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八章 長安（二）

　　長安意為長治久安，遠去周文王時便定都於此，近前漢高祖五年置長安縣，是漢朝悠遠的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座城池之壹，它在這個時光承載了許許多多的故事、當時人們的生活，同時見證了壹個王朝的興衰。
　　清晨的柔光中，自董卓死後，又經歷了壹場倉促的戰事，古老的建築旁邊的廢墟裏，拔地而起的新建築，喊著號子的青壯，逐漸熱鬧起來的大街，馬車穿行而過，街道兩側的商販吆喝聲中，行人高聲的討價還價，讓這座古老的城池重新賦予了生命力。進得城門後，李黑子和韓龍瞪大眼睛，看到屬於人間的盛世。
　　清晨中，城池在喧鬧中蘇醒。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種吆喝的攤前擺放著來自南北的小玩意兒和吃食，也有來自西域稀奇古怪，從未見過的東西。雖然此行，倆人目的很明確，可天色還尚早，還有足夠的時間讓從未見過世面的二人多逛逛。
　　上午的時辰很快消磨過去，李黑子發了壹塊餅給青年，蹲在街邊的角落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啃了幾口，“這真是花花世界啊……要不是咱們苦慣了，就真不想走了。”
　　“還有好多好東西……要是放在北面，我帶兄弟們過去搶了。”幹硬的米餅在嘴裏咀嚼，韓龍眼睛壹眨不眨的看著街對面鋪子裏擺放著花花綠綠的綢緞，“……給阿慶穿上壹定好看。”
　　“阿慶？就是妳上次扶著出來的那個女人？”李黑子從羊皮袋裏喝了壹口水，臉上皺紋更皺了起來，他笑道：“結為夫妻了？”
　　那邊，很幹脆的點頭：“她沒依靠的，我不想她死……”
　　“嗯，做的好！”李黑子就像看自己侄子壹樣，伸過手在他頭上揉了揉：“……這世道男人活著都不容易，何況女人……妳跟首領時間短，不過妳放心，說不定將來啊，咱們也能穿上這些好衣裳，坐著馬車從這裏大搖大擺的過去。”
　　“啊……首領想當皇……”
　　李黑子擡腳踹了過去：“心裏想想就可以，可別說出來……娘的，將來的事，誰說的清……不扯這些了，趕緊吃，吃完該幹事情了。”
　　“嗯！”
　　日光變得燦爛明媚，倆人吃完後離開了這裏，李黑子年齡大，經驗自然比青澀的韓龍穩重，見識上也多壹些，有意無意的向旁人打探，在天黑下來之前，找到了貴氣堂皇的王允府邸，有家仆提著燭火出來。
　　燈籠掛上府門時，視野之中，壹輛馬車由遠而近過來，他們裝作行人從旁離開，余光之中，車轅停下，壹道拖著長裙窈窕的身影從上面下來，周圍隨行的百人俱是女子持槍挎刀，護著下來的女子徑直入了府邸。
　　穿過府中寬敞的院落，又過了廊下轉去後院的書房，老人正批閱壹些政務，聽到門開的聲響擡了擡頭，便是放下筆，“……陛下那裏如何？”
　　過來的女子將披著的紅色披風交給身後女卒，在側面尋了壹處坐下：“陛下自然安好，只是尚未從董賊淫威下緩過神來，此時大概已是睡下了。”
　　“唉……陛下年幼就遭此大難，將來必會明白江山來之不易的。”王允嘆口氣，看向女子：“紅昌，只是苦了妳，為父沒用啊……雖然西涼軍中有部分人投降，可忠心難鑒，呂布也只是手中利器，卻非良將，守衛還只能靠妳壹女子。”
　　飛蛾擠進窗縫，飛向女子面前的火燭撲了上去，隨後掉在幾案上，柔白的手指輕輕刨了壹下死去的蟲子，任紅昌擡起頭來，壹指將蟲屍彈飛出去，“其實，紅昌並不感覺苦，相反，更加覺得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手收回來，她壹拂花色的寬袖，起身拖著長裙走動幾步，偏頭望著老人，嘴角勾起壹抹微笑。
　　“義父啊……妳想想這世道，女子的命運何其悲涼，生死都由著男人的喜怒，而紅昌現在就過的很好，不受人隨意欺淩，而不是像所有女子般，只做壹件陪襯的、好看的衣裳，讓男人隨意穿上、脫下，又或送給別人，穿著不同男人身上，舊了、破了，然後扔到路邊，讓乞丐撿去，最後連渣的不剩下……”
　　“夠了！”
　　長案後面，老人陡然厲聲大喝，緊抿雙唇看著女子：“……這些想法……簡直就是胡說，哪裏有女子像妳這般說話的。”
　　蓮步輕邁，長裙劃過地面，任紅昌站到老人面前，紅唇輕啟，吐出誘人卻又冰冷的話語：“可女兒做了全天下男人都做不了的事……義父同意嗎？”
　　“妳……”王允氣的走了半步，白須發抖，說了壹字，後面的話語又咽了回去，隨後闔上眼簾，緩和了語氣：“算了，如今郭汜、李傕等叛將不日即來攻城，為父還有許多事物要做，妳先去歇息吧……”說著，揮了揮手，坐回了長案後面。
　　那邊，女子看著重新拿起筆桿的老人，鼻中輕哼了壹聲，轉身拂袖，來開門扇走了出去，等候的女兵將披風罩在她肩上，持刀隨步而行離開。
　　府邸裏慢慢安靜了下來，壹名巡夜的家仆在守衛的視線下走過長廊，轉去後方的花園，風嗚嗚咽咽的拂過周圍樹木，月色在地上投下清冷的清輝，他有些害怕的轉頭望了望，隨後加快了腳步，附近的草叢微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匍匐。
　　家仆提著燈籠照過去，草葉撥開，壹張臉陡然露出的壹瞬，身影越過了月光的清冷，壹雙的大手猛捂過人的嘴和脖子，哢嚓壹聲輕響在夜裏，人頭與身體誇張的扭曲，燈籠啪的掉在地上。
　　昏黃中，襲擊的身影拖著屍體進入草叢裏，窸窸窣窣壹陣後，壹身家仆打扮的韓龍從地上撿起燈籠提著繼續巡夜。
　　……
　　遠去東方，集結十余萬人的西涼軍浩浩蕩蕩推了過來，徐榮在上午到達新豐，安下營寨後不久，郭汜、李傕並未派遣信使過來勸說，直接朝他撲來。只有徐榮明白，曾經整個西涼軍系裏，只有他不是西涼人，對方自然不會念舊情的。
　　“當心胡軫臨陣倒戈，側翼加強監視。”徐榮經過李儒的提醒，這件事壹直放在心上。
　　然而不久，壹支破破爛爛，人數並不多的騎兵自後方而來，以故人的身份想要面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