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大山之內（下）

　　寧王和鐘子期壹直惦念著的馬蘭花的確已經進了山，陪著他壹起進山的除了馬塔的老仆馬爾幹之外，還有定州監察院的蘇護及壹批監察院密探。
　　蘇護挑選的這壹批監察院密探，大都諳熟山地生活，並經過壹些特殊的培訓，能在大山之中獨立生存，除了這些人之外，隊伍之中還特地調來了幾名專司測繪的人員，這些人的任務便是測繪十萬大山的基本地形，然後傳到山外，便於山外制定對策。
　　十萬大山的邊緣地區現在是定州與寧王爭奪的焦點地區，雙方哨探雲集，不時會發生沖突，但現在占據上風的卻是這些以羌族人為主的寧王部屬，定州軍對於這種山地作戰，的確不是很擅長，定州軍雖然戰功赫赫，但他們以前的戰鬥大都是在平原地區取得的，與十萬大山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片區域之中，大隊人馬完全無法展開，這裏，除了大片的粗可合抱的大樹組成的密林，便是懸崖峭壁，很多道路能容兩人並排前進，便算是寬闊得了，這與定州軍以前的作戰方式，作戰經驗完全不相幹，愈往山內走，蘇護的心中便越是沈重。
　　邊緣地區他們無法立足，他們這壹批人，如果露出形蹤，讓寧王偵知，那便是死路壹條，蘇護與馬蘭花壹行人等只能選擇人跡罕至的壹些密道，向著十萬大山深處進發。所幸的是，馬爾幹這位在大山之中生活了數十年老人，對這片大山極其熟悉，壹路之上，雖然險情不斷發生，但都是有驚無幸，此刻，他們已經深入十萬大山近百裏，寧王在這些地方的統治明顯已經減弱了。
　　“小姐，穿過這條山谷，我們就到了錳突洞。”馬爾幹抹了壹把頭上的汗水，“錳突洞洞主馬珍是小姐的親堂叔，我們到了那裏，就應當安全了。”
　　馬蘭花坐在壹株大樹之下，壹邊擦著頭上的汗水，壹邊擔憂地道：“馬而幹，馬珍叔叔壹向與我父親不和，我父親登上族長之位之後，便將馬珍叔叔驅趕到錳突洞這個偏僻的地方，現在我們窮途末路，去投靠馬珍叔叔，他會接納我們嗎？”
　　馬而幹道：“小姐，馬洞主雖然與族長不和，但馬洞主是反對族長出山，認為我們羌族壹旦出山，必然不是那些漢人的對手，而族長又壹直雄心勃勃，想要為羌族謀壹個更好的出路，兩人倒也不是為了私怨，畢竟是兄弟，關起門來打架無妨，但外敵打了進來，兄弟自然會聯起手來對付外人，更何況現在族長已經仙去，再大的仇怨也了結了，馬洞主壹定會接納小姐，和小姐聯手，壹起將十萬大山從外人手中重新搶回來的。”
　　馬蘭花瞅了壹眼蘇護，幽幽地道：“只怕從此以後，十萬大山再也不可能真正由我們羌族人掌控了，即便打敗了寧王，定州人卻比寧王更為強大。”
　　蘇護站了起來，笑道：“馬小姐放心，我們定州只是為了剿滅寧王這才踏足十萬大山，只要將寧王剿滅，這十萬大山仍然是妳們羌族的，我們定州人不會涉足其間，當然，前提是羌族仍然會和以前壹樣，不涉足到中原之事。”
　　“但願如蘇將軍所言，妳們要殺寧王，我也要殺寧王，至少目前我們有合作的基礎，至於以後的事情，便以後再說吧！蘇將軍，我想知道，妳們定州人答應給我的支援，在如今的情況下，怎麽給我呢？”
　　蘇護道：“小姐放心吧，我們定州人說了的事情，就壹定會做到，我想用不了多久，小姐就會看到我們的承諾。”
　　馬蘭花點點頭。
　　蘇護轉向馬爾幹，“老馬，差不多也歇息了壹個時辰了，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說實話，我現在就想快點到達目的地，然後能好好地吃上壹頓酒肉，然後洗壹個澡，躺在床上睡壹覺呢！”
　　馬爾幹笑著指了指日頭，“現在可不行，蘇將軍，這條山谷可不是隨便能過的，眼下正值午時，太陽高升，氣溫頗高，谷內瘴氣密布，眼下進去，那可是要送命的。只能等到太陽落山，瘴氣消散之後，我們才能過谷。”
　　“那不是還要等上半天？”蘇護無奈地道，進山這些日子，他也算是多了許多見識，以前進行的壹些山地特訓，在進了十萬大山之後，才知道以前的訓練只不過是小菜壹碟，在這裏，他才真正知道了大山之中是怎麽壹回事，也明白了為什麽歷朝歷代都拿十萬大山之中的羌族毫無辦法。
　　從懷裏掏出壹個小本子，從地上撿起了壹根小枝枝，旁邊的壹名密探馬上遞過來壹盒朱紅色色顏料的盒子，蘇護蘸上紅色的顏料，開始在小本子上記錄。
　　“蘇將軍，妳壹路之上都在不停地寫，這是寫些什麽呢？”馬蘭花驚奇地問道。
　　“不瞞小姐啊，這壹次跟著小姐進山，我是大長了見識，這些所見所聞，於我定州以後的山地訓練，作戰都是有益的，所以我將這些東西記下來，後人便會省下不少的事，而且也可以有針對性的進行訓練啊！”蘇護道，“我們定州人稱其為搜集資料，我們每到壹個新的地方，壹個新的環境，都會搜集這個地方與眾不同的地方，然後記錄下來，形成文案，以備查詢。”
　　馬蘭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時間壹分壹秒地過去，直到月亮爬上了樹梢，眾人也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馬爾幹才叫醒了眾人，“是時候了，我們該走了，這條山谷有數十裏長，恐怕我們得走到天明才能走出去，壹旦太陽升起，谷裏瘴氣便又會重新升起來了，所以，我們得加快步伐走出去。”馬爾幹摧促道。
　　睡眼惺忪的眾人跟著馬爾幹踏進山谷，壹股極難聞的氣味讓眾人極不舒服，聞之欲嘔，馬爾幹從谷裏尋了壹種植物，采下它的頁子揉碎了抹在鼻子下，“各位，這草叫綠蕉，揉出汁來抹在鼻子下，能起到解毒作用，谷裏瘴氣雖然散了，但這裏面的氣味仍是有毒的，這種綠蕉正是對癥的解毒藥草。”
　　馬爾幹將幾片葉子遞給蘇護，蘇護看了壹眼，轉身交給身後的部屬，“去多找幾株來！”
　　谷中幾乎沒有路，也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人走過，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松松軟軟，各種野草，小樹，枝杈橫七豎八地擋住去路，馬爾幹領頭，蘇護也派出兩個身高臂長的部屬手執腰刀，壹邊劈砍壹邊艱難地向前挺進。
　　谷中樹木茂盛，但卻幾乎聽不到生物的鳴叫，山林之中司空見慣的鳥叫聲在這谷中完全聽不到，借著月光，倒是常能見到谷中有倒斃的動物屍體，其中便不乏鳥雀。
　　“這些動物都是在瘴氣彌漫時候誤闖進來的，午間之時，瘴氣正濃，便是鳥兒從空中飛過，也會中毒掉下來。”馬爾幹解釋道，“這個山谷之中，根本就不容人和動物生存。”
　　蘇護嘶嘶抽著涼氣，“老馬，十萬大山之中，這樣的地方多麽？”
　　“多，很多！”馬爾幹道：“有些地方，我也沒有走過。”
　　蘇護點點頭，不再做聲，只是低頭默默趕路，壹行人行走極快，馬蘭花雖說是女子，但自小便在這片大山之中長大，走起山路來，比起蘇護這些戰士來絲毫不遜色，天色剛剛放明之際，眾人已是走出了這片山谷，遠處壹坐高約千米的大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那裏便是錳突洞，我們要去的地方。”馬爾幹指著那坐大山，“因為有這條山谷的關系，錳突洞壹向少有人來，這周圍，只聚集了約數千羌族人。這裏，寧王是絕對不可能派人過來的。”
　　“總算要到了！”蘇護長出了壹口氣，回望著身後那條山谷，蘇護仍是心有余悸。
　　“我們走吧！”馬爾幹引領著眾人向著目標開始出發。
　　壹行人沈默地走在林間，蘇護的部屬則散成標準的戰鬥隊形，保護著眾人在密林之間穿行。雖說馬爾幹信誓旦旦地保證這裏壹定安全，但蘇護等人卻壹點也敢馬虎，十萬大山已基本落入到寧王手中，誰知道馬珍有沒有投靠寧王呢！
　　嗖嗖兩聲，密林之中傳來羽箭破空的聲音，嘩啦壹聲，蘇護的部屬以最快的時間便將馬蘭花等人圍在了中間，哧哧兩聲，兩支羽箭直直地插在了眾人面前數步之處，看樣子，倒是警告的成份居多。
　　馬爾幹推開定州兵，大步走了出來，“是馬珍洞主的部屬麽，請代我稟告，就是老奴馬爾幹求見馬洞主！”馬爾幹大聲喊道。
　　隨著喊聲，密林之中有人影閃動，壹個大踏步走了出來，而在他的身後，可以看到利箭閃動的寒光。
　　“馬爾幹，那個馬爾幹？”走出密林的是壹個滿臉大胡子的羌族人，與蘇護見到的那些羌族人不同，這個羌族人身上穿著麻衣，斜披著壹條獸皮，半邊膀子赤裸著，手裏提著壹柄長弓，腰間插著壹柄直刀。
　　“馬都，是我啊，妳認不得我了？”看到來人，馬爾幹驚喜以叫了起來，“妳爹還好麽？看看，看看，我帶了誰過來了？”
　　順著馬爾幹的手指的方向，馬都的眼睛瞪圓了，“馬蘭花，妳，妳不是死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