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橫死街頭

　　狂風暴雨在黎明來臨之前停住了。
　　太陽重新升了起來。
　　昨天晚上的驚雷閃電如同壹場噩夢。
　　是噩夢就總有醒的時候。
　　不管何時，光明總會來臨。
　　霍見歸頂著朝陽走在街道上，路面有些泥濘，行人如織，來去匆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壹樣。
　　有的愁苦，有的陰郁，有的憤恨，有的幽怨，有的嘴角含笑，有的罵罵咧咧。
　　霍見歸喜歡觀察行人，這是他在做從事心理醫生的時候就已經養成的習慣。
　　他壹手背在身後，壹手拄著雨傘，慢吞吞地走著路面上，平靜的雙眼掠過每壹個行人的面孔。
　　在他成為壹名鬼學家之後，他又養成了壹個習慣，那就是看人的氣色。
　　壹個人的氣色直接決定這個人今天的狀態，甚至是接下來幾天的狀態，這狀態不僅是他自己身體的狀態，還有外在的狀態。
　　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厄運。
　　厄運臨頭，必有征兆。
　　有可能當事人並未察覺，尚在喜樂之中，但是厄運已經悄然朝他走來，慢慢貼在了他的身上。
　　厄運也分好多種，壹般的厄運因為影響不大，可以稱之為黴運，比如丟東西，比如摔了壹跤，比如失業等等。
　　但是，大的厄運影響就比較巨大的，有可能是性命相關。
　　人死之前，壹般來說，都是有征兆的。
　　而當壹個人意識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那征兆就會異常的明顯。
　　還有壹種兇險的厄運，也就是撞鬼，或者是撞邪，稱之為煞運。
　　煞運可遇不可求。
　　而壹旦遇上，九死壹生。
　　霍見歸就是專門對抗煞運的，他的壹雙眼睛，擁有著能夠從萬千張臉中，尋找出那種已經惹上煞運的人。
　　他走的很慢，他不僅在觀察那些臉，他還在感受那些從他身邊走過人身上的氣場。
　　就在剛剛，有壹股兇惡的氣息從他身邊掠過，他看見了壹張呲牙咧嘴的臉，那張臉像是即將爆炸的煤氣罐，他壹邊打著電話，壹邊惡狠狠地罵著，他在罵他的妻子。
　　攘外必先安內，否則會內憂外患。
　　他的工作也必然也不會順利。
　　不遠處，有壹個女子，濃妝艷抹，走路奇快無比，當這個女子走近的時候，他聞到了壹股腐朽的味道，別人上班，她則是下班，她是個夜店女。
　　有個小男孩跑了過來，撞了霍見歸壹下。
　　霍見歸微微壹頓，他原本想要回頭的，可是他忍住了。
　　這個小男孩是個小偷，就在剛剛順手偷了他的錢包。
　　只不過他的錢包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壹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我認得妳。
　　相信這個小男孩在打開錢包，看見那張紙條之後，壹定會大吃壹驚。
　　霍見歸的雙眼望向前方，穿越人群的縫隙，精準聚焦到了壹張臉上。
　　那張臉上有壹團黑氣。
　　黑氣從她的額頭上散發出來，彌漫在她的五官上，像是壹張網，正在緩慢地拉緊網孔。
　　這是壹張女孩的臉，胖乎乎的臉，但是臉頰有些凹陷，眼窩灰乎乎的，眼睛低垂。
　　她穿著壹件很大的外套，黑色的，像是件雨衣，衣角拖到了地面上。
　　黑色外套裏面似乎是壹件校服，藍白相間。
　　她的手中拿著壹個記事本。
　　她是個學生。
　　她離家出走了？
　　她昨晚睡在哪？
　　她現在要去哪？
　　霍見歸的腦中略過了這三個問題。
　　陡然間，女孩擡起了頭來，她的兩道眼神像是長矛壹樣穿過人群，直刺霍見歸。
　　霍見歸陡然壹驚。
　　這個女孩的雙眼泛紅，眼神中帶著與她年齡和長相完全不相匹配的陰狠。
　　四周的溫度好像在壹瞬間降低了。
　　女孩緊盯著霍見歸，看了幾秒鐘，然後迅速轉過了身去，朝著反方向走去。
　　霍見歸眉頭壹皺，急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在剛剛的幾秒鐘對視中，霍見歸已經感覺到，這個女孩的眼睛深處似乎藏著些什麽東西，無法見人的東西。
　　女孩推開人群，往前大步走去。
　　她的身形有些搖晃，偌大的黑色長衣像是拖把壹樣在地上扭動。
　　女孩越走越快，頭也不回。
　　霍見歸在女孩的身上感覺到了壹股煞運的氣息。
　　尤其是那雙眼睛。
　　他奔跑了起來，有兩個行人被他給撞倒在了地上，朝著他罵罵咧咧的。
　　眼看著就要追上女孩了。
　　誰知道，面前陡然出現了壹個大漢，那個大漢指著霍見歸身後那個被撞倒的女人，又指了指霍見歸，厲聲道：“瞎眼了嘛！撞到人了都不知道道歉，是要趕著去投胎嘛！”
　　那個東西正在試圖通過大漢阻止霍見歸，他很清楚這壹點。
　　霍見歸冷冷地盯了大漢壹眼，然後右手猛然擡起，往前壹戳，傘尖正戳中大漢的小腹，大漢痛叫壹聲，腰肢壹彎，霍見歸壹腳踢在大漢的腳腕處，大漢“噗通！”壹聲跌倒在了地上。
　　霍見歸要爭分奪秒。
　　他跳過大漢，繼續去追前面的女孩。
　　女孩回了壹下頭，她的臉色已經發黑了，剛剛她的臉色還是白中帶黑，那股黑氣還沒有徹底彌漫開，現在徹底彌漫開了。
　　網孔已經收緊了。
　　就算不是根據鬼學，單單是根據心理學來判斷，這個女孩正屬於那種人群中最危險的人物，她隨時可能要暴起傷人，當然，也可能是傷自己。
　　女孩盯了霍見歸壹眼，眼神中似乎帶著壹絲嘲笑。
　　霍見歸快步往前狂奔。
　　女孩站在原地不動，微微扭著脖頸，望向霍見歸。
　　前面是壹個路口。
　　現在正是紅燈。
　　“餵！”霍見歸大吼壹聲。
　　女孩的臉色微微壹變，但是很快又恢復了那種陰沈沈的表情。
　　身後的大漢壹邊罵著，壹邊追了上來。
　　綠燈亮了。
　　車輛在朝前開動。
　　壹輛壹輛車駛了過去。
　　後面來的車車速逐漸變快。
　　霍見歸離女孩還有五米不到的距離。
　　他右手擡起，準備將雨傘伸出去，去勾女孩——
　　他早已準備好了去做路人眼中的瘋子，或者是女孩眼中的瘋子。
　　如果這個女孩是正常的，那麽他當壹次瘋子也無所謂，他這樣瘋的次數已經不少了，不在乎這壹次。
　　有時候是無中生有，有時候純屬猜測，有時候還被當事人大罵壹通。
　　可是，他不會放過任何壹個機會。
　　任何壹個能夠憑借著自己多年的心理造詣和鬼學研究去救人的機會。
　　哪怕是萬分之壹！
　　他的傘已經勾到女孩的衣角了，他的心放下來了壹半。
　　勾住之後，他身子順勢前沖，壹把拉住了女孩。
　　女孩扭著頭，望著霍見歸，表情和眼神都有些呆楞。
　　這時候，身後的大漢也追了上來，大漢的手粗魯地按在了霍見歸的肩頭上：“妳他媽的瘋了吧！”
　　面前的女孩開口說話了，她說道：“妳瘋了吧——”
　　她的聲音冷冰冰的。
　　霍見歸楞了壹下。
　　就是這壹楞神的功夫，女孩忽然沖了出去，在女孩轉身沖出去的瞬間，她似乎看見女孩的嘴角露出了壹抹詭異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壹把刀刺在了霍見歸的心口上。
　　霍見歸手腕用力，去抓女孩的肩膀。
　　他預感到了女孩要去做什麽。
　　可是，他僅僅只是抓住了女孩的衣服。
　　女孩還是沖了出去。
　　那件黑色的大衣服沒有被她穿在身上，而是披在身上，被霍見歸給拽了下來。
　　女孩穿著壹身藍白相間的校服，沖向了路中間。
　　校服的背後寫著六個大字：鑫華高級中學。
　　霍見歸將黑色大衣甩在地上，就要朝著女孩沖去，誰知身後的大漢壹下將霍見歸轉了過來，迎面就給了霍見歸壹拳：“草妳娘的！傻逼！”
　　話音未落——
　　“砰！”地壹聲巨響。
　　女孩的身體像是斷線的風箏，在空中劃出壹條完美的弧度。
　　她的頭在半空中微微扭過來，望向了霍見歸。
　　最後壹眼。
　　人間的留念。
　　是霍見歸那張布滿鮮血的臉。
　　“砰！”又是壹聲響。
　　女孩墜落在地。
　　剎車的聲音響徹雲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車輪碾在了女孩的身上。
　　後面的車又追了上來，撞在了前面的車上，將那輛車繼續前推，碾壓過了女孩的身體。
　　大漢望著眼前的壹幕嚇呆了，手掌松開，霍見歸滑落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望向車底。
　　車底黑乎乎的。
　　但是女孩的眼睛卻白慘慘的。
　　雙眼暴睜，直直地盯著霍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