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選擇與結果

　　微弱的光點從黑暗中飄散而來，如果仔細觀察，便能看清楚，它們來自於蘇晨背後的那條光帶，即世界之樹的思維之河。
　　它們似乎是這壹方空間裏世界之樹的形體，但它們實在是太過於微弱了，就如同風中的螢火，只要是風更大壹些，便會飄散。
　　這意味著世界之樹本身也已經快要走到強弩之木。
　　而這些光點緩緩靠近蘇晨，壹部分在他的面前凝聚成壹個只有輪廓的影子，像是壹個高大的老人，又像是壹個婉約的少女。
　　而剩下的壹部分則飄落在蘇晨的身軀之上。
　　那些光點落在蘇晨的肩頭、臉頰與身軀，蘇晨的身軀上不易察覺地閃過壹抹血光，仿佛是某種被動的應激反應，但那道光芒只是壹閃即逝，並沒有真正地來攔截這些光點，閃爍了壹下，便自行消失了，讓那些光點落在蘇晨的身軀各處，像是冰雪壹樣，在蘇晨的身上緩緩消融，壹點點滲透進人類的意識之中。
　　——在這裏，蘇晨也好，光之帶也罷，都不具備實體，這是意識態的世界，在這裏也只有意識態，只不過是蘇晨習慣於人類的形態與樣貌，因此他在世界之樹的意識態空間裏的樣子總是與他在外界是壹樣的。
　　這些光點像是壹陣夏日裏溫和的清風，有壹種奇異的、暖人的力量，從外部浸入蘇晨的身軀之中，便猶如壹道淡緲的清風，劃過蘇晨的心間與身軀，平復他心中的不安與緊張，讓他重新開始思考。
　　而世界之樹便在這時候開口，道：“人類，別讓第九域的力量蒙住妳的雙眼，它可以摧毀妳的血肉與根基、可以大口啃噬妳的靈與骨，但它能否改變妳的靈魂，只有妳自己才能決定。
　　“擁有力量者，要警惕成為力量的傀儡。
　　“擁有權能者，要恐懼掌握權能的殺戮。
　　“妳說的沒有錯，人類，這片星空裏，辦法只比問題多，覺得問題沒有辦法解決，也許僅僅只是我們還有找到那些隨隨便便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我的推演只代表著壹部分的可能，我的建議也僅僅是基於我的推演而得出的，我認為正確的結論。
　　“但妳要明白。
　　“在這片星空中，沒有什麽是真正的對的、也沒有什麽是真正的錯的，就像是妳以為的，妳也許認為，妳為了得到原生命的幫助而選擇對祂的破鎮時而不及是壹種錯誤的選擇，但那真的是錯的嗎？我不覺得那是錯誤的選擇，在我的推演中，就算妳做了什麽，也不會改變結果，因為原生命終將破鎮，而機械大帝，也終將找到這裏。
　　“它不是暗能生物，卻是這方星空中最接近凝虛境界的鋼鐵怪物，妳的朋友空有凝虛的境界，沒有凝虛的內核，我能聽見阿努魯在妳的朋友的心中怒吼咆哮，它壹天不成為妳朋友的壹部分，妳的朋友就不可能戰勝機械大帝，便無法阻擋它幫助原生命破鎮。
　　“妳想要知道有沒有辦法在這裏擋住原生命破鎮的腳步。
　　“那是趨勢，無法阻擋。
　　“但妳可以阻擋毀滅的結果。
　　“不必恐懼、不必妄自菲薄，辦法就在妳的手中，這也是我要見妳的原因。
　　“我想，妳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麽。
　　“但是選擇權在妳的手中。
　　“壹直都是如此。
　　“妳永遠可以做選擇，只是妳的前壹個選擇，永遠會為後壹個選擇帶來限制。
　　“因為那都是妳做出的選擇。
　　“生物與非生物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它們擁有壹顆心。
　　“那是所有生物力量的源泉，意識與暗能的根源，皆來自於此。
　　“而這顆心，可以讓它們做出各種各樣的選擇。
　　“選擇導向結果。
　　“而結果……終將映射靈魂。”
　　世界之樹的光芒開始閃爍，黯淡著向後飛去，這片黑暗空間裏忽然就變得越發黯淡了。
　　蘇晨本能地扭過頭來，他看見身後的思維之河在漸漸變得黯淡。
　　這意味著世界之樹正在衰亡。
　　這顆不知道何時誕生、從何處誕生的龐大生命，正在恢宏地走向滅亡。
　　而在最後，它將燃盡自己的生命，堅守它的職責到最後壹刻。
　　他聽著世界之樹的這番話，感受著那如同微風般的力量，他激蕩的心漸漸平靜下來，生出很多思考。
　　世界之樹所說的辦法與選擇，似乎隱隱有所指代，蘇晨想到了什麽，他問道：“無論我做什麽選擇，都無所謂嗎，有利於原生命的也無所謂嗎——妳覺得？”
　　“生命都有選擇的權利，我可以有我的選擇、我可以有我的態度，我可以否定妳的選擇，但那不代表我不尊重妳的選擇。”
　　這是世界之樹留給蘇晨的最後壹番話，這句話的聲音已經顯得格外的虛弱與縹緲，像是從世界之外傳來的，卻格外清晰，在蘇晨的耳邊回蕩。
　　站在這方越來越黯淡的世界裏，蘇晨對這顆世界之樹生出壹種奇異的敬佩感覺。
　　這是蘇晨與它嚴格意義上的第壹次交流，很可能也是最後壹次了，但蘇晨卻打心底裏尊重它，他甚至隱隱有些明白了，為什麽森林族將它奉為神靈與圖騰。
　　那不僅僅是因為強大。
　　更重要的是它的包容與思考。
　　它為蘇晨指出了壹種可能、壹條道路。
　　那條道路不在它的演算之內，也許也並不在坦旦人的計算之內，甚至……不在蘇晨之前的種種思考與判斷之中。
　　如果蘇晨早知道它是什麽樣的存在，也許原生命的偽裝壹開始就將被他戳破。
　　而現在，它正在消弭。
　　蘇晨這壹次感受到了，這顆世界之樹也如那個坦旦人壹樣，其靈魂之火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階段，隨時都可能熄滅。
　　思維之河並未徹底熄滅，黑暗的世界如潮水般退去，蘇晨的壹切感官甚至對解析力量的掌控皆在這壹刻恢復了正常，解析力量和周圍空間變化反饋給蘇晨的時間感告訴他，雖然他和世界之樹對話了很長時間，但外部時間似乎才只過去了不到五秒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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