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潛流

　　巴雅爾召集各部齊集龍城，宣告安骨部落被族滅壹案經過詳細地調查之後，已確定為定州邊軍出關偷襲所致，並向大家出示了壹系列的證據，甚至還找到了幾個在這場屠殺中僥幸躲過的幾名奴隸，這幾個奴隸甚至能說出來襲定州軍的將領名字。
　　草原各部群情洶湧，義憤填膺，紛紛叫嚷著要再度入關，將定州軍殺得片甲不留，完顏不魯與完顏吉臺更是哭倒在地，聲嘶力竭地哀求英明的大單於出兵為安骨報仇。
　　巴雅爾非常滿意目前的情形，他不但成功地解決了這壹次危機，更是趁此機會將各部更緊密地凝聚在壹起，看著下面面露不豫之色的青部首領，臉上不由露出絲絲冷笑，妳想跟我鬥，還嫩了壹點。青部是實力僅次於白部的草原大部，壹直在孜孜不倦地謀求著大單於的地位。
　　站起來，巴雅爾大聲宣布，明年他將再次會盟各部，出兵定州，望各部養精蓄銳，以待明年。同時任命完顏不魯為白部左校王，將給他配備壹萬精銳，在眾多小部落首領羨慕的眼光中，完顏不魯感激涕零，葡伏在地，大聲發誓將為巴雅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草原上群情洶洶，勵兵秣馬，直等明年驃肥馬壯之時便再赴定州，大肆掠奪，經過今年壹役，大家夥兒已沒有把定州軍放在眼中，不過如此而已，多年積蓄的定州老卒幾乎已被壹掃而空，壹些新兵蛋子，如何擋得住草原上十萬鐵騎，虎狼之兵？
　　定州表面平靜，暗地裏卻是波濤洶湧，蕭遠山的兵制改革方案已從不同的渠道流露了出來，整個定州軍人心惶惶，特別是右協偏將呂大臨更是火氣上升，整個人都憔悴了些，明眼人都看出，這壹改制受損害最大的便是如今實力最為強大的他了。
　　拿著蕭遠山召集眾將齊聚定州的軍令，李清笑呵呵地道：“吃壹暫長壹智，蕭遠山此舉倒也切中時弊，將軍權從此集於壹人之手。”
　　尚海波冷笑道：“有利必有弊，如此雖然有利於他控制軍隊，但卻將壹些有能力的將軍扒到了壹邊，利開了壹線軍隊，像呂大臨這些人，長期與蠻軍作戰，經驗豐富，如此改制之後，他必會被調到軍帥府，只可能在戰時被臨時委派率領軍隊，對部隊的控制力大大降低，戰時能發揮多大戰力尚未可知。”
　　李清笑道：“總之蕭遠山的此策還是有效的，從此定州軍可改名為蕭家軍了。呵呵，只是不知這次調整會不會涉及到我們常勝營？”
　　尚海波搖頭道：“不會，我們常勝營這點家底豈會在蕭遠山眼中，他是將我們放在這裏自生自滅了，將軍放心前去，只管喝酒看戲，如今定州，只怕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呢！”
　　蕭遠山的動作很大，定州軍下屬三協，各營將領來了壹次大調動，各營士兵甚至整翼整翼地被調到其它營裏，原本實力最為強大的右協被拆得七零八落，麾下的老卒被分到各營，如此壹來，各營戰力基本持平。
　　呂大臨被調到了軍帥府，擔任定州副將，官銜升了壹級，但卻對軍隊沒有了直接的指揮權，只可能在戰時被臨時委派，他的情緒極為低落，從實力最強的將領猛地壹下子淪落到定州軍最為尷尬的角色，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好在弟弟的選鋒營沒有什麽大的調整，麾下老卒也沒有被調走，算是蕭遠山給自己的壹點補償。
　　原中協偏將戴徹最為歡喜，他被委派到了震遠軍塞，不僅麾下直接指揮著震遠的磐石營，更有權節制其它三座軍塞。
　　其它各營將領基本都換了窩，只有常勝營的李清，似乎被蕭遠山選擇性遺忘了，在整個軍議期間，他都成為了壹個看客。而他的同僚們也都對他視而不見，當然了，壹個千多人的殘營，還窩在壹個鳥不生蛋的崇縣，有誰會去眼紅他的那點家底呢？
　　“各位將軍！”蕭遠山笑吟吟地端起酒杯，“調整軍制之後，我軍的戰鬥力將大大加強，指揮更加靈活，這將為我們掃平蠻寇打下堅實的基礎，來，讓我們共飲壹杯，祝我大楚萬世昌盛。”
　　眾將轟然起立，肅然舉杯，“願我大楚萬世昌盛。”
　　喝完定杯，蕭遠山再次舉杯，“新年將至，我卻將各位將軍召到這裏商議公事，誤了大家辦年貨，實在是罪過，這壹杯，且將本帥給大家先拜壹個早年，祝各位在新的壹年裏萬事如意，心享事成。”
　　“謝大帥，祝大帥早日掃平蠻寇。”
　　等這場酒宴結束，已是入夜時分，從大帥府出來，呼吸了壹口清冷的空氣，李清不由感到有些好笑，此時已不早了，自己在定州還沒有壹個固定的住所，自己去哪裏呢？
　　正想著，忽地眼角瞄見呂大臨在呂大兵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這壹次，恐怕最為失意的便是剛剛榮升為副將的呂大臨了。
　　“末將祝呂大人高升！”李清微笑著抱拳，對呂大臨道。
　　呂大臨站住了腳步，喝得有些迷離的眼睛看著李清，眼中忽地閃過壹道鋒利的光芒，冷笑道：“李參將，妳這是在諷刺我麽？”
　　李清搖搖頭，“不敢，副將此時心情，李清感同身受。”
　　呂大臨哈哈壹笑，想到李清窩在崇縣，死不死活不活的，境地倒也與自己現在差不多。不過相比較而言，對方乃是世家子弟，這家世比自己這老百姓出身可強得多，即便在這裏生存不下去，回到李家，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自己，失去了軍隊，成了壹個空頭副將，壹生的理想可就付之流水了，什麽封候拜將，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以後將完全淪落為蕭遠山的跟班。
　　斜著眼睛看了壹眼李清，呂大臨笑道：“說得倒也不錯，我二人倒也真算是同病相憐，罷了罷了，以後在定州做個清閑之職，每日風花雪月，倒也不錯。”
　　李清壹笑，道：“既然呂副將想要每日風花雪月，不如今日便由小弟作東，咱們去陶然居風花雪月壹翻。”
　　呂大臨眼睛壹翻：“陶然居？咱這粗魯武夫，可不入茗煙姑娘法眼，卻了也會被趕出來，不去不去，要去咱們便去紅樓如何？”
　　李清壹把拉起呂大臨，道：“呂副將今天榮升，紅樓那地方哪配得起副將身份，走，咱信去陶然居，有我在，哪裏會將副將趕出來？”
　　呂大臨恍然大悟，“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李參將當日曾以壹詞壹詩折花魁，茗煙姑娘青眼有加，好，借李參將東風，咱也去瞧瞧那茗煙姑娘到底是何等人物？”
　　壹行人談笑風生地走向陶然居。
　　呂大臨並沒有他外表看上去醉得那麽厲害，只不過心中郁悶，不願與人答話，便借酒脫身，想不到卻被李清纏上，臉上醉意蒙龍，心中卻清楚得很，李清是什麽人，李氏中人，與蕭家向來不對路，自己在蕭遠山這裏吃了虧，李清馬上便湊了上來拉攏自己，要是往常，自己會避之不及，但現在反而可以不用避嫌了。
　　李家，蕭家，自己都得罪不起，蕭遠山雖然虧待了自己，但對於李清的拉攏，呂大臨並不以為然，定州不是翼州，要是在翼州，自己巴不得湊到李家跟前，但在這裏，李清是條龍也得盤著，是只虎也得趴著，他並不看好年輕的李清鬥得過老謀深算的蕭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