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鶯鶯傳 by 姀錫
2024-10-16 20:38
當晚, 半夜,玉清院整個私衛隊傾巢而出,在?院子外頭上躥下跳忙活了壹整晚, 忙著……捉蟬蟲。
次日壹早, 壹支伐木隊伍進入玉清院,開始砍伐樹林。
此番興師動眾的做派, 瞬間引得壽安堂等諸多庭院紛紛派人前去暗自打探, 引人暗自猜想,可是為了婚事大興土木。
書房的燈徹夜未眠,直到早起?自然燃盡。
吳庸忙活壹整晚, 風塵仆仆而來,行至書房外壹時放輕了腳步, 片刻後,又?折返至院中, 正好撞見彌生端著膳食而來, 吳庸立馬向書房方向使了個眼色,看向彌生道:“公子徹夜未眠?”
彌生老氣橫秋道:“妳都知道還多此壹問。”
吳庸頓時心有余悸道:“那我還是晚些再?進去, 以免觸了少?主的黴頭!”
說?著便要開溜, 不過?走了兩步,咬咬牙,最終又?重新折了回來,壹把將?彌生手中的膳食接了過?來,道:“算了, 伸頭壹刀, 縮頭也是壹刀, 早死早超生。”
話壹落,換了口氣, 小心行至門前,凝神稟告道:“少?主,膳食到了。”
裏頭卻?久久沒有回音。
吳庸等候片刻,以為少?主入睡,猶豫半晌,小心推門入內,壹擡眼,才見臨窗的案桌後端坐著壹道高大的身?影。
身?姿筆挺,正端坐在?案桌後提筆謄寫。
只見除了筆墨,整個身?姿歸然不動,遠遠看著,似座雕塑。
就連吳庸進來,亦是目不斜視,置若罔聞。
壹旁的燭臺早已燃盡。
少?主正在?抄寫經書。
竟抄了壹宿。
此時,屋子裏靜悄悄的,卻?無時不刻不散發著壹絲冷凝之氣。
吳庸側耳聽著,院外蟬聲終於停止,不過?伐木聲卻?開始此起?彼伏,夾雜著壹絲喧鬧聲響。
昨夜,少?主半夜歸來,回來後面色鐵青,神色分明不睦。
吳庸跟在?少?主身?邊伺候多年,已鮮少?從少?主臉上看到過?多少?情緒了,成年後的沈大公子沈瑯性情清冷威嚴,不喜不悲,臉上極少?顯露任何情緒,即便是高興,或者生氣,也與往日無異。
又?或者說?,成年後的沈瑯,這世上並?沒有多少?值得讓他或高興或難過?的事情,便是有細微情緒變動,通常也只有吳庸,彌生這些近身?伺候的人才能窺探得出。
然而昨夜少?主神態,卻?分明人盡皆知。
是肉眼可見的那種。
回來不久,嫌屋外蟬蟲吵鬧,吩咐私衛將?所有蟬蟲消滅殆盡,那個壹個個身?懷絕技的死衛,絕對想不到有朝壹日那通身?的本領竟是用來捉蟬用的。
還不如意,竟又?冷聲命人連整個樹林都壹並?給伐了。
事後,竟又?抄寫經書抄了壹夜,至今,臉上的郁結之氣竟都還未曾全然消散。
吳庸印象中,上壹回少?主這般神色,還是幼時被元壹大師領入寒山寺時,那時,少?主以為郡主和沈家不要他了,這才將?他給送走,遂將?自己關在?禪房裏頭關了壹整夜。
自那往後,此後十余年中,便是天塌下來,也不見少?主有片刻情緒起?伏。
昨夜此景,可謂開天辟地的頭壹回。
吳庸驚詫連連的同時,只覺膽顫心驚,大氣不敢出壹下。
整個玉清院更是噤若寒蟬,除了昨夜蟬聲,再?無任何活物發出過?任何聲響。
吳庸料想,怕是與北苑沁芳院那位有關。
昨日少?主吩咐他尋壹琉璃瓶,晚膳後少?主便攜琉璃瓶離去,半夜方才歸來,雖昨夜少?主行徑神秘,可吳庸卻?分明敏銳的猜測到了,與沁芳院那位必定有關。
這是……吵嘴鬧嫌隙,徹底撕破臉皮了?
也是,這並?不難理解。
少?主兩個月後便要大婚了,卻?對沁芳院那位不聞不問,這便也罷了,竟還盤算著將?那位送出清遠,沁芳院那位不惱才怪?
吳庸心中腹誹吐槽著,不過?面上絲毫不敢展露分毫。
壹時,恭恭敬敬的膳食擺在?八仙桌上,沖著案桌上那抹歸然不動的身?姿稟告道:“少?主,車馬已備好,是商號的壹輛商用青蓬雙頭馬車,馬車外觀尋常,內飾卻?重新裝點了壹番,壹應內飾用的皆是西?域上貢的貢品,想來便是乘坐月余對身?子亦無任何損害。”
“碼頭的船舫亦已備好,是陳記船舫的寶福號,是壹艘老字號,已被屬下買下,船舫上的船員皆已更換,水路兩處均已備好,少?主您看是何時要用?”
吳庸將?昨晚忙碌壹宿的成果?壹壹稟來。
果?然,此話壹出,終見那抹身?影微微壹頓,下壹刻,沈瑯微微皺眉,垂目掃去,筆尖壹滴濃墨滴在?了潔白的宣紙上,整張宣紙作廢。
沈瑯盯著那抹黑點,強壓了壹整夜的心煩意亂竟又?再?度浮現了出來。
落筆,抽出宣紙,捏揉成團,扔向窗外。
而後,修長的手指揉向眉心處。
卻?在?觸及眉心的那壹瞬間,又?驀地壹下想起?昨夜那個眉心吻來。
頓時摔袖而起?,冷冷道:“三日後。”
話落,嘴角抿成了壹條直線。
吳庸見狀立馬領命道:“得了,那屬下這便去安排。”
說?話間,悄悄朝著那張黑面玉面身?姿方向探了壹眼,下意識詢問道:“那……可要屬下這會兒前去跟柳姑娘提前知會壹聲?”
吳庸裝作不經意間地隨口壹問。
不想,話壹落,壹抹淩厲冰冷的目光瞬間朝著他的臉面掃來,目光之鋒利,仿似要將?他整張臉削成兩截來。
吳庸頓時縮了下脖子,當知自己的這些小心思?壓根不夠瞧的,卻?依然訕訕壹笑道:“主要是……主要是再?過?半月就是那位的生辰了,聽說?大姑娘正在?忙前忙後的替那位操辦及笄禮,少?主何不待那位大禮後再?——”
說?到壹半,觸及到沈瑯那雙面無表情地雙眼,吳庸立馬飛快改口道:“那些伐木的夥計笨手笨腳,別?將?少?主日前種下的那壹片茉莉樹給糟蹋了去,屬下這便立馬盯梢著去。”
話壹落,吳庸立馬腳底抹油,頃刻間消失了個壹幹二凈。
吳庸壹走,沈瑯抿著唇,想起?昨日夜晚二人鬧掰的情景,又?壹時想起?昨日白日四處與人勾勾搭搭的畫面,胸口依然忍不住劇烈起?伏著,只覺得胸腔裏頭還強壓著壹口渾濁之氣,壹度微微咬著牙關:再?有半月,還不翻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