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五章 白楓的決意

　　白楓的這番解釋，喬安娜最初不能理解。
　　但漸漸的，她通過自己的觀察，也意識到了什麽。
　　那不是死亡。
　　卻是比神靈之死更可怕的臨界狀態，白楓的形容其實非常貼切，這壹刻的“袁競成”就像是壹團混亂的代碼，它們是某個程序崩潰後的結果，但它們卻又能夠奇異地拼湊成任何東西。比如壹款大型遊戲、壹個人工智能程序、壹段工程演化數據等等等等……
　　它被奇異地賦予了無限可能，但它偏偏又無法具體落到那些可能裏，於是便呈現出壹種崩潰的趨勢。
　　而如果真的只是壹團代碼崩潰，它並不能造成什麽毀滅性的後果，但如果是“袁競成”崩潰，組成他的“代碼”是植物世界的權能，祂的權能將像是瘟疫壹樣擴散，將這種變化的趨勢擴散到整顆星球，帶來無法挽回的毀滅。
　　這時候，袁競成已經跑到了山頂上，它的狀態變得非常糟糕，跌倒在地，被它裹挾著的謝穎和袁玉也翻滾出去。
　　這壹系列的變化讓謝穎驚慌失措，她抱緊自己懷裏的孩子，面對袁競成探過來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後退躲避，直到袁競成的手臂僵硬在半空中，她才意識到自己本能的行為對眼前這個人所做出的傷害。
　　她顫聲問道：“是妳嗎？袁競成？是妳嗎？他們和我說妳死了，可是……可是……妳究竟怎麽了？”
　　袁競成仰著頭看著她，眼睛裏帶著幾分茫然、又帶著幾分期許與向往。
　　天空裏，白楓道：“我得掐滅它的這種趨勢，這種趨勢如同暗能世界裏的病毒。”
　　喬安娜道：“我從沒聽說過，也沒有見過類似的模式，這已經超出了神靈與權能的變化範圍，權能只是成就這種趨勢的因素——這是那頭晶簇的傑作嗎？怪不得刀鋒般飛船都對它的實驗感興趣，那頭晶簇，它到底做了什麽。”
　　白楓雖然很強大，但對他對暗能世界的了解與認知卻是最差的，他聽著喬安娜的這番話，卻想起了那頭晶簇壹直執著的事情。
　　——它想要復活什麽人。
　　現在的袁競成所呈現出來的這種姿態，仿佛正與那頭晶簇所希望的死者蘇生暗合，為現在的袁競成加上壹個“閥門”，控制它現在的變化，是否就能夠通過它實現某種“復生”？
　　這個念頭在白楓的腦海中壹掠而過，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搖了搖頭：“這妳就得去問它本人了，妳幫我聯系園區的人，立刻撤離這個島上的所有人，我沒法直接掐滅它，恐怕得連著這座島壹起毀掉。”
　　喬安娜凝視著下方的山巔，沈默片刻，扭頭看向白楓，道：“我們真的要毀掉它嗎？”
　　白楓沒有說話。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那頭晶簇隱瞞了什麽、又在做什麽，它都幾乎成功了，植物世界邪神已經被完成壓制，祂的權能與力量在實驗中得到了新的變化。
　　如果它還醒著，也許就能夠控制局面，繼續實驗，甚至成功。
　　白楓很清楚，那頭晶簇對它的實驗的執著。
　　毀掉這壹切，那頭晶簇的希望也就沒了。
　　全島疏散立刻開始，在白楓與喬安娜的力量幫助之下，轉移整座島上的上萬人並不成問題。
　　而就在這時候，夏初薇卻主動道：“我能和他們談壹談嗎？如果那真的是袁競成，我們也許可以有和平解決問題的辦法，他是我們這壹邊的人，他是聯邦人。”
　　夏初薇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還以為是袁競成失控了，即將爆發大戰，因此才要疏散全島。
　　喬安娜聞言便是搖頭：“這裏不是妳想象的那麽簡單，夏初薇，妳也趕緊……”
　　“等等。”
　　喬安娜的話被白楓所打斷，他凝視著遠處的山巔。
　　在這座海島山峰的頂端，那個蜥蜴人已經趨近於崩潰的邊緣，他正張開懷抱，想要擁抱謝穎與袁玉。
　　那是相隔數年時間的重逢。
　　面對著眼前這頭“怪物”，謝穎卻已經是熱淚盈眶，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
　　面對他，那是與面對徐厚春完全不同的感覺。
　　而那頭蜥蜴人也正低下頭，凝視著他們。
　　凝視著，這他為之所付出壹切的人。
　　久久地看著這壹幕，白楓道：“也許可以讓夏初薇去試試。”
　　喬安娜震驚地看向他：“白楓，妳瘋了？！”
　　白楓搖了搖頭，他今天罕見地嚴肅，道：“妳註意到了嗎？這個人早就應該崩潰了，但他卻沒有，他的主觀意識維持著他現在的穩定狀態，這樣四不像的蜥蜴人的外貌，不是植物世界邪神該有的樣子，也不是崩潰的樣子，它更貼近於人類的外觀，妳想壹想，為什麽會這樣？”
　　聽著白楓的這番話，喬安娜卻如同被閃電擊中，她道：“妳的意思是……”
　　“我了解那頭晶簇，那頭晶簇是壹個瘋子沒錯，但它很聰明，就算它的實驗失敗了，它的初衷也壹定是希望能制造出來壹個可控的東西，而不是毀滅世界的東西。”白楓道，“在我們眼前的這個‘袁競成’，它應該根本不是我們所理解的植物世界邪神，它是壹個崩潰失敗的研究產物，而它就算崩潰，也壹定有壹個反制措施、或者可以操控它的東西，可以和平地關閉它。
　　“而這個反制措施，壹定就是袁競成。”
　　“壹定？”喬安娜註意到白楓的肯定用詞，她驚訝道：“妳敢這麽肯定？按照現在的狀態，它的崩潰趨勢壹旦擴散，擴散出這個島，擴散到哪裏，妳就要毀滅哪裏，那後果不堪設想，那頭晶簇可是壹個外星十連人，它能發瘋地制造出這樣壹個無限變化的失控東西來，反制措施真的存在嗎？現在袁競成這個樣子，不能證明任何事情。”
　　白楓仍看著山巔上相擁的三個人，在良久的沈默之後，道：“我相信我的判斷，讓夏初薇去試壹下。”
　　喬安娜道：“我想知道為什麽？”
　　這回白楓沈默了更長時間。
　　然後，他輕聲答道。
　　“因為我們也在這顆星球上。
　　“喬安娜，我相信，那頭晶簇在做這個東西的時候，它也許已經近乎瘋狂，它也許只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我相信，它壹定會考慮這壹點，我們也在這顆星球上。
　　“而我們，是它的朋友。
　　“無論它想要復活誰。
　　“我想我們和它想要復活的那個人同樣重要。
　　“而那個時候，它甚至不知道我會變得這樣強大。
　　“如果我不是這樣強大，現在這種失控局面，便足以殺死我們所有人。
　　“因此……
　　“無論它做什麽、無論它多麽瘋狂，都不可能做出壹個會失控到害死我們的東西。
　　“因為……
　　“我們是朋友。
　　“我，相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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