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承諾之重

　　雨雲正變得黯淡，在風裏加快了速度，被吹散。
　　細雨變得稀疏，而恒星的光芒則穿透雲層，落在近處的地面之上，照耀在晶簇的身上。
　　它披著厚重的鬥篷，光芒灑落在它的肩頭和後背，也照不亮它的面孔。
　　而它站在那壹方的光明之下，正擡起頭來，看著蘇晨，這壹次它沒有停頓，沒有猶豫，蘇晨的話音才落，它便開口說道：“當然。我也不是全無思路，其實……也許我失敗的實驗，實現不了死者蘇生，但或許可以幫到妳。
　　“那只是或許，我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作為十連人從出生到現在，似乎還沒有真正地獨立地完成過什麽有所成就與突破的項目。
　　“我是壹個當之無愧的、十連人中的失敗者。
　　“但是……
　　“蘇，現在這些皆無意義，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裏是十連人的所在，他們在這裏，十連人不想要讓他們離開，他們便不可能離開。
　　蘇晨張開口，正準備說些什麽，但就在這時候，另壹道清朗的聲音在他們的背後響起。
　　“有意義。”
　　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壹位騎士，正分開叢林從壹側的陰影之中走來。
　　她擁有壹頭黃金般耀眼的金色長發，五官精致，但引人矚目的卻不是這位騎士本身，而是她高舉著的手臂。
　　她的手心裏散發著壹片血色的閃光。
　　那閃光是血紅的，卻並不淒厲，相反，顯得格外柔和，溫潤的光芒從中透發出來，向四面八方擴散，伴隨著騎士的前進，將整片森林映照成壹片緋紅之色。
　　喬安娜，正來到場中。
　　此前在水滴狀飛船裏擋在她面前的十連人硯這時候也已不見蹤影，女騎士策馬而來，壹步步踏入場中。
　　十連人到此也沒有出面。
　　“那是……”
　　晶簇有些吃驚地揚起頭來。
　　蘇晨也驚訝地看向她，道：“那是什麽？妳現在出現在這裏不是明智的選擇，喬安娜——妳最好先回去，回到飛船上面等我。”
　　“我是來幫妳的。”
　　對於蘇晨的勸說，喬安娜只是微微搖了搖頭，她的目光移動，落在晶簇的身上，道，“它們在註視著我們嗎？”
　　“當然。”晶簇皺起眉頭，它盯著女騎士手中的光芒，像是聽到了某種聲音，道，“妳手裏的那個東西是……”
　　“這是壹份承諾。”喬安娜笑了笑，道，“今天不會有人死去，放心，蘇，我是騎士，我的到來，不會帶來爭端，只會帶來和平與生存，今天我們可以離開。”
　　說著，喬安娜高高舉起手中的光芒。
　　那血色的光暈在這壹方綠意蔥蔥的世界之中綻放開來，她策動戰馬來到場中，向周圍她看不到的十連人的目光揚聲說道：“諸位，妳們應當知道這是什麽。
　　“我攜帶著人類之神的許諾而來。
　　“這是千百年前，妳們欠予祂的。
　　“而今，舊日之神已歸塵土，但承諾未曾蒙層，人類未亡之神仍在時間的盡頭註視著這份承諾的效力。
　　“而對於這份承諾。
　　“我只希望可以兌現壹個要求，讓我們離開——
　　“我、蘇晨還有晶簇，以及那艘飛船。
　　“我無法做出其他的保證，但我可以保證的是，如果情況真的失控，我身為騎士所保護的對象真的像是妳們所認為與預判的那樣失控，我將親手用我手中的劍斬下他的頭顱。”
　　有風從世界盡頭吹拂而來，風中夾雜著呢喃的低語，吹抵喬安娜的耳畔。
　　這是只有喬安娜才能夠聽見的，來自於十連人的回應。
　　蘇晨有些茫然，他有些不太清楚這是什麽情況，喬安娜只是壹個第四種姓的、亡靈之國的騎士，怎麽可能和十連人這樣對話上？
　　而且那血色的光暈，是十連人許給人類神靈的承諾？
　　人類的舊日之神，公認的只有二十七神靈，而與他們有交集，便唯有焦黑影人所代表的死神血魔。
　　這壹切仿佛都與喬安娜的話印證起來。
　　這份血色的承諾來自於那位殞命於混亂星域的人類神靈。
　　而十連人許給神靈的承諾，那必定是珍貴至極的東西，喬安娜怎麽可能會有……
　　蘇晨忽然間明悟過來。
　　因為他突然就意識到了這是因為什麽。
　　在赫特三號的時候，喬安娜首先從睡夢中醒來，焦黑影人便單獨見了她壹面。
　　至今為止，也沒有人知道焦黑影人見她是為了什麽，兩個人說了什麽，喬安娜也從未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
　　而現在，答案似乎終於揭曉。
　　那位已經死在巴薩洛姆戰場上的焦黑影人前壹任的神使，悄悄將壹份祝福贈予了人類。
　　而且，它選的那個人也極為巧妙，卻很可靠。
　　直至今日，喬安娜才揭開這個謎底。
　　這是天大的祝福。
　　蘇晨呆立在原地。
　　而那頭晶簇也不傻，從這只言片語之中，它也得出了幾乎和蘇晨壹樣的推斷，它看了看蘇晨，又看了看喬安娜，張嘴欲言，最後還是沈默下來。
　　這壹刻，金發的女騎士是場中唯壹閃光的人，她高舉著手臂，血色的光芒照亮天空與大地，她聆聽著十連人的聲音，片刻之後，朗聲答道：“沒錯，妳們的擔心是正確的，我只是第四種姓，沒有實力可以殺死壹個被第九域掌控的、堪比星空頂級的生命。
　　“但請妳們看壹看——蘇，他並沒有被第九域掌控，當他徹底失控之前，我就可以殺死他。
　　“這是信任。
　　“我拯救他的生命，而他，也需要將他的生命交付給我。
　　“壹如這份承諾。
　　“十連人，我再壹次希望妳們遵守妳們與神靈的約定。
　　“舊日的時代已經遠去，我們需要新的神，而新的神，要從新的秩序裏誕生。”
　　從無盡遙遠處拂來的風緩緩退去，那些攜帶著信息的微觀粒子隨風彌散，成為最普通的塵埃，不再被賦予任何作用與意義。
　　而這，意味著的是十連人的默許。
　　它們對蘇晨和女騎士的未來與做法都不認可，但十連人選擇遵守與人類神靈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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