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歸

　　粉無常也真是命大。
　　所有人都以為他肯定死在了山洞中，但是他偏偏沒死，他不僅沒死，還陰差陽錯地找到了那個洞口，並從裏面爬了出來。
　　要是霍見歸和十三娘他們沒有留在洞口邊上的話，粉無常肯定打不開石蓋，那樣也是被燒死的命。
　　但，所有的事情就是這麽巧合。
　　好像上天專門安排了人去救他壹樣。
　　粉無常沒死，只不過是全身給燒的基本上毛發全無了，連內褲都沒剩下壹丁點，整個人光禿禿的，黑乎乎的，像是剛從炭灰中鉆出來的壹樣。
　　粉無常發現自己沒死，高興壞了，他抱著師傅左右搖晃，差點將他師傅那受傷的老腰給擰斷了。
　　霍見歸急忙制止了粉無常，上上下下看了他幾眼之後，感嘆道：“妳小子竟然沒死——”
　　“嘿嘿，師傅是不是很擔心我啊。”粉無常剛剛從虎口脫險，死而復生，眨眼間似乎就忘了剛才的危機情況，他笑望著自己的師傅道，“我就是想到師傅肯定要擔心我，所以才不顧壹切地沖出來，不然讓師傅日思夜想的，我在地下睡的也不安穩啊。”
　　“呸！”
　　霍見歸吐了壹口唾沫在地上，道：“我看妳小子真的應該死在裏面，剛才就不該給妳打開石蓋。”
　　說這句話的時候，霍見歸以往的那種嚴肅冷漠、寡言冷靜的形象頃刻間不見蹤影，但是話剛剛說完，霍見歸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急忙深吸了壹口氣，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冷冷地盯了粉無常壹眼。
　　這壹眼像是刀子壹樣刺進了粉無常的心口裏。
　　粉無常急忙低下了頭去，他很清楚，有些時候，可以跟自己的師傅還嘴甚至是頂撞，但是有些時候，那是萬萬不能的，其中就包括現在。
　　這時候，白雪忽然走了過來，似乎是專門來替霍見歸解圍的，她對霍見歸道：“歸哥，我們接下裏該怎麽辦？”
　　霍見歸沈吟片刻之後道：“首先，我們要把妳的弟弟找個地方埋了，讓他入土為安。”
　　白雪點了點頭，她現在已經非常信任霍見歸了，在她看來，霍見歸好像是上天專門派來拯救她的那個人。
　　這麽壹想，白雪的臉竟然不自主地紅了起來。
　　接著，她深吸了壹口氣，望向四周道：“要不就埋在這裏吧，他生在靈泉村，以後也應該呆在這裏才行。”
　　霍見歸指了指不遠處壹處凹陷的地方道：“就那裏吧。”
　　“好……”白雪說道。
　　霍見歸抱起瘸腿小王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十三娘和小滿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十三娘的眼神有些異樣，微風輕輕吹來，刮過十三娘的面紗，露出了半張醜陋的臉。
　　十三娘望著白雪那嬌弱的身影，自言自語般地道：“這個女孩，真的奇怪。”
　　小滿問道：“怎麽了，師傅？”
　　十三娘輕嘆了壹口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說道：“我們走吧。”
　　“等等，師傅，妳不是想要她的那塊玉佩嗎？”小滿壓低了聲音道，“要不然我們這出生入死的又圖個什麽呢？”
　　十三娘沈聲道：“緣分未到。既然這塊玉佩能夠在她的身上，那便壹定有它的道理，而且，這還是半塊玉佩，我們就算現在拿到了意義也不大，說不定還會因此打斷了原有的事態發展。”
　　“師傅妳說的太玄乎了，咱們不是壹直找這塊玉佩嗎？”小滿低聲道，“還有之前的黑色雙魚玉佩，妳還送給梁哲了，說實話，我真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妳會明白的。”
　　十三娘望著不遠處正在走向凹陷處的三個背影，中間是霍見歸，左邊是白雪，右邊是粉無常，夕陽將三個人的背景拉長，鋪灑在草地上。
　　“這三個人，各有不同。”十三娘望著那三個漸行漸遠的身影說道，“但都非常奇特。”
　　“那我們就這樣走了？”小滿問道。
　　“以後肯定還會遇到的，下壹次遇到，應該就會完全不壹樣了。”十三娘的雙眼中閃過了壹道奇異的光芒。
　　“哎，師傅啊師傅，咱們這已經是第幾次免費幫人做好事了……”小滿撅起嘴道，“不對，我們這次還搭進去錢了，怪不得我們會越來越窮——”
　　她的身影被十三娘拉著逐漸遠去，話音也漸漸遠去。
　　就在她們即將消失在土丘頂上的時候，霍見歸忽然回過頭去，望了她們壹眼，然後迅速扭回了頭去，並未讓旁邊的白雪和粉無常察覺。
　　直到他們將瘸腿小王埋了之後，白雪和粉無常才發覺十三娘和小滿不見了。
　　“那個漂亮姐姐呢？”粉無常道，“我還想請她喝杯酒呢。”
　　“是啊。”白雪道，“十三娘呢？”
　　霍見歸道：“不要找了，她們早就走了。”
　　說罷，霍見歸在瘸腿小王的墳頭上磕了三個頭，口中低聲說了幾句什麽，似乎是在幫小王簡單地超度。
　　將小王埋了之後，白雪又傷心了壹會，但是這壹次，已經比之前好多了，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表情安詳地對小王訴說著什麽，好像是在說她們小時候的故事。
　　粉無常壹直陪在白雪的身邊，奇怪地對著白雪上上下下看個不停，直等到白雪說的差不多了，粉無常才問道：“小妹妹，妳的白發好酷啊，是在哪裏染的？”
　　白雪對著小王的墳頭磕了幾個頭，然後站起身子來，擡起頭，望著粉無常道：“首先，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經十八歲了，其次，我的頭發不是染的，是天生的。”
　　粉無常微微壹楞，隨即嘿嘿笑了起來道：“妳可真有意思。”
　　“妳才有意思。”白雪撅了壹下嘴，朝著不遠處正在望著夕陽沈思的霍見歸走去，似乎並不是很喜歡粉無常。
　　粉無常緊隨其後，問道：“還有……妳的指甲是怎麽回事啊，我從未見過這麽長的指甲，好像梅超風壹樣，妳是練九陰白骨掌的嗎？”
　　白雪白了他壹眼道：“我勸妳還是先找見衣服遮住妳的重要部位吧。”
　　“哎呀！”粉無常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是壹絲不掛的，要不是黑乎乎的炭灰和泥土遮住了他的身體，怕是早就被看個精光了。
　　他急忙扭過身去，壹邊大呼小叫著失身了，壹邊朝著遠處跑去，抓起壹堆草來就胡亂地遮住了隱秘部位。
　　白雪噗嗤壹笑，轉過身去，走到了霍見歸的身邊。
　　霍見歸雙眼瞇起，望著夕陽，壹手抱胸，壹手托著下巴，正在凝神細思著什麽。
　　“歸哥哥——”白雪同樣望著遠處的夕陽，輕聲道，“謝謝妳。”
　　霍見歸輕嘆了壹口氣道：“沒事，這是我應該做的。”
　　“歸哥……”白雪欲言又止。
　　霍見歸低頭道：“怎麽了，有話直說。”
　　白雪道：“粉無常……是妳的徒弟嗎？”
　　霍見歸微微壹楞，隨即道：“算是吧……也不算是……”
　　“我聽他說，妳之前是個心理學家，現在是壹名靈魂學家，也就是鬼學家，專門到處抓鬼。”
　　“差不多吧。”
　　“那……”白雪緊咬著嘴唇，臉色微微有些發紅，“我現在也沒地方去了……”
　　霍見歸望著白雪的雙眼，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麽。
　　白雪咽了壹口唾沫，終於鼓起了勇氣道：“要不……妳也收我做徒弟吧……”
　　她擡起頭看了霍見歸壹眼，看見霍見歸滿臉凝重，她急忙道：“我能做飯……會熬藥……還會處理傷口……我不怕死……不是，我不怕鬼……而且，我還能……還能……”
　　身後忽然響起了壹個聲音：“妳還能生孩子——”
　　“哈哈哈哈！”粉無常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白雪的身後，大聲笑著。
　　白雪臉色紅的就像是天邊的夕陽壹樣，她猛地壹跺腳，對著粉無常就是壹拳：“妳不要亂說……”
　　粉無常笑道：“我早就看出來了，小妹妹，妳也想傍我師父的大腿，實不相瞞，我為了讓那個我師父收留我，可是跟蹤了幾個月呢，又是送禮，又是磕頭的，還要去墳地裏睡覺，各種歷練下來，師父看我慧根很足，這才收留我，我看妳啊，還是算了吧——膽小的就像是老鼠壹樣，估計還沒等捉鬼呢，就先被鬼嚇個半死！”
　　“妳——”白雪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行了！”霍見歸厲喝壹聲，轉過頭來，望著粉無常道，“妳去壹邊涼快去！”
　　粉無常聳了聳肩，朝著遠處走去。
　　霍見歸望向白雪道：“我可以先將妳帶出去，之後的事，咱們再說，妳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
　　白雪低垂下眼睛，眼眶中含著淚花，霍見歸的話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拒絕她了。
　　她低聲道：“歸哥，連妳也嫌棄我嗎？”
　　霍見歸沒有說話，他嚴肅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壹切。
　　白雪擦了壹下眼窩中的淚花，轉身走了。
　　她的背景很孤單。
　　她的身體很嬌小。
　　她的步履沈重而緩慢，她的表情憂傷而絕望。
　　粉無常在不遠處偷偷往這邊看來，眉頭皺起，似乎也有些難過。
　　忽然間，霍見歸喊道：“等等——”
　　白雪立馬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掛著淚花的眼睛中閃著喜悅的光芒。
　　任誰看見這樣的眼神都不忍心拒絕，況且她還長著壹張純真可愛又美麗的臉龐。
　　霍見歸輕咳了壹聲道：“妳……會做飯對吧？”
　　“對啊，對啊。”白雪急忙道。
　　“嗯，西湖醋魚會不會做？”
　　“會啊，會啊。”白雪笑著道。
　　“好吧。”霍見歸朝著不遠處正在往這邊頭盔的粉無常喊了壹聲，“來，滾過來。”
　　粉無常急忙小跑著來到了霍見歸身邊。
　　霍見歸道：“以後，她就是妳的師妹了，知道應該做什麽嗎？”
　　“知道！知道！”粉無常笑道，“時時刻刻保護師妹，不讓師妹受到任何人的傷害，包括師傅——”
　　“滾！”
　　霍見歸緊咬了壹下牙關，轉過身去，面對著殘陽如血，嘴角緩緩露出了壹抹笑容。
　　這抹笑容，看起來有些詭異。


第三卷 筆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