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傻大膽的福將

　　震天的喊殺之聲甫起之時，正在親兵的衛護之下艱難前行的周文樂便驚出了壹聲冷汗，第壹反應便是這怎麽可能？敵我兩軍不是幾百人的小隊人馬，不是街頭上不知輕重的廝混漢子，而是多達上萬人數萬人的大股部隊，如此天氣之下，根本就沒有辦法正正常常地打壹次仗。但持續的喊殺聲讓周文樂明白，這不是小股的刺探和襲擊，而是真真正正地，對方發起了大規模的進攻。
　　關興龍瘋了！這是周文樂的第二個反應。橫刀營關興龍勇猛異常，是李清麾下極為勇猛的將軍，不論是數年之前征戰蠻族的奪旗之戰，還是定遠城下獨臂攀關，抑或是後來統兵遠赴室韋，總而言之，關興龍是定州軍中的又壹個傳奇，這完全是壹個靠著軍功壹步步走上來的將軍，怎麽會突然發起這種沒道理的攻擊呢？
　　他是不是另外有什麽陰謀？周文樂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但也只是壹閃而過，遠處的喊殺聲愈來愈烈，如此天氣之下，壹旦大股士兵被沖散，那就要出大亂子了。
　　此時的周文樂完全沒有想到，關興龍本來沒有想著要打他本軍的主意，只是屬意吃掉他落後的尾軍，此時，這股襲來的定州軍跟關興龍半毛錢關系也沒有，而是隸屬於另壹個方向上的過山風海陵營部隊。
　　“吹號，擊鼓，以我中心，所有部隊立即向我靠攏！”周文樂立即下令。周文樂的經驗的確很豐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讓他第壹個命令便是集中隊伍，只消自己的大股部隊集結，成功地組成陣型，以關興龍的萬余人部隊，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在這種天氣下攻破自己的陳型的。
　　漫天風雪之中，壹頭撞來的布揚古猶如虎入羊群，踩踏雪橇而來的他們，在體力上占據了極大的優勢，疲憊之極的洛陽軍此時在布揚古的眼中，那便是功勞薄上壹筆筆的功勞啊！
　　向前，沖殺，沖殺，向前！布揚古紅著眼睛，鋼刀揮舞，勢不可擋。
　　但漸漸的，布揚古發現不對了，與剛剛開始遭遇的敵人不同，越向前，敵人的隊形便越密集，越亂殺散對手，與先前相比，現在就感覺艱難多了。
　　“校尉，不對啊！”緊跟在他身國賓賀壹山吸著鼻子，伸出手去抹臉上的雪水，卻不提防手上沾滿鮮血，這壹抹上去，頓時便滿臉是血，看著極其恐怖，賀壹山卻滿不在乎地從地上掏了壹把雪，又胡亂地抹了幾下。
　　“敵人越殺越多，越殺越密，不象是斷後的部隊啊！”賀壹山道。
　　布揚古側耳傾聽著四周的喊殺起，他的壹千人馬現在能跟在他身邊的也不過百來人，“是有些不對，妳聽到號角聲和軍鼓聲了麽！”
　　賀壹山點點頭，“聽到了！”
　　“對方這是在聚攏人馬，如果我猜得不錯，這軍鼓所擊之處，便是敵人的核心所在。對方正在以鼓號召集部隊向他靠攏，如果讓他聚陣成功，我們就麻煩了！”
　　“而且，我懷疑我們碰到的不是敵人的後軍，而是本陣！”布揚古仔細傾聽著鼓號聲，分辯著鼓號聲中所代表的意義。
　　賀壹山的臉色立馬變了，“這下糟了！我們他媽的這是自投羅網！對方的本陣人馬太多了！”
　　布揚古喘著粗氣，“吹哨子，看能集中多少弟兄過來！”
　　賀壹山從懷著掏出壹個哨子，鼓足氣力壹吹，看著精致的哨子發出的聲音卻猶如鬼哭狼嚎壹般，這要是在深夜之中聽到了，足以讓人惡夢壹場。但這哨音卻偏生穿透力極強，隱隱壓過風雪咆哮之聲，遠遠地傳了出去。這種哨子是布揚古制作的，僅此壹家，別無分號。
　　賀壹山鼓足氣力，不斷地吹響著，慢慢地，有士兵向哨音發出之地匯聚過來，而此時，對手也正在向後收縮，向本軍靠攏。
　　半柱香的功夫，布揚古身邊已聚集了七八百人，渾身濺血的士兵臉上卻都透著興奮之色，定州兵的戰術素養的確要比天下其它軍隊強上數籌，即便在如此天氣之下，只要兩三人聚攏在壹起，便可以形成壹個簡單的作戰小隊，而洛陽軍在此時此刻，憑借著的卻只能是自己的單兵作戰能力，兩相比較，立刻便落了下風，讓定州軍猶如砍瓜切菜壹般，殺得血流成河。與其它定州軍不同的是，海陵營之所以被命名為海陵，便是因為這個營裏絕大數士兵都是召自海陵鹽工，相互之間大都認識，配合作戰熟練之極，加再上他們本身步戰能力，單兵作戰能力在定州軍中就是非常強悍的，再加上經歷了九刀峰那壹場定州遇到的最為困難的壹仗，這個營的作戰能力更是大大地上了壹個臺階。
　　“壹山，妳估計，海陵營離我們還有多遠？”布揚古問道。
　　“起碼還有二三十裏路！”賀壹山道。
　　布揚古左拳狠狠地砸在右拳之上，“二三十裏路，以我們現在行軍的速度，最多也只要兩個時辰罷了，壹山，富貴險中求，敢不敢跟我拼壹把？”
　　賀壹山有些茫然，“校尉，妳想幹什麽？”
　　“敵人正在聚攏兵將，如果讓他成功地將所有部隊聚集在壹起，不僅是我們麻煩了，隨後趕來的熊將軍也麻煩了，妳想想，熊將軍趕過來，壹頭撞上的卻是列成陣勢的敵軍，那怎麽辦？”布揚古道。
　　“校尉，妳是想……”賀壹山咽了壹口唾沫，有些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壹想到布揚古即將要做的事情，他就頭皮發麻。
　　“集中我們所有力量，沖進去，打進去，敵人的鼓號就是我們的指南針，死釘著這個方向，殺過去，讓他們無法聚攏力量！只要他們無法集中力量，列成陣形，等熊將軍壹趕到，沒頭蒼蠅壹般的敵人還不是壹盤菜，妳也看到了，在沒有列成陣勢的情況下，這些敵人簡直就是剛剛從娘胎裏爬出來的羊羔啊！”布揚古興奮地道。
　　“校尉，我們只有這七八百人了？”賀壹山饒是膽子大，此時也不由有些心虛。
　　“七八百人又怎樣？”布揚古咬著牙，“七八百頭猛虎，面對著幾萬只小羊，難道會害怕麽？只要攪亂敵人的陣形，我們便是死凈了也劃得來，不然熊將軍的本部就會碰到大麻煩！”
　　“而且！”布揚古壓低聲音，在賀壹山耳邊道：“如果功成，我們又能活下來，壹山，我們的功勞那可就大了，富貴險中求，我們是軍人，不搏命，如何成功？”
　　賀壹山心動了，的確，自從跟了布揚古，自己的軍職也坐了火箭壹般噌噌往上竄，定州軍中，只要踏上了振武校尉這壹級，便算是中高級軍官，所享受的福利也不是現在自己這個鷹揚校尉能比擬的，如果此戰功成，布揚古升官，自己也就水漲船高了。
　　“幹了！”賀壹山狠狠地壹跺腳！
　　布揚古出擊了，以賀壹山的哨音為準，所有士兵們都聚集到壹起，向著鼓號發出的聲音，宛如壹柄利劍，直直地捅了過去。
　　周文樂很快便從喊殺聲傳來的方向，判斷出了敵人已猜中了自己的位置，正在向自己這裏突進，雖然如此，他卻無法也不能停下鼓號聲，現在，他必須盡快聚攏士卒，這種狀況下，他只能與對方比拼速度了。
　　但對方突進的速度，士兵們的喊殺和慘叫聲，讓周文樂臉色很是難看，對方前進的速度太快了。
　　“周將軍！”壹名偏將有些惴惴不安地道：“是不是停止擊鼓吹號，我們這樣，不諦是給對方指明了方向。”
　　周文樂沈著臉，“妳沒有聽到那奇怪的哨音嗎，對方是憑著這種哨音將士兵聚集在壹起，我們的鼓號在給他們指明方向，他們的哨音何嘗不是給我們標出了他們的位置，聽喊殺聲，他們人數並不太多，妳，帶領壹千人，給我去阻住他們！”
　　此時，周文樂的身邊，已聚集起了五六千人眾。正開始整理隊形，排成陣勢。
　　“是！”那偏將插嘴卻撿了壹個難差事，苦著臉便下去了。
　　布揚古碰到了麻煩，突進來很久了，他第壹次碰到了成建制的敵軍，看到敵人從風雪之中沖過來，雖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看到敵人沖過來的密集程度，便知道人數壹定不少！
　　“狹路相逢勇者勝，弟兄們，做翻了他們！”布揚古狂喝著提起刀，壹把抄起壹根插在身邊雪地上的壹根長矛，狠狠地擲了出去，將對面的壹名敵軍射得仰天便倒。殺進來的定州軍旋即與這股敵人糾纏到了壹起。
　　周文樂仍然沈著地在聚集著士兵。
　　布揚古的確是壹員福將，假如今天他是孤軍到此，碰上了周文樂這樣沈著的將軍，全軍覆滅便在眼前，但他的運氣的確好到破了天，在沒有任何聯絡的情況下，關興龍也發動了對周文樂的進攻，而且是關興龍根本就沒有準備對周文樂本軍進攻的情況下，發現了布揚古部對敵人的行動後臨時決定的。
　　關興龍狠狠的壹擊狠狠地戳在了周文樂的屁股眼上，當聽到身後傳來震天的喊殺聲，而且來敵數量遠超前方之敵時，周文樂的臉色終於變了。
　　而聽到對方身後傳來的喊殺聲，布揚古狂喜，“熊將軍來了！”
　　熊將軍沒有來，來得是關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