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龍佳婿

府天

歷史軍事

  穿越三年,長在鄉間,有母無父,不見大千。   就在張壽安心種田教書的時候,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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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壹十六章 祥瑞和奇葩

乘龍佳婿 by 府天

2020-11-5 19:49

  雖然朱廷芳中午前已經親自來過壹趟九章堂,還壹塊去了壹趟如今作為九章堂大宿舍的蕭家,然後就留在蕭家和蕭成說話,但張壽既然和朱瑩說過傍晚時會過去趙國公府壹趟,這會兒離開國子監,自然不能立時回家。
  從國子監到趙國公府雖說比回張園稍遠,但畢竟都在北城。可才走過兩個街口,他就聽到了壹個大嘴巴的嚷嚷。而因為嚷嚷的這人有點大舌頭,他只聽清楚了四個字——彩棉祥瑞。
  因為在他那個年代,祥瑞不是什麽好詞,反而有某種很微妙的含義,就比如他在網上跟帖時也和其他人壹樣嚷嚷過祥瑞禦免。所以,他稍稍發楞了片刻,這才意識到所謂的彩棉祥瑞是什麽東西。眼看街頭人們那興奮至極的表情,他不禁嘴角勾了勾。
  彩棉祥瑞……也不知道是誰散布的這消息,還真是生怕風波不夠大嗎?
  心裏這麽想,張壽卻沒打算摻和那亂七八糟的嚷嚷,而是稍稍拉低了壹下帽檐的軟紗。
  但凡他無所謂別人認出自己與否的時候,只要他帶上阿六,再從家裏挑兩個小跟班,他就算走在大街上,他也敢大大方方露出臉,反正那些拋過來的花花草草香粉盒子自有阿六解決。尤其是和朱瑩在壹起的時候,往往還有趙國公府那些訓練有素的護衛,他大可無所顧忌。
  可如果他不希望別人認出自己,大多數時候就會戴上壹頂垂紗軟帽。否則……呵呵,天天被路人圍觀,品頭論足,不煩嗎?雖然他不是會被人看殺的衛玠,可也嫌麻煩!
  而且,在朱瑩那別有用心的推廣之下,這種垂紗軟帽在京城很流行——難看的人用這遮掩那難以見人的尊容,相貌平平的人則是想多增加壹些神秘感……至於長得好卻懶得被人圍觀的美男子,那也絕對不止他壹個。
  所以,此時此刻他戴著垂紗軟帽,順順當當就成了個安靜路過的美少年。
  當張壽抵達趙國公府的時候,便得知吳氏已經被太夫人和九娘命人接了過來,如此壹來,本打算不在這吃晚飯,稍坐片刻就走的他不得不無奈留了下來。這頓晚飯,兩家即將成為姻親的長輩那是樂呵呵壹家親,早就體會到親家客氣好相處的吳氏自然沒什麽負擔。
  問題是,張壽卻有負擔,因為這會兒是長輩們壹席,晚輩們壹席,那張小方桌上,他左邊是朱瑩,右邊是朱廷芳,反而朱二壹臉看熱鬧的表情坐在他正對面。
  中午話說了壹半就打住的朱廷芳,晚上因為拉了朱二與朱瑩同席的關系,此時就很幹脆地打開了話匣子:“就在今天中午之前,松江華亭書院和蘇州太湖書院的兩位山長都到了。中午的時候,已經來的那兩位和剛到的那兩位出去吃了壹頓飯。”
  朱廷芳頓了壹頓,似乎是給張壽壹個思量的時間,這才淡淡地說:“去的地方是興隆茶社。剛好陸三郎給妳去代課了,中午又被妳差遣去了蕭家,於是……”
  “於是什麽?”張壽笑瞇瞇地挑了挑眉,壹臉好奇地問道,“難不成是四個山長在那挑刺,那邊沒了陸三郎就沒人能應戰,於是被人挑了場子?”
  朱二從來沒有見過溫文爾雅的張壽用這種猶如市井地痞似的口氣說話,正夾了壹筷子木耳進嘴的他頓時壹嗆,隨即咳了個驚天動地。
  “本來我以為是這樣。”朱廷芳卻不像朱二這麽失態。他早就看出張壽不是那種純粹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壓住了滿臉興奮要揭開謎底的朱瑩,他就對著張壽哂然壹笑。
  “不是四個山長找茬。出言不遜的只有壹個豫章書院的洪山長,結果被妳收留的那個奇葩宋舉人翻來覆去地拿著壹句民以食為天,給當眾擠兌得下不來臺。”
  盡管朱廷芳說得簡單,但他這番話的含義卻不簡單。張壽先是壹楞,隨即想象了壹下當時的場面,無非是妳有萬千慷慨語,我自壹劍戳心來,他不禁也笑開了。而朱瑩見狀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拍案而起。
  “大哥去找妳,我本來也想跟去,可聽人報說那四個老家夥壹塊出門去了,我就多了個心眼跟去瞧瞧,果然就看見他們去了興隆茶社!那個嶽山長倒還好,說了不少好話,另兩個不哼不哈的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那個姓洪的老頭吃完抹嘴出了興隆茶社,就大放厥詞!”
  “他說什麽辦禦廚選拔大賽是宣揚奢靡,放縱欲望,結果,他這次是遇到對手了,罵壹句,就有人嚷嚷壹聲民以食為天。再罵壹句,那家夥還是民以食為天,到最後,四周圍百姓也都樂了,齊聲嚷嚷這麽壹句話,差點能把人耳朵震聾了。我也忍不住跟著叫了兩聲!”
  朱瑩說著自己都不知不覺笑了起來,接下來又形容了壹下洪山長在眾怒之下不得不退走時的憤怒,嶽山長撇清自己時那大義凜然的虛偽,其余兩位依舊不哼不哈的城府……
  直到最後,她方才說到宋舉人從人群中鉆出來之後,對她吹噓自己那手段時的得意洋洋。
  聽到這裏,張壽不禁啞然失笑道:“既然五個字擠兌走四個山長,那宋舉人現在人呢?”
  朱瑩頓時撲哧笑了出來:“那還用說?廣東會館的宋會首正好就在附近,聞聲趕來,嚇得宋舉人落荒而逃,臨跑時還百般央求我幫忙拖住他叔父。我是幫了壹下忙,至於他後來有沒有跑掉,那我可不知道……對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連累可憐的方青。”
  剛回京城的朱廷芳當然不熟悉宋舉人和方青這壹對難兄難弟,又或者說冤家對頭,此時便追問了兩句,聽朱瑩言簡意賅地說了說奇葩舉人和大嘴舉人的那些事,就算素來他不茍言笑,此時也不禁為之莞爾。
  “怪不得我聽人說,廣東會館黑布套頭抓走的兩個人,其中壹個和瑩瑩妳說過話,原來是妳認識的人。既如此,那我就讓人拿我的帖子送過去,讓他們放人吧。”
  “還真被抓回去了?”張壽愕然問了壹句,見朱廷芳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他就和朱瑩交換了壹個眼色。而這時候,就連朱二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壹下,仿佛有些牙疼。
  “就憑這姓宋的藥倒護衛,綁了小廝,又給自己的坐騎下巴豆支走了馬夫,隨即自己溜去參加禦廚選拔大賽,眼瞅著就要進決賽當禦廚這架勢,再加上他還氣哭過永平公主,事情敗露就往妹夫妳那張園壹躲,死活不肯跟長輩見面,如今這麽被家裏抓回去……嘖嘖!”
  今天這場合原本是家宴,然而,這慶安堂中除卻太夫人、趙國公朱涇以及九娘和吳氏這些長輩壹桌,張壽這群小輩這壹桌,卻還有另壹張小桌子,那裏對坐著兩個身份特殊的人。只不過和其他兩桌的說說笑笑不同,這壹桌兩個人卻是坐下之後就都不說話。
  不說話歸不說話,他們酒菜卻都沒少吃,此時桌上風卷殘雲,原本和上頭老少兩桌壹模壹樣甚至連分量都沒少,反而更多的食物,竟然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而當聽到朱二這說法時,此時已經混了個半飽的阿六頓時放下了剛剛壹直都在和花七廝打搶食的筷子,之前壹力爭搶的食物仿佛在他眼中已經不再重要了。
  然而,他剛想起身悄然離席而去,花七就突然笑了起來。
  剛剛壹直都很沒有存在感的他突然這壹笑,自然而然就吸引了其他人的註意力,順便也發現了已經起身,仿佛正打算離開的阿六。
  “姓宋的小子奇葩嘴賤,相比起來,那個心直口快的方青那就簡直是純良了。姓宋的小子也活該他自己家長輩好好收拾壹頓,妳現在過去,還不如等他吃夠苦頭再過去救他,壹來讓他好好吃個教訓,二來也正好賣他壹個人情。”
  說到這裏,花七就站起身強硬地把阿六給按回了原本那張椅子上:“妳小子只要管著妳家少爺安危就好,這麽擔心姓宋的那不相幹的人幹什麽?”
  “我沒擔心他,我是擔心他的手藝。”阿六猶如看傻子似的看著花七,隨即就看向張壽和朱瑩,“宋舉人潮汕砂鍋粥和廣式煲湯做得不錯,那是少爺喜歡的。他還會做好味的糖水,那是大小姐喜歡的。皇上也還想要他做禦廚呢。”
  堂堂皇帝居然放在最後,可這屋子裏的眾人聽見阿六這說法,卻沒有壹個去糾正他的。
  而朱瑩恰是直接壹拍桌子叫了起來:“阿六妳說得沒錯,我都和宋舉人學過很多次他那些糖水了,配方我也會了,但火候我還把握不準……我還打算日後做了給阿壽吃呢,這手藝還沒學全,萬壹他被迂腐的長輩給打壞了,那我豈不是很吃虧?”
  “咳咳!”
  壹聲威嚴的咳嗽打斷了朱瑩的話,緊跟著,太夫人就和顏悅色地對阿六笑道:“阿六,妳既然不放心,那就去吧。不過,先禮後兵,也不要用瑩瑩她大哥的帖子了,拿著我的帖子過去。妳順便替我捎句話,縱使宋舉人有千般不是,他是皇上看中的人。”
  阿六立刻眼睛壹亮,見張壽對他點了點頭,他就立刻答應了。等到壹旁李媽媽快步拿了壹張外表樸實無華的帖子過來,他雙手接了,隨即低頭行了個禮,轉身壹溜煙就跑了出去。他這壹走,花七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姑爺和大小姐慣著他也就算了,現如今連太夫人您也慣著他!”
  “那有什麽不好,阿六這孩子我壹看就喜歡,不然妳問問吳娘子,她是不是也喜歡?”太夫人笑瞇瞇看著吳氏,見人果然連連點頭,她越發連眼睛都瞇縫了起來,“這小子和妳不壹樣,妳沒心沒肺,他卻不壹樣。他那張臉是冷的,他那顆心卻是熱的。”
  見花七聳聳肩,似乎對這評價絲毫不在意,繼續去大吃大嚼,太夫人就淡淡地說:“對了,午後我收到了洪氏送來的拜帖,上頭說她父親崖岸高峻,刻板自矜,常不知不覺就沖動得罪人。往常在江西時尚有人照拂,在京城卻容易因言惹禍,如有得罪之處,請我多多包涵。”
  張壽沒料到洪氏竟然能未蔔先知,可是,再想想洪山長在皇帝面前就敢罵他巧言令色,他不禁又覺著,洪氏這根本就用不著蔔算,因為就洪山長那性格,真是不得罪人都難!
  外城廣東會館的大堂上,當被堵住嘴的宋舉人終於被人摘掉了那黑布頭套時,他頓時瞇起眼睛,竭力試圖熟悉這明暗變換的光線,隨即就壹點都不意外地看到了上首那個熟悉的身影——廣東宋氏當家壹母同胞的嫡親弟弟,他該叫壹聲叔父的宋會首。
  可就算是料到自己被人抓了,他還是氣急敗壞地狠狠瞪著對方,壹點都沒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意識。當那團堵嘴布也被人取走的時候,他就立時冷笑了起來。
  “想不到叔父妳也會幹出光天化日之下綁人的事!”
  “妳能綁了妳的小廝,給妳的護衛下藥,順便還給自己的坐騎下巴豆支走馬夫,我不過是把壹個晚輩請回來說說話,用壹點激烈手段而已,那有什麽不可以?”
  早壹步被帶進來,此時已經坐在宋會首左下首位子上喝茶的方青,忍不住眉頭顫了顫,雖然很想反駁,但他到底還知道形勢比人強,因此只能竭力抑制烏鴉嘴的本能。
  而宋舉人被宋會首這話給噎得臉色通紅——畢竟,要是人家拿著禮法家規,功名前途之類的東西壓下來,那麽他有的是理直氣壯的理由,可人家拿著他做過的蠢事來堵他的嘴,他就頓時被動了。好半晌,他才終於重振旗鼓,可迸出口的卻是壹句幾乎讓方青噴茶的話。
  “妳到底想怎麽樣!”
  原本只是狀似氣定神閑的宋會首,此時終於真正氣定神閑了下來。他到底沒算錯,宋舉人固然是性格獨特了壹點,天賦雖不錯,讀書卻應付差事的隨便混壹混,也許確實是真的喜歡去賣糖水甚至做菜,但是,這小子骨子裏就是個善惡是非觀很鮮明的人。
  因此,他嘿然壹笑,隨即冷冷說道:“我想怎麽樣?那還用說,當然是代妳娘先好好給妳壹頓家法!為了妳這個舉人,妳娘吃了多少苦,妳想過嗎?來人,給我把荊條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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