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七章 戰爭的伊始

　　弗洛裏斯人行星要塞中。
　　賽西·鉑金正走出自己的房間。
　　這是這麽多天以來，他第壹次走出來，但第三層的生活區沒有溫暖的陽光，只有鋼鐵的天穹和閃耀的人造光。
　　沐浴在這樣的光芒之下，他也有壹種恍若新生般感覺。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來了很多人，大都是他熟悉的救世主。
　　站在最前面的，是因為成為眼下聯邦艦隊炙手可熱人物的狄克。
　　年輕的天賦者向賽西遠遠招手，露出久違的笑容，愛麗絲挽著他的手臂站在壹側，歪頭微笑。
　　賽西在人群裏逡巡，沒有找到蘇晨的身影，只好緩緩吐出壹口氣。
　　在這所弗洛裏斯人為人類打造的醫院中的另壹個角落，壹個光線略顯昏暗的房間裏，擺放著壹個巨大的培養艙，裏面漂浮著壹個閉著雙眼的女人，她的大半身軀已不翼而飛，像是被扯碎的布娃娃，浸泡在營養液之中，身上插滿了管子，憑借著器械維持著脆弱的生命。
　　而這間病房的房門緩緩被推開，喬正邁步走進來。
　　女人像是察覺到什麽，緩緩睜開雙眼，露出稍顯疲憊的笑容：“喬……正……”
　　喬正看著她，嘴唇微微發抖，然後笑著說：“我來看妳啦。”
　　女人緩緩擠出壹個虛弱又甜美的笑容。
　　在門外，夏初薇靠著房門，默默凝望著窗外與人群相擁的賽西。
　　她偏過頭，所剩寥寥的遠遼天賦者們大都聚攏在門外，進去卻只有喬正。
　　誰都知道趙苗苗不想見人，除了喬正，誰進去仿佛都是對她的傷害。
　　外面屬於救世主，而這裏……屬於遠遼人。
　　從遠遼至今，現在的聯邦艦隊裏，還剩下多少遠遼人呢？
　　而在更遠的地方，聯邦軍隊正在集結，而耶古人也在整備。整艘弗洛裏斯人的行星要塞，皆在備戰。
　　而在要塞的角落，已經沈寂許久的鸚鵡螺號之中。
　　那頭晶簇打開艙門，緩步走了進來。
　　鸚鵡螺號中壹片沈暗，那頭晶簇的目光微微移動，在角落裏找到了壹團陰影。
　　白楓就坐在那裏。
　　它沈默片刻，走過去，在它的身邊坐下來。
　　這時候，它聽見裏面的艙室裏有聲音傳來，呂安邦探頭出來，茫然地看了他們壹眼，打了壹個酒嗝，就又把頭縮回去了，裏面傳來什麽東西被碰到的聲音，旋即酒鬼似乎也跌倒在地。
　　從洛根十七號回來，這家夥仿佛更頹喪了。
　　除了不敢去死，別的事情在他的眼中，仿佛都已經變得無所謂了。
　　那頭晶簇才緩緩收回目光，看向白楓。
　　沈默片刻，它猶豫地道：“白……妳……沒事吧？”
　　白楓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坐在角落裏，低著頭，仿佛縮在墻角無助的孩子。
　　在他的世界裏，兩段交疊的記憶在交叉、混亂著，時而，他是在那艘淒冷的逃亡船之中，他縮在角落裏，他的妹妹就在他的眼前“生根發芽”變成怪物，那個女孩兒最後壹刻絕望的呼喊仿佛還回蕩在他的耳畔，與那頭晶簇的呼喚重疊。
　　那種感覺……
　　是如此的無力與無助。
　　他重要的人壹壹離去，而他甚至記不起他們的名字，他所能做的，唯有向他軀殼之中怪物發出邀請。
　　讓怪物賦予他力量。
　　而代價是更進壹步的侵蝕。
　　那壹條搖晃的長廊中，白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忽然跌倒，他扭過頭來，正看見在自己的身後，淺綠色的藤蔓猶如海洋般蔓延而來，勢不可擋，而攔在它和自己面前的，是另壹道嬌小的身影。
　　她張開懷抱，擋在它的面前。
　　她叫……
　　她的名字是……
　　黑暗正在記憶裏蔓延。
　　在洛根十七那棟破爛爛尾樓裏，他想起許許多多的事情，就像是有壹道光照進他塵封的記憶之中，照亮那些記憶，他甚至記得他們曾經在那裏點起壹堆篝火，他在暖洋洋的火光中睡去，女人就坐在他的身邊默默看著他，而當他從睡夢中驚醒……
　　當他從睡夢中驚醒……
　　伴隨著離開那棟破爛的爛尾樓，那些被短暫照亮的記憶便開始褪色，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他扭過頭來，看向身邊的那頭晶簇，笑道：“嘿，妳是不是想要安慰我但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頭晶簇啞然，它只伸出手，拍了拍白楓的肩膀，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同壹時刻，弗洛裏斯人行星要塞的中央球型艦橋之中，拉裏則正揚起頭來。
　　在它的面前，星空的遠端，光芒如星河般璀璨。
　　帝國的艦隊，正壹艘接著壹艘跳出躍遷。
　　而在赫特三號行星的地表。
　　蘇晨見完赫特人的女王之後，便沒有選擇回到行星要塞，而是來到赫特人的街道中，找到本來的那間酒吧。
　　他想要壹個人來壹杯。
　　但令他失望的是，赫特三號行星上、城市的街道裏壹片冷清，該關門的基本都關門了，那間人類的酒吧也不例外。
　　蘇晨只好坐在酒吧外面的臺階上，瞇著眼睛看天空裏的弗洛裏斯人行星要塞。
　　這對於他來說，是久違的寧靜時刻，只需要等待，沒有什麽可想的，沒有什麽可擔心的，身邊也沒有那頭晶簇和白楓無休無止的吵架。
　　這場戰爭裏，他們不再是主角，只是壹方的誘餌，來敵則戰便足夠了。
　　蘇晨知道帝國應該很快就會到，星空遙遠，但也兵貴神速，他們離開第壹躍遷點的時候就勢必被帝國與坦旦人被捉到動向了，寧靜的時間不會太短。
　　只有黯陪著他，而黯也很安靜，她趴在蘇晨的肩頭，像是察覺到什麽，壹聲不吭，只默默看著他。
　　蘇晨就凝望著那片天空，怔怔地出神。
　　其實能走到今天這壹步，他都幾乎沒有想到過，從這個角度來說，現在他擁有的壹切都是不可思議的，甚至是多得來的。
　　接下來，每多走出壹步，都是壹種勝利。
　　想到這壹層，蘇晨反而釋然了。
　　便在這時候，他聽見身邊響起輕輕的哼歌聲，黯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唱起她最喜歡的動畫片的主題曲，不大好聽，有些跑調，她就小心翼翼地看著蘇晨。
　　而蘇晨卻站起身來。
　　天空正被照亮。
　　帝國的艦隊已抵達戰場。
　　最後的寧靜只維系到這最後壹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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