷過昨日原野上那場戰事,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巨大的狼旗下,公孫止“籲”了壹聲,勒停戰馬,望著遠方城墻的輪廓,和下方遊移的草原騎兵,片刻之後,他低沈開口:“攻城——”
攻城的號角吹響。
早已列陣等候命令的西涼軍陣中,郭汜伸出舌頭舔過刀鋒,猛的壹揮,指向尼薩城:“都督有令,攻城!”
軍隊戰鼓聲裏開始緩緩朝那邊移動,後方,投石車也在民夫、工匠手中開始搭建,石彈搬運堆積起來,城墻下方交織遊動的草原騎兵挽起弓箭瞄準了城頭。
十壹月三十,這壹天裏,天地都在變色。
……
哈拉克斯。
延綿的軍營響起了號角聲,阿爾達班騎上戰馬,軍營中大量的步卒、騎兵湧上原野正在集結,他看著救下的塞留斯老人坐上了戰車,“我的兄長弒父篡位,而妳,來自東方的塞留斯人,將成為見證正義的阿爾達班是如何將邪惡的兄長擊敗,重整帕提亞帝國。”
他策過馬頭,目光望去已經集結完畢的軍隊,拔出腰間的寶劍指向天空:“我阿爾達班以父親的名義,以歷代帕提亞君王的名義起誓,在今天,我們!將與邪惡的沃洛吉斯開戰!並戰勝他,洗清皇位上的汙點——”
“出發,我帕提亞英勇正義的戰士!”
戰馬嘶鳴兜轉,阿爾達班揮舞寶劍斬下:“勝利必將屬於我們,開戰——”
高亢的聲音沖上天空,驚動飛鳥,雲層卷動遠去更加廣闊的天地,陽光偶爾從雲隙照了下去,許許多多的騎兵奔馳在道路間,攜帶恐怖的消息飛快的闖入安靜繁榮的城池——赫卡東比魯城。
隨著第壹份情報沖入皇宮,沃洛吉斯壹身潔白的長袍,帶著冕冠手握權杖坐在皇位上與下方的貴族商議春季後出兵的事宜,中亞的冬天會很冷,根本無法聚集起大量的軍隊討伐那支屠掉馬爾吉亞那的塞留斯軍隊。
“陛下,各部落、城邦都在鼓動士兵參戰,當天氣暖和的時候,您將看到城外十五萬軍隊集結,等候帕提亞皇帝的檢閱。”
當外面的消息被人遞進來,沃洛吉斯展開羊皮看了壹眼,英俊白皙的臉上,肌肉明顯抖動起來。
“陛下出什麽事了?”下方的壹名貴族站起身,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
巨大的廝殺吶喊在延綿的城墻上沸騰起來,明媚的天空下,壹架架雲梯,架上了城墻,口含刀刃的西涼步卒攀爬而上,已經站上城頭的士卒瘋狂的揮舞兵器,以小隊的方式,互相配合著正在城頭擴散。
天空壹枚枚石彈劃過長長的軌跡,砸在擁擠的人群頭頂,落在人身上,身體直接崩的支離破碎,灑落在地上,有的直接飛過了城墻,落到城池中,驚起壹片片平民的哭喊、房屋倒塌的聲音。
“帕提亞的文明記載這裏,我們的神靈會眷顧這座城池,所有人都將在這裏浴血奮戰,城破,我們將壹起死。”雷米達爾斯站在城墻上,舉起戰刀:“……為了帕提亞的榮光!”
無數的士兵的大聲吶喊響應,然而城墻兩側,魏延、武安國、張飛、典韋等將領,親自帶隊殺了上來,猶如怒潮般左右推進過來,切斷了城墻段上的帕提亞守軍,硬生生的將處在中間的帕提亞人擠壓的崩潰。
雷米達爾斯奮力血戰,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然後他看到壹個擁有龐大身形的巨漢提著雙戟站在了面前……
……
“陛下發生什麽事了?”聲音在靜謐的宮殿裏回蕩。
沃洛吉斯臉色發白的捏著記載訊息的羊皮,整個人都窩在皇位裏,微微的發抖,片刻後,他聲音有些嘶啞:“……北方尼薩……沒有了。”
“……我那弟弟,阿爾達班在哈拉克斯起兵,就連親人都在反對我。”他眼睛轉動,掃過下方面面相覷的壹名名貴族、官員,緩緩站起身,眼珠都紅了起來,猛的將手中羊皮灑了出去,朝他們咆哮:“帕提亞四處戰火,而我的軍隊在哪裏?!”
……
尼薩城墻上,驚人的廝殺還在擴大,城中的平民、貴族躲在家中,或閣樓上偷偷看著殺過城墻的敵人殺下了內城墻,湧去了城門,不久之後,城外的騎兵如潮水般漫了進來,彎刀、弓箭,以及這群人兇戾、猙獰的笑容……
而後,便是恐怖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