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柳鶯鶯——”
　　壹大早的?， 天才剛亮，整個?沁芳院靜悄悄的?，這?時， 壹道淩厲的?呼叫聲忽而響徹了整個庭院！
　　彼時， 柳鶯鶯才剛醒來，她昨夜有些沒睡好。
　　許是?昨夜是?十五的?緣故， 以往每月十五她都會遭噬心丸折磨， 唯獨這?個?月藥效提前?了，後又被人解了藥效，於是?， 這日十五並無大礙。
　　不過，許是?這?大半年來每月這日早已養成了徹夜難免的?習慣， 故而昨夜竟也有?些輾轉反側。
　　加上，昨日?遊戲結束後， 沈六公子紅著臉飛快小聲的?沖她說了壹句“我我今日?便去向?母親稟明”， 雖說得含含糊糊，柳鶯鶯卻瞬間明了了。
　　成敗之?舉， 到底有?些惦念著， 便翻來覆去到極晚。
　　方壹睜開眼時，只覺得仍壹臉倦怠，正擡手輕柔著太陽穴，不想，陡然間聽到這?樣壹聲來者不善的?喧鬧聲——
　　那道聲音略有?些熟悉， 像是?……像是?四?房十二?姑娘沈月曦的?聲音。
　　沈月曦乃沈慶胞妹。
　　柳鶯鶯頓覺不好。
　　心裏驟然壹緊， 已察覺出了壹絲不好的?預感來。
　　“柳鶯鶯——”
　　話說， 沈月曦風風火火往沁芳院裏闖，後頭緊跟著婢女， 再後頭又跟著白?家雙生姐妹花，這?浩浩蕩蕩的?壹條隊伍，沁芳院何時這?樣熱鬧過，瞬間將整個?沁芳院的?人全部給驚動了。
　　就連東院的?人聽到這?聲動靜後，立馬也跑到東西院中央的?雕窗旁探頭探腦。
　　有?人見情況不對，甚至立馬進去通報，不壹會兒，姚玉蘭也聞聲趕了來。
　　話說鎖秋看到沈月曦這?壹臉怒氣沖沖的?模樣，立馬上前?迎接小心問道：“十二?姑娘，您這?是?要——”
　　不想，話才剛開口?，便直接被沈月曦毫不留情的?給懟了回去道：“柳鶯鶯呢，讓她出來見我——”
　　鎖秋還欲規勸安撫，便見沈月曦壹個?厲眼瞪了過來道：“鎖秋姐姐，妳是?祖母院裏的?人，我不為難妳，將柳鶯鶯那個?賤人給我叫出來，不然可別怪我無禮往裏闖了——”
　　沈月曦板著壹張小圓臉，卻分明怒發沖冠。
　　鎖秋聽到“小賤人”三個?字時頓時心頭壹緊，便知多?說無益，只得壹臉擔憂的?進去稟告去了。
　　而縮在角門的?品月見這?陣仗更是?嚇了壹大跳，她哪裏敢攔，非但不攔，不壹會兒，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的?縮在遠處看起了大戲來，心道，瞧罷，這?狐貍精總算是?本性暴露了，總算有?人同她壹樣，瞧出那張妖艷臉背後那顆不安分的?心來了。
　　打起來，打起來，最好好生將其教訓壹段，看她往後還怎麽有?臉在沈家住下去。
　　品月暗搓搓道。
　　“十二?姑娘，稀客啊稀客，壹大早的?，我壹臉蓬頭垢面，實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話說，鎖秋還沒來得及進屋稟告，便見裏頭身影壹晃，柳鶯鶯早已得了動靜迎出來了。
　　她眼下壹身素衣淡服，素面朝天，三千烏發隨手攏在身後，僅在背後用白?色發帶隨手束著，壹副剛起床的?慵懶模樣。
　　她臉上帶著盈盈的?淺笑，好似全然不曾察覺出沈月曦的?來勢洶洶般，壹臉笑臉相迎。
　　然而沈月曦卻毫不吃她這?壹套，看到她後，就跟看到了滅族仇人般，只雙目惡狠狠地盯著她，壹張圓潤可愛的?小圓臉上滿是?止不住的?惱怒慍怒，竟不由分說，直徑朝著柳鶯鶯劈頭蓋臉道：“柳鶯鶯，我警告妳，日?後見了我四?房的?人妳最好躲著走，不然，我定撕爛妳的?臉——”
　　沈月曦來之?前?，還在想著不能將事情給鬧大了，若鬧到人盡皆知，丟的?可是?她四?房的?臉，毀的?可是?她哥哥的?清譽，可是?壹來到這?沁芳院裏，見到柳鶯鶯那慵懶散漫的?自在樣，便想起了方才才在她懷裏暈厥過去的?兄長?來，頓時理?智全然喪失，直指著她破口?大罵了起來。
　　到底不過才十三四?歲，穩不住心性。
　　“十二?姑娘壹大早的?，說什?麽胡話夢話，我怎地壹句都聽不懂了。”
　　話說柳鶯鶯被她這?樣在大庭廣眾、縱目睽睽之?下當眾指著鼻子大罵了壹遭，到底臉色淡了下來。
　　卻也依然忍耐了壹番，淡淡擡眼，沖著她身後兩個?婢女道：“妳家姑娘平日?裏也是?這?般咋咋呼呼、大呼小叫的?麽？”
　　柳鶯鶯神色淡淡說著。
　　說這?話時，臉上笑容漸褪，神色懶懶的?，已再無了方才的?半分笑臉相迎。
　　若熟悉柳鶯鶯之?人，當知她這?般神色已是?耐心耗盡了。
　　卻不料，沈月曦見她這?副做派，竟越發激怒道：“柳鶯鶯，妳少在這?裏裝模作樣，我警告妳，這?裏可是?沈家，是?百年簪纓世家，我不管妳打哪兒來，不管妳來我沈家有?何意圖勾當，也不管妳在別處是?如何妖言惑眾，勾引人心的?，我只警告妳壹點，既來了沈家，妳最好給我安分守己壹點，不然，我沈家絕容不下妳這?等品行不端的?狐媚子來，妳若再在我沈家繼續作亂的?話，我沈月曦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將妳這?等狐貍精給趕出沈家去——”
　　沈月曦越說越氣，指著柳鶯鶯警告的?手四?下顫抖著。
　　說到激動之?處，竟也不管不顧了，什?麽話都敢往外噴。
　　不想，話壹落，卻見柳鶯鶯將袖子壹甩，而後竟徑直走到沈月曦面前?，壹把將她指向?她面門的?手指揮下，而後忽而再壹把抓起了沈月曦的?胳膊便不由分手壹言不發的?往外拽。
　　整個?過程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見那柳鶯鶯竟已到了跟前?來，托著沈月曦便往外走。
　　眾人被這?壹舉動嚇得神色大變來。
　　沈月曦尖叫道：“妳要作甚，賤人，妳要作甚？”
　　沈月曦被柳鶯鶯拽住手臂，竟如何都掙脫不得，她伸手便去撓人，不想，她人矮手短，哪裏敵得過柳鶯鶯長?手長?腳來，三兩下便被早有?防備的?柳鶯鶯壹把擒住了兩只手，抓著便往外拖。
　　雙生花中的?白?芷兒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立馬大聲喊道：“柳姑娘，妳……妳這?是?作甚？”
　　白?鶯兒亦是?尖叫警告道：“柳鶯鶯，妳……妳大膽！還不放開表妹！”
　　兩個?婢女竟也相繼撲了過去，卻被早已有?所防備的?桃夭壹把拽住。
　　沈月曦三人以壹敵三，竟隱隱有?些敵不過柳鶯鶯。
　　壹時，整個?沁芳院大亂。
　　柳鶯鶯壹路將人拽到院門口?的?位置，在白?芷兒白?鶯兒二?人的?相助下，她才終於順勢松開了那沈月曦來，壹時上下掃了三人壹眼，冷笑壹聲道：“作甚？有?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汙蔑到我頭上來了，指著我的?鼻子大罵狐媚子，壹口?壹個?狐貍精往我頭上按，好啊，那咱們現?下便到老夫人跟前?辨上壹辨，我倒要瞧瞧，我柳鶯鶯究竟是?哪兒品行不端，哪兒斜歪了，竟惹得壹大早四?房的?曦姑娘對我破口?大罵口?誅筆伐了來，我柳鶯鶯雖門戶低下，比不得妳沈家人高貴，可若有?人敢往我身上潑臟水，卻也不能夠，今兒個?曦姑娘若不說出個?壹二?三四?五來，別說告到老夫人跟前?，便是?告到官府衙門，我定也要為我的?名聲辨上壹辨。”
　　“走，去壽安堂，有?什?麽話咱們去老夫人跟前?說去。”
　　柳鶯鶯神色冷淡的?說著著。
　　說這?番話時，她臉上並?無任何兇惡之?色，可是?淡著壹張臉，竟莫名有?些迫人。
　　話壹落，便見她忽又要繼續拖著沈月曦往外走。
　　沈月曦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她是?百年世家的?千金小姐，從小到大皆是?由宮裏的?教習嬤嬤教養著規矩，雖性情略有?些乖張，最多?不過在姐妹間陰陽怪氣幾句，今兒個?是?實在惱恨過頭了，才氣勢洶洶罵了這?壹遭。
　　哪裏敵得過柳鶯鶯這?“說幹便幹”的?架勢來？
　　她素來懼怕那位笑裏藏刀的?祖母，再加上，這?件事本不光彩，又哪敢將這?件事情鬧到老太太跟前?去？若鬧得人盡皆知，回頭母親還不得將她給活剮了。
　　被柳鶯鶯這?壹拽壹嚇，當即嚇得花容失色，雙眼通紅了起來。
　　白?鶯兒見柳鶯鶯那發瘋模樣，亦是?嚇得忍不住喊道：“還不是?妳勾引了六表哥，六表哥昨兒個?說要娶妳，在姨母院子裏跪了壹整夜，人都已經跪暈了過去，妳還說妳不是?狐媚子，還說妳沒有?勾引人麽？”
　　白?鶯兒將沈月曦壹把護在身後，沖著柳鶯鶯咬牙喊叫道。
　　柳鶯鶯聽到這?裏，壹時楞住了。
　　沈六公子當真說話算話，當夜便同父母說了想娶她這?件事？為了求娶她，竟還在院子裏頭跪了壹夜？還暈了過去？
　　聽到這?裏的?那壹瞬間，說不上來是?何心情。
　　其實，對沈六公子她並?不多?少愛意，她來沈家就壹個?目的?，就是?為了尋個?出處，不是?她沈六公子便是?沈五公子或者沈七公子，誰都可以，無論是?誰，對她來說並?無任何不同。
　　之?所以選擇沈六公子，壹是?那日?遇到之?人便是?他沈六公子，二?則是?他好撩，三則是?他人品脾性各方面都不錯罷，還有?便是?，四?房聽說是?整個?沈家最不起眼的?壹房來。
　　然而此時此刻，聽到這?裏，說不動容是?假的?。
　　這?個?世界上真心約莫是?能換得到真心的?。
　　她這?樣壹個?出自風月場的?人，都忽而有?種淡淡的?愧疚感來。
　　柳鶯鶯心裏壹時間只有?些酸酸澀澀的?。
　　然而等到再壹轉過身來時，便見柳鶯鶯很快收起了方才的?復雜情緒，臉上只冷冷壹笑道：“哦？沈六公子要娶我？何時的?事？我怎不知？所以，我就是?這?樣成了狐媚子的?？怎麽，妳曦姑娘，還有?兩位白?姑娘將來便都不嫁人了麽？往後是?不是?但凡有?人向?妳們三位求娶的?話，那妳們三位是?不是?都成了狐媚子來？”
　　柳鶯鶯變臉極快，不過眨眼之?間便見她很快轉換了壹副臉面來。
　　她冷笑著說著，說話間，壹雙微微冷色的?桃花目直直射在了沈月曦、白?芷兒、白?鶯兒三人臉面上。
　　便見三人脹紅了臉，白?鶯兒忍不住開口?道：“妳……妳這?分明是?狡辯——”
　　然而話還未說完，便見柳鶯鶯再度冷笑了笑，道：“何況，愛慕之?心，人皆有?知，難道這?世上但凡有?人對我柳鶯鶯心生好感，起了求娶之?心，便要往我頭上按上壹個?狐媚名頭了麽，這?是?哪兒來的?理?？真要這?樣的?話，那可怎麽辦，說句討打的?話，我柳鶯鶯自十二?歲起，無論男女，無論哪個?見了我沒有?不心生愛慕的?，我從十二?歲起，便開始收到上門提親的?帖了，至今三年，想向?我柳鶯鶯求娶之?人不到千人也有?百人，所以，這?便是?我的?錯了麽？”
　　“旁人見了我心生愛慕，便回到家中求娶，這?是?旁人的?事情罷，又與?我何幹，我便是?想管，也好似鞭長?莫及，我總不能因為我有?這?貌美，就該自毀了這?容顏罷，就像曦姑娘總不能因妳身份尊貴遭人嫉恨，便將這?沈家尊貴的?千金之?位拱手相讓了出去罷，不是?麽？天底下可沒這?樣的?理?兒？”
　　“自古婚配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時輪到咱們這?些小輩們在這?裏自作主張，胡亂妄議呢？”
　　“曦姑娘，今日?這?話我只說壹次，妳哥哥若是?真心愛慕我，便直接說服他爹娘去向?我爹娘求娶便是?，若妳爹娘不認可我，大可自作主張斷了這?門親便是?，我大俞上下數百年，哪壹家議親不是?這?樣的?議的?？難不成，獨妳沈家獨壹份麽？瞧不上旁人推了便是?，議不好不議了便是?，不中意的?話也犯不著找上門怒罵對方壹遭來個?惡語傷人罷，只有?無能之?人，既說服不了當事人，又忤逆不了自己的?雙親長?輩，才會將所有?的?怨氣撒到毫不相幹毫無縛雞之?力的?弱者身上來，這?是?要恃強淩弱麽？”
　　“曦姑娘這?樣壹鬧，不怕他日?事情傳了出去，往後再無壹人敢與?妳四?房甚至敢與?妳沈家結親了麽？”
　　柳鶯鶯壹邊說著，壹邊緩緩走回了臺階之?上。
　　她壹字壹句抓著個?理?字，竟壹時懟得對面三人啞口?無言，只見那沈月曦白?著壹張臉，竟無半句可回之?言。
　　話壹落，只見柳鶯鶯緩緩轉身，站在高階之?上，隔著大半個?庭院，沖著院門口?那三人神色淡淡道：“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說下去便沒意思了。”
　　“曦姑娘請回罷，別再鬧出笑話來，回頭惹得整個?四?房遭人笑柄，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