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帝休

　　通過帝奴之口，師徒二人獲得了大量的情報。
　　在青師的要求下，二人在山之界又休養了壹日，隨後，便踏上了探索、收集情報的旅程。
　　值得壹提的是，女帝臣……是真的硬！
　　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她每分每秒都在經受木刺的殘忍折磨。
　　但這位掌控南山軍營的總頭領，硬是不開口！
　　她對萬物生靈的刻板印象，已經融入了骨子裏：幽寒神樹為天，是她唯壹信奉的神明。
　　而寒族，則是神明之下第壹檔的存在。
　　至於剩下的所有生靈，無論是人或獸、還是器具花草，統統都是她腳下的奴仆，任她驅使踐踏。
　　關於被奴仆所俘獲、嚴刑拷打這件事兒，女帝臣的心中除了恨就是恨。
　　哪怕是淪為階下囚，她也壹直是高高在上的心態，未有半點服軟的意思。
　　對於師徒二人而言，或者說，對於人類陣營而言，這並不是壹個好訊號。
　　若是能用尋常手段策反寒族，無疑更有利於任務展開。
　　但是寒族人士油鹽不進，的確是讓人很頭疼。
　　忠誠，是培養出來的。
　　真不知道幽寒之樹給寒族灌了什麽迷魂湯……
　　又或許，其中有幽寒秘法作祟？
　　反正在帝奴的口中，杜愚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寒族對幽寒之樹的信奉，好像是天生的壹樣。
　　幾乎沒有叛變的可能！
　　關於這壹點，杜愚也能印證，他曾抓住的那個放羊的寒族，也只是假模假樣的屈打成招。
　　其最終目的，只是想把杜愚引去牧場，進而陰死杜愚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女帝臣壹直不招，杜愚在失望之余，心裏還有壹點小竊喜。
　　因為只要她壹日不招，就會多經受壹日的苦痛折磨。
　　每每想到女帝臣給青師帶來的無盡傷痛，杜愚就恨不得女帝臣永遠處於無邊煉獄中。
　　“噠，噠，噠。”
　　美仙鹿雪蹄輕踏，載著師徒二人，小心翼翼的在林中穿梭。
　　這片山林狀況淒慘，樹木縱橫傾倒，壹片狼藉。
　　顯然，附近有寒獸出沒。
　　自從十幾天前，師徒二人出離了昆侖之境以後，整個世界就以另壹種形式、變得危險了起來。
　　昆侖境內無疑是最危險的區域，寒獸大軍兵強馬壯、戰力奇高。
　　但也因為有寒族人士駐紮，所以境內的寒獸軍團都是有組織、有紀律的。
　　而走出幽寒之樹的大本營後，無腦寒獸四處橫行，整個世界都被它們禍害的壹團糟。
　　大片大片的山林傾倒，師徒二人甚至都沒見到妖植的影子！
　　要知道，妖植可是能釋放妖息的，對寒獸是有用之物。
　　但寒獸管妳那個？
　　所過之處，無辜的小草都得被啃兩口、小蟲兒都得挨兩巴掌！
　　“壹切如帝奴所說，這裏早晚會變成另壹個幽寒界吧。”杜愚口中喃喃。
　　楊青青側坐在杜愚背後，聽著徒兒的話語，她輕輕嘆了口氣：“嗯。”
　　的確。
　　終有壹日，這方世界會變得寸草不生。
　　“奈～”白玉京忽然來了精神，向前穿行數十米，出離了山林，邁步走向山崖。
　　杜愚運極目力，望向這末日世界。
　　但在昏暗的天色下，他很難再看清這“灰燼世界”。
　　其實杜愚的視力極佳，遠非尋常人能比。
　　奈何小焚陽實在是太香了！
　　原本杜愚看世界，那都是4K畫質，現在突然變成“流暢360P”了。
　　這誰能受得了？
　　甚至讓杜愚有壹種開會員的沖動……
　　而在杜愚的眼中，這個世界越是模糊、越是籠統，壹股股悲涼的末日感，就愈發的湧上心頭。
　　好在，他身後還坐著仙師。
　　杜愚稍稍提了壹下肩膀，感受了壹下青師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在這獨特的環境下，身處飄灑灰霧的末日世界中，仿佛……
　　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又或許這不是錯覺。
　　因為末日是真實存在的，而人族也的確被征服殺戮、亡族滅種了。
　　美仙鹿上，師徒二人靜靜的望著這令人絕望的世界，久久不能言語。
　　“天色晚了，青師，我們回去休息麽？”杜愚小聲詢問著。
　　這壹方世界，同樣有日月流轉。
　　只可惜天空永遠被寒霧籠罩，這麽長時間以來，杜愚就沒見到日月星辰。
　　又因為有寒霧的存在，所以這裏的天亮的很晚、黑的也很早。
　　“樹。”清冷的聲線，傳入耳畔。
　　“樹？”杜愚有些疑惑，“妖植麽？”
　　這可是稀罕東西！
　　師徒二人在這末日裏闖蕩了十余日，大大小小的戰鬥不計其數，還真沒見到妖植的蹤影。
　　必須要說明的是，即便是這個世界妖植稀缺，但寒獸們依舊能使用妖技。
　　因為漫天的寒霧中混著妖息。
　　嚴格來說，不是寒氣裹挾著妖息，而是寒氣吞噬妖息後，其中自帶著妖息屬性。
　　“噓。”楊青青合上了壹雙美眸，待她再度睜眼時，眼底泛起了壹層淺紅色！
　　她壹手擡起，按著杜愚的腦袋，稍稍撥開。
　　杜愚：“……”
　　其實，白玉京是可以橫過來的。
　　杜愚心裏嘀咕著，但卻在青師的掌下歪著頭，不敢動彈。
　　“好大的妖植。”楊青青稍稍瞇著眼睛，沈寂已久的心思，終於活泛了起來。
　　說來還真是悲哀。
　　以楊青青這種清冷的性子，見到壹株妖植之後，竟會變得這般激動。
　　可想而知，這方世界到底被入侵到何種程度了。
　　荒涼殘破的世界裏，唯有寒獸肆虐橫行，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人族同胞更是不可能存在、想都別想。
　　而能見到壹株妖植，壹株在文明覆蓋之下幸存下來的妖植……
　　她就算是尋到了末日之前、雙生樹文明存在的痕跡了。
　　“走，我們去看看。”楊青青拍了拍杜愚的肩膀，手指右前方。
　　“駕！”杜愚策鹿墜下山崖，壹身的妖息翻湧，淋漓小雨漸漸落下。
　　雨幕下的灰燼世界，天色更暗了。
　　杜愚索性閉上了眼，感知著雨中萬物。
　　梨花狐，泥石牛……
　　隨著雨幕不斷擴散，在右前方高山後側，壹株巨大的妖植被收入了感知中。
　　杜愚心中壹驚，好龐大的妖植！
　　無名樹？
　　無盡的樹枝橫向生長，枝繁葉茂，可謂是遮天蔽日。
　　不對！
　　雖然它和無名樹相同，枝條都是橫向鋪開，但其葉片類似於楊樹葉，像是心形小扇子，葉片邊緣還帶有鋸齒。
　　杜愚緊閉著雙眼，將感知到的壹切說與青師聽。
　　“這是什麽樹？”杜愚詢問道。
　　楊青青緊盯著山側露出來的枝葉：“不清楚，從沒見過。”
　　“奈～”白玉京壹聲輕吟，隨著愈發接近山體，她也繞飛開來。
　　塵靈鹿壹族自然機警，沒有貿然墜向那枝葉，而是落向了地面。
　　楊青青觀摩著巨木，不禁心中壹陣感嘆。
　　她只有在徒兒的海之界，才見過如此壯觀的妖植。
　　古木參天，高達200余米。
　　橫向生長的枝葉，宛若壹個蓋子，遮住了蒼穹。
　　在這本就昏暗的世界裏，樹下的世界更是壹片漆黑。
　　天青瓷：“屍體！”
　　小焚陽：“這裏好危險！地下埋著好多枯骨，好多好多……”
　　兩尊至聖同時提醒著師徒二人，剎那間，杜愚壹把拽住了白玉京的鹿角。
　　白玉京本就是小心翼翼的，現在被主人壹拽，更是向後退去。
　　“嘩啦啦～”
　　忽有壹堆枝葉從天而降，緩緩探向白玉京。
　　楊青青輕蹙眉頭，杜愚同樣面色凝重。
　　身為強大的禦妖者，對危險有著異常清晰的感知。
　　“奈！”白玉京更是心驚肉跳。
　　那徐徐探下的枝葉，動作很是緩慢，看似友善，但卻讓白玉京想起了暴君姐姐。
　　危險！
　　白玉京猛地扭頭，向壹旁竄去。
　　“嗖～嗖！”
　　察覺到計劃敗露，巨木直接卸去了偽裝。
　　壹堆枝葉化作鋒銳木刺，急速刺下！
　　“奈～～～”白玉京驚聲呼喊著，足下白霧噴射，恨不得自己有8條鹿腿。
　　杜愚厲聲喝道：“我們是人族，不是寒族、寒獸！”
　　楊青青也是右手壹招，手腕處壹陣震動，山火刀驟然成型。
　　霎時間，急速竄來的枝條定格在了半空中。
　　也不知道是杜愚的話語起了作用，還是山火刀的威懾。
　　這壹株參天古木，就好像靜止了似的？
　　白玉京卻是溜得飛快，直至頭頂上方不再有樹枝彌漫，她這才在主人的安撫下，速度放緩。
　　“嘩啦啦～”
　　遠遠的，壹堆堆枝條急速拼湊，傳來了陣陣摩擦聲響。
　　楊青青不由得微微挑眉。
　　條條樹枝，竟然拼湊出了壹個大夏文字：人。
　　由於那字跡足夠巨大，杜愚也是看出來了輪廓。
　　好家夥～
　　這樹還有文化呢？
　　楊青青手掌按在刀柄上，稍稍擡起，隨即上下晃了晃。
　　女人的手掌動作幅度很小，但山火刀足有86米長，刀尖處的“點頭”動作非常清晰。
　　伴著青師的回應，古木再次定格了。
　　甚至連枝條上懸掛的巨大葉片，都沒有隨風搖曳。
　　內行人看門道！
　　這壹株古木對自身的掌控能力，已經到了“細枝末節”的程度。
　　這得是壹尊聖級妖植！
　　“嘩啦啦～”
　　“嘩啦啦！”短短幾秒鐘過後，整棵大樹徹底“沸騰”了。
　　繁茂枝葉大肆翻湧著，瘋狂擺動著，給人壹種手舞足蹈的感覺。
　　欣喜若狂！
　　白玉京可是被嚇得不輕，又往後逃了數十米。
　　這樹，怕不是有什麽大病吧？
　　意識到小鹿逃離，古木趕忙探來枝葉。
　　壹樹壹鹿頓時陷入了惡性循環。
　　古木想把小鹿追回來，但小鹿看到木枝探來、又驚慌逃竄。
　　“哞～～～”牛叫聲遙遙傳來。
　　壹只巨大的泥石牛尋著聲響，飛奔而來。
　　這哪裏是牛啊？
　　這簡直就是犀牛的體型！
　　泥石牛體長5米有余，高起碼3米，無比壯碩。
　　它就像是壹尊泥塑，泥質皮膚上還鑲嵌有壹塊塊碎石。
　　碎石尖銳，像是披在泥石牛身上的戰甲，畫風很是奇特。
　　“哞！”
　　“咚！咚！咚！”泥石牛瞪著巨大的牛眼，四蹄重重踏地，呼嘯而來。
　　氣勢很足，聲勢很大！
　　就是速度慢了點，看起來稍微有點滑稽。
　　古木立即停下追逐，但它的樹葉還在不斷搖晃，明顯是在吸引寒獸過去。
　　泥石牛果然奔著樹木去了！
　　在寒獸的腦海中，可沒有危險壹說。
　　“停壹停，小白。”杜愚拍了拍身下美仙鹿。
　　白玉京頓時壹個橫向漂移，壹副心有余悸的模樣，望向遠方。
　　楊青青美眸壹凝，只見壹條樹枝迎向了泥石牛，其上繁茂的樹葉壹陣翻湧。
　　黃色的花朵露了出來，其中還藏著壹顆漆黑的果實？
　　“哞！哞……唔～”
　　泥石牛張大著牛嘴、瘋狂怒吼著，卻是被黑色果實塞了滿嘴。
　　“咚！咚！咚……”
　　奔跑中的泥石牛，就這樣緩緩停了下來。
　　它目光呆滯，仿佛失去了牛生目標，壹動不動的站在原處。
　　杜愚：？？？
　　楊青青也是面色驚訝。
　　這可是寒獸啊！
　　毫無理智、性情兇殘暴虐的寒獸！
　　它怎麽可能停得下來？
　　“呲！”
　　“呲……”壹道道枝條，緩緩刺入泥石牛體內。
　　而本該兇殘暴躁的泥石牛，卻安靜的站在原地，任其宰割？
　　在泥石牛的泥土、碎石的皮膚之下，隱藏著血肉之軀，鮮血灑滿了壹地。
　　樹枝宛若鋒利刀刃，短短幾秒鐘內，便將泥石牛大卸八塊。
　　“咕嘟。”杜愚的喉結壹陣蠕動。
　　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這異世大陸，見識到了什麽叫“庖丁解牛”。
　　巨木顯然不是第壹次這樣做了。
　　它嫻熟的拆分屍體，挖開土壤，將泥石牛埋葬其中。
　　楊青青垂下眼簾，看著平平無奇的土地。
　　小焚陽之前提醒過她，腳下埋著無盡的屍骨……
　　“這不只是殺，這是純純的虐殺啊。”杜愚小聲道，“這樹對寒獸怕是恨之入骨了。”
　　楊青青輕輕頷首：“它的果實，功效也很詭異，別輕易嘗試。”
　　杜愚：“……”
　　小焚陽又不在我體內，我閑著沒事吃啥妖植果實啊？
　　要吃也是妳吃～
　　“嘩啦啦！”
　　“嘩啦啦！”巨木迅速清理好了戰場，半點血跡都沒留，統統埋進了地底。
　　而後，它撐著漫天枝條，拼湊出了壹個又壹個“人”字，不斷搖晃著。
　　在這稍顯瘋狂的舉動中，杜愚看出了壹種喜極而泣的意味。
　　楊青青心頭的警惕未消，眼中卻是難免露出壹絲憐憫。
　　這壹株詭異巨木，不知在這灰燼末日中佇立了多久，又經歷了多少風霜。
　　終於，它又見到了熟悉的身影
　　見到了屬於雙生樹文明下的生靈——人族。
　　“青師，那三個是什麽字？”杜愚忽然詢問道，“排在壹起的那仨，最後壹個是樹吧？”
　　楊青青擡眼望去，輕聲道：“帝休樹。”
　　“帝休？”杜愚舔了舔嘴唇。
　　這名，
　　有點霸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