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壹章 悲恨
白狼公孫 by 壹語破春風
2019-1-8 15:56
房門打開,高大的身影走出,周圍人紛紛起身行禮。
這邊,壹群人喝過酒,哄鬧的壹陣,忽然有人拉過前面的衣角低聲道:“走了走了……”滿臉通紅的同伴剛想回懟對方壹句,擡頭便看見從側間出來的兩道身影朝這邊過來,便是晃了晃爵,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明亮的燈火在喝酒的青年視線中暗了暗,壹道陰影遮蓋過頭頂,他連忙起身看到來人時,連忙拱手:“末將見過都督。”
“怎麽,還叫都督?”公孫止笑著掃過周圍看來的眾人,揮手:“好好吃喝,不夠再上酒肉,管飽!”壹眾大小將校轟然應諾,俱都嘻嘻哈哈大笑起來,散開繼續與相熟的人吹牛喝酒,這邊,司馬懿被對方壹句“還叫都督。”給弄的怔了怔,反應過來時,公孫止接過壹爵酒,臉上帶起贊許的笑容:“……這場戰事,妳打的不錯。”
青年有著足夠的才智,也有足夠的堅韌,家中父母兄弟的死帶來的打擊,壹直都壓在心裏,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減反增,而對於兇手到底是誰,他都有過懷疑,甚至對面那位,而如今對面的狼王壹聲贊許,多少也有些動容。
但也只是片刻罷了。
司馬懿盯著遞來的酒水,沒有猶豫,伸手接過:“都督贊許,懿不敢獨領。”
他高舉過頭,對周圍兄弟大喊:“諸位弟兄,此戰能勝,全賴為在此戰中死去的亡魂,如今我們能還坐在這裏,當給他們敬上——”
“好!”
“那人是誰,說不錯……”
“當是這個理!”
滿滿當當的正廳裏,壹道道身形從席位間站起,捧著爵高舉過頭頂,有聲音哽咽地喊道:“敬死去的兄弟們!”
酒水傾灑在地面,有人喊出了戰死的同伴姓名,緊接著更多的人哽咽著喊了出來,正廳裏頓時都是壹道接著壹道的聲音。公孫止對他的反應不由露出贊賞,只是還有些惋惜……
司馬懿面色如常的將空下的爵遞還給公孫止,又拱手謝過壹番,坐回到自己席位上,不久之後,宴會散去,他便與並州鐵騎將校三三兩兩的走出府衙,取過外面的戰馬和兵器,幾乎下意識的捏緊,這壹次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壹股莫名的危機,仿佛有蛇信輕飄飄的在舔後頸的感覺。
踏踏踏……
踏踏……
馬蹄踏過堅硬的巖磚,街道兩側掛著的燈籠還亮著,偶爾還能看到壹兩名行人匆匆離開,此時壹眾並州將校醉醺醺的走在前面,倒也讓他心安不少,只是今日卻是喝了不少酒,整個人有些頭重腳輕。
此時為方便參與赴宴的各軍校尉以上的將官出去,開城門的士兵壹直等在那裏,看到緩緩打開的城門,司馬懿雖然有些不適,但多少放心了不少,走到放下的吊橋時,他回頭望壹眼還亮著燈火的城中。
忍住……忍住……不管是不是公孫止,將來壹定會查明……青年在馬背上想著,回過頭看來,前方壹道人影就站在距離兩三丈的位置,壹身青色深衣,面容消瘦長須,正笑吟吟在那裏看著他。
“算著時間,差不多過來了。”
“李長史……”司馬懿皺了皺眉頭,正要上前問話,陡然頭重腳輕的眩暈感越發強烈,呯的壹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前面行走的並州將官醉醺醺的沒有聽到後面的動靜,還在往前走,偶爾有人在黑色裏嚷著酒話:“仲達!快點回去了……”
聲音模模糊糊的從遠方飄來,地上慢騰騰爬起來的身影使勁的晃動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我……我……這不是醉酒……李長史……妳……”
那邊,步履慢慢走過來,隔著十余步在說:“可惜啊,如果之前喝了主公遞給妳的酒,妳往後都沒事了,可惜太過謹慎把自己暴露出來,以為那酒裏有毒?其實真正有毒的,是妳壹直喝的那爵裏,底部特意塗抹了水銀……”
搖搖晃晃的身形壹把上前抓住文士的交領,帶著殷紅的唾沫溢出嘴角,他目眶布滿血絲:“妳……妳……告訴……我……是不是公孫……止……殺了我司馬家的惡人……”
李儒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對。”隨即,俯過身靠近,低聲道:“妳如此聰慧,就該學文啊……學武真是屈才了。”
“啊啊——”
沖出喉嚨的聲音變得嘶啞難聽,司馬懿壹把推開他,跌跌撞撞的往後退,手中那柄畫戟哐當壹聲掉在了吊橋上,嘴唇動了動,瞪大的眼眶眨了眨,有紅色的水漬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滑過臉頰,滴落到衣襟上。
很多的畫面在腦顱裏飛速的閃過去,那壹年,他與母親、弟弟回家看見壹群人提著染血的刀走出家中,濃煙升騰在天上,畫面再閃,馬車側翻,母親為了不讓他被賊人殺死,用壹根斷木刺進幼小的身體裏,期望能逃過壹劫,醒來後,坐在路邊看到的是母親和弟弟無頭的屍體躺在原野上。
……畫面轉去,他看著院中那高大威猛的身形在練武,隨後跪在了對方面前。那是壹段安穩平和的日子,師娘溫柔又嚴厲、玲綺活潑頑皮,時常捉弄他,還有壹道身影安靜的坐在亭中翻看書籍,金黃的陽光從樹隙裏灑下來,照在她身上……真的好美……
“貞姬……”
伸過去的手在漆黑裏抓握,搖晃的身體在走動中滑倒,又掙紮站起來朝對面走出幾步,腳下踏空掉下了吊橋,嘭的壹聲,水花高高的濺了起來,浪花翻湧……水裏的身體微微動了動手,朝前伸去。
視線對面的是那涼亭,窈窕的身影緩緩轉過頭,溫柔看著他,嘴角勾起甜甜的微笑。
“仲達……”
……
蕩漾的水面漸漸平靜。
李儒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轉身朝城門過去,眸子滑過眼角對門後的士兵輕聲說了壹句:“淹死後再去撈。”
慢騰騰的邁動腳步上了馬車,回去府衙,書房裏的燈光還未熄滅,李儒悄聲走了進去,朝伏在案桌上書寫、批改軍務的身形,低下聲音:“主公,他喝醉酒淹死了。”
“嗯。”
公孫止點點頭,繼續批改竹簡上的內容,仿佛只是死了壹個微不足道的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