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平生願

　　不知過了多久，杜愚那渙散的目光，漸漸恢復了些許神采。
　　察覺到身側的能量波動，杜愚傻傻的轉頭望去，怔怔看著狐小顏好久，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這是……晉級麽？
　　狐小顏開啟至聖的窗口了？
　　“杜愚。”小焚陽飛到杜愚眼前，小臉蛋上寫滿了擔憂。
　　“沒事，我沒事。”杜愚想起了很多，臉上露出了壹絲安慰似的笑容。
　　然而在小焚陽眼中看來，這笑容很是勉強。
　　杜愚突然面色壹變，顫聲道：“夢楠和詩唯呢？”
　　“進入靈器世界了。”壹旁，楊青青輕聲回應著。
　　“真的？”杜愚猛地坐起身來。
　　楊青青點頭道：“我親眼所見，放心吧，她們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杜愚這才放松下來。
　　“嚶～”狐小顏埋首在杜愚臉側，不斷的貼貼蹭蹭，小聲嚶嚀著。
　　“恭喜，小顏，回來吧。”杜愚口中喃喃，順勢將小狐貍收入了體內。
　　看得出來，杜愚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
　　顏王與其他妖寵不同，尤其是關於至聖壹事，小顏身處於杜愚的穴位家園內，才更有利於她突破晉級。
　　收回妖狐之後，杜愚又將小焚陽抱在了懷裏。
　　他的目光掃過山海兩位至聖，最終，望向了壹旁跪坐的楊青青：“我們成功了。”
　　楊青青靜靜看著杜愚，等候下文。
　　杜愚臉上的笑容不再勉強，而是愈發的燦爛，更帶著壹絲勝利的喜悅：“朱砂赤妖焰生效了。”
　　“真有效果？”夔醜眼睛睜得老大，不難看出其中喜悅。
　　夔醜的牛生很簡單。
　　守著山之界這壹畝三分地，偶爾打打架、活動活動筋骨，這便是夔醜的美好生活了。
　　而自從追隨了山海之主過後，夔醜遇見了壹個自己非常喜歡、也倍加疼愛的生靈——小焚陽。
　　壹般來說，每每見到其他至聖時，夔醜都想要列開架勢，與對方酣暢淋漓的殺上壹番。
　　偏偏小焚陽是純真爛漫的孩童心性。
　　她明明是至聖，卻只有殘缺的妖魄，命運很是淒慘。
　　這讓夔醜心生憐憫的同時，也是疼愛得緊。
　　如今聽到青門的計劃生效，金烏肉身逐步被控制，夔醜當然很開心！
　　這意味著，那個惹人憐惜的小家夥，能夠恢復全盛之姿了。
　　“真的嘛？”杜愚的懷中，小焚陽仰著小腦袋，壹雙橘紅色的大眼睛裏滿是期望。
　　“真的，朱砂赤早已種下火種、荼毒金烏的肉身了。”杜愚強忍著心中激動，點頭道，“給妖火壹些時間。”
　　妖火，天地間自然孕育的至寶！
　　那幽寒秘法都能控住金烏，妖火豈會不行？
　　退壹萬步講，就算金烏真的能對抗妖火，那也得在意識清晰的情況下。
　　此時，通過朱砂赤回饋的訊息來看，金烏頭腦混亂的很，對於妖火的存在全然不在意。
　　楊青青開口道：“妳再提醒妖火壹下，讓它盡最大能力去影響金烏，讓金烏飛高飛遠。
　　遠離地面，遠離寒樹的控制範圍。”
　　“是！”杜愚謹遵師命，閉上了雙目，腦中聯系妖火。
　　關於這壹點，早在執行任務之前，杜愚便已經與朱砂赤妖焰交涉過了，這也是青門眾人共同商議的結果。
　　天青瓷拾著海龍燭，靜靜的跪坐在杜愚的另壹側。
　　這幅畫面很美。
　　杜愚閉目坐在草葉大床上，懷中抱著小焚陽。
　　青師與青瓷這兩個氣質相近的仙子，分別跪坐在兩側床邊。
　　那淺綠色裙擺與天青色裙擺紛紛鋪開，蓋住了草葉床，也蓋住了杜愚的雙腿。
　　只可惜，杜愚沒有心思觀瞧，只是專註於與朱砂赤妖焰溝通。
　　天青瓷拾著海龍燭，無聲無息的滋養著杜愚的心神，心思也飄了很遠。
　　就在剛剛，她經歷了無比驚心動魄的壹幕，也險些被寒樹殺死。
　　關於寒樹的強大，她切身感受到了。
　　要知道，隨後殺來的寒樹，無疑是壹株株分枝。
　　但那些分枝，好像比其他幽寒之樹的本體還要強大！
　　天青瓷最引以為傲的防禦技·鎮海龜，根本扛不住對方三兩下戳刺。
　　這簡直令她難以接受。
　　如果，焚陽金烏能回來的話，也許能多幫壹幫杜愚吧。
　　自己，已經很難再守護好杜愚了。
　　“妳還好麽？”青年的嗓音突然傳來。
　　天青瓷擡起眼簾，見到了面色關切的杜愚。
　　與青師的裙擺不同，天青瓷的長裙本質上是妖魄。
　　她的所思所想，自然皆被杜愚感察到了。
　　“別否定自己。”杜愚伸手撫上了青瓷的臉頰，“妳是我對陣寒樹的底氣，是我能活下來的資本。”
　　如此動作，稍顯矛盾。
　　若是雙方互換壹下，由至聖大人輕撫杜愚的臉頰，似乎才是正常的。
　　天青瓷並未躲閃。
　　她只是合上了壹雙美眸，那帶有水珠的妖魄臉頰，細細感受著杜愚的溫熱手掌。
　　所有人都不知曉，就在不久之前，天青瓷已經與杜愚道別了。
　　那是壹次無比認真的道別！
　　天青瓷真的以為，自己的生命要走到盡頭了。
　　然而，杜愚雖然被震懾到癡傻，小焚陽卻是站了出來，並完美的繼承了杜愚的衣缽，硬生生將天青瓷救了回來。
　　“呵。”天青瓷臉上泛起壹絲淒美的笑意，不知是傷感還是慶幸。
　　她的身影悄然消失，融入了杜愚體內。
　　杜愚看著眼前消散的青瓷大人，不由得心中重重壹嘆。
　　壹會兒，好好安撫壹下天青瓷吧。
　　此壹役之後，受傷的生靈太多了。
　　不只是身體上，更是精神上、是信念層面。
　　不過，杜愚認為這也是件好事。
　　眾人摧毀寒樹慣了，心中難免有些許傲氣。
　　在這壹時間點上經受壹些挫折，也能讓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生靈，再執行任務時，狠狠提起十二分精神！
　　灰燼寒樹果然強得可怕。
　　區區分枝，便能肆意蹂躪至聖妖寵。
　　當然了，杜愚也知曉其中道理，這所謂的分枝，其實也能完美繼承本體的實力。
　　寒樹與神樹的分枝強弱與否，均取決於本體向分枝內註入多少能量。
　　所以，至聖大人也不必妄自菲薄，更不必被強敵所震懾。
　　灰燼寒樹為了奪回金烏，很可能是鉚足了勁兒的！
　　楊青青詢問道：“情況如何？”
　　“朱砂赤壹直在執行命令，已經在盡量影響了。”杜愚繼續道，“另外，金烏耳中的聖臣被燒死了，並被甩了下去。”
　　“果真藏在耳中。”楊青青稍加思索，開口道，“落日羽？”
　　與人族裸露在外的耳朵不同，金烏的“耳朵”很隱蔽，位於鳥瞳下方、脖子上方壹點，並被羽毛覆蓋。
　　只有撥開羽毛，才能見到其中耳孔。
　　若是金烏保持正常形態，耳中的聖臣可以被燒死，但很難被甩出來。
　　杜愚確認道：“應該是。妖火說，金烏不知為何突然化作漫天火羽，而後又重聚出了肉身。”
　　楊青青暗暗點頭，青門之所以知曉此妖技名稱，是因為太虛斧提供的情報訊息。
　　盡管老賊與冉浪的信息不全，小焚陽的記憶殘缺，但太虛斧的記憶相對完整。
　　倒是之前“金烏啼鳴”的那項妖技，連太虛斧都不知曉，想必是金烏被俘後的漫漫百余年間，後學會的。
　　大概率是由幽寒之樹、寒族人士幫忙研發出來的。
　　此妖技之效果……可真狠吶！
　　壹名至聖，最多擁有10項妖技。
　　妖獸在凡級與地級時，每壹級皆配備2項技法。
　　很有壹種新手保護期的意思。
　　自從妖獸晉級天級後，每升壹級，只能多修習1項技法。
　　也就是說，第八等級·至聖，最多能擁有10項妖技。
　　必須要說明的是，這是最佳情況。
　　不是所有妖獸都能像荒銀猞那樣幸運，能從其他妖獸的技法中獲取靈感、創造出適配自身的技法。
　　妳的種族越是特殊、越是稀有，自然就少有前輩、少有傳承。
　　就比如說流火狻猊，強悍如它，實則只有8項妖技。
　　悲海鳥夫婦也只有9種妖技。
　　即將晉級的狐小顏，很可能也會步入後塵。
　　世上倒是不缺火狐壹族，問題是，沒有強大的火狐壹族！
　　時至今日，小顏也不知道，自己聖級適配的技法到底是什麽。
　　同理，待齊天晉級妖聖之後，也不知道自己能學什麽。
　　齊天猿需不斷求索，也許壹天就能習得，也許窮盡壹生都無法尋到適合自己的。
　　有趣的是，反倒是至聖適配之妖技，非常的明確——至聖真身！
　　“青師。”杜愚將小焚陽按進體內，“我先去桃源界和幽篁界，把夢楠和詩唯接回來。”
　　神鬼二帝皆有塵靈鹿壹族庇護，當然不會出事。
　　不過，若是能有天青瓷·海龍燭的滋養身心，二人也能恢復得更好壹些。
　　“去吧。”楊青青叮囑道，“另外，不要去往外界。”
　　不出意外的話，外面的戰場理應是寒枝密布。
　　青門四人可是從寒樹的眼皮底下，硬生生把金烏給偷走了……
　　此時的幽寒之樹，怕是正被怒火攻心、發了瘋的尋找青門眾人呢！
　　可惜，杜愚不能親眼見到寒樹無能狂怒的樣子了。
　　“是。”杜愚拎起太虛斧，回憶著靈器世界的坐標，隨即撕開了壹條空間裂縫。
　　杜愚邁步進入其中，頓時，淡淡的桃花香氣縈繞鼻間。
　　寺外山崖處、風桃樹上空，杜愚穩穩佇立著。
　　他的目光掠過山下山門、望過唯美的十裏桃林，見到了入口處的美麗蘭草。
　　杜愚身影閃爍，徑直紮進了荀草叢中：“夢楠呢？”
　　“杜……杜愚？”伴著荀草葉的壹陣晃動，李夢楠被扶著站了起來。
　　盡管她的耳垂上還留有絲絲血跡，但整體看下來，她理應沒有大礙了。
　　“妳沒事。”李夢楠邁開長腿，壹步便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杜愚。
　　還不等杜愚說什麽，李夢楠急忙道：“其他人呢？青師和三妹呢？”
　　“大家都很安全，青師正在山界，詩唯在幽篁界，我們去接詩唯。”
　　“嗯嗯。”李夢楠連連點頭，眼中的惶恐依舊未散。
　　即便是將心上人緊緊環在懷裏，她的心中也滿是後怕。
　　清醒時，她還在戰鬥，在面對世間的火屬至尊·焚陽金烏。
　　李夢楠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僅壹瞬間，她就失去了意識，沒有半點反抗能力。
　　而當她再醒來時，已然身處桃源界內，周圍空無壹人。
　　空無壹人……
　　這種滋味簡直糟透了！
　　“哢嚓～”
　　杜愚的妖息戰袍爬出壹絲碎紋，神夢楠手臂環得很緊，也並沒有收力的跡象。
　　那稍稍顫抖的手臂，似是要將杜愚揉進她的身體裏。
　　“沒事了，沒事了。”杜愚輕撫著女孩背脊，溫聲細語的安慰著。
　　看著近在咫尺的耳垂，杜愚輕輕張嘴噙住，舔去上面殘留的絲絲血跡：“我們去接詩唯，然後回海界休養，好不好？”
　　“嗯。”神夢楠低垂著眼簾、小聲應著，雙臂終於松了松力道。
　　“呲！”透明幕布緩緩被撕開。
　　女孩視線中，那散落著粉白花瓣的桃花林，變成了壹片郁郁蔥蔥的竹海。
　　二人從天而降，落在了壹支白白胖胖的竹筍上。
　　其中休養的人，顯然意識到有人來了，竹筍當即“開花”，分成了數瓣。
　　隨即，愚楠二人墜入了滿是綠色光點的竹筍內，感受到了無比旺盛的生命力。
　　林詩唯坐在地上，並未擡頭看杜愚，而是輕聲道：“金烏如何了？”
　　“它身上留有雙生樹蔭，幽寒秘法近不得身。”杜愚看著故意垂首的唯帝，似是意識到了什麽。
　　對於過去發生的壹切，林詩唯早就知道了？
　　只是為了不影響未來的發展走向，她沒有做出任何改變，默默的與眾人壹同經歷了所有？
　　很有可能！
　　畢竟從結局上來看，在此役中，眾人所付出的代價是完全能夠接受的。
　　杜愚看著女孩，繼續道：“現在金烏正在妖火的影響下，不斷飛高飛遠，盡可能遠離這片大陸。”
　　“好。”林詩唯緩緩閉上雙目，並長長的舒了口氣，
　　壹切都是值得的。
　　若有可能，她希望有更多的值得。
　　奈何腦海中的畫面不多了，越往前行，路上的迷霧就越多，愈發讓人看不清。
　　李夢楠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聲音都有壹絲顫抖：“那我們只需要再等上些時日，等金烏徹底被控住之後，小焚陽就能……唔。”
　　這壹次，換成杜愚緊緊環住神夢楠了。
　　其實，他壹直在壓抑著內心的狂喜。
　　關於幫助小焚陽重塑血肉之軀，壹直是杜愚夢寐以求的、是他的心頭夙願！
　　這條禦妖之路，他已經走了這麽久、這麽遠了，終於要迎來這壹天了！
　　杜愚重重點了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