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思索與禦下

　　林澤面無波瀾看著惠施帶著江月生離開，種子已經埋下了，肥料也施了壹大把，能不能開花結果，就看天意了。
　　從道聖有意桎梏林澤那日起，他就想過或許會有兩人相互算計的壹日。
　　這無關道德，唯有利益。
　　道聖有他的追求和向往，而林澤有著某種滲透骨髓的渴望。
　　打心底來說，林澤其實不太想和道聖這種老奸巨猾，且藏著無數底牌的存在對上，因為沒有必勝的把握，哪怕林澤身懷“知天命”和“逆天命”這種殺手鐧。
　　眾所周知，儒聖當年能踏入聖人境，與道聖的指點脫不開關系，而道聖養了數萬年的青牛，竟然堪比聖人境。
　　就連這次大爭之世，同境界的佛祖儒聖通天劍主，為了防止機緣被道聖搶走，會如此默契聯合壹起共同對付道聖。
　　由此可知，道聖究竟有多深不可測。
　　如果道聖真心實意對待林澤，林澤絕對會全力配合他，從而達到共贏，這將是最理想的結果，也是風險最低的。
　　可惜沒有如果，道聖雖然沒表現出來明顯的惡意，但對半路拜師的林澤，除了算計，恐怕也剩不了多少真心。
　　從某個角度來說，林澤只是被動應戰，甚至適當表達了願意低頭之意。
　　譬如，依然以師禮對待道聖，又比如，他故意拿壹半修為封印三聖，既解決了道宮的大敵，又能向道聖表示，現在的他，對道聖威脅不大。
　　可惜，這都是沒用的，道聖不會信任他，林澤也做不到毫無保留相信道聖。
　　復蘇建木神樹，看上去像是修復兩人之間關系的最佳方法，卻也會成為兩人徹底決裂的導火索。
　　林澤甚至有點懷疑，這件事根本就是道聖給他設的局，壹個可以讓他萬劫不復的局，為了報他獻祭天命，奪取超脫境機緣的大仇。
　　若是聖人用同道歸流之法吸幹其他聖人，會不會打破通往超脫境的壁壘？
　　林澤暗自嘆了口氣：“不能再想下去了，這樣想下去，下次看到道聖，怕不是得沖上去幹壹架。”
　　“形勢比人強，就算知道了，該隱忍還是得隱忍。”
　　諸如此類的想法在林澤腦海裏流淌而過，隨即消散無蹤。
　　林澤神色恢復平靜，望著面露憤憤不平的壹眾大將作。
　　大將作們的表現，林澤絲毫不覺得奇怪，技術人員總有股難以言喻的傲氣，而這股傲氣，往往是推動技術進步，乃至創造奇跡的關鍵點。
　　比如曾有繪圖師為了畫出完整清晰的江山社稷圖，耗費數十年，走遍千山萬水，亦有鑄劍師為了鑄造神兵利器，不惜以身祭劍。
　　所以林澤沒有因此生氣，而是面帶微笑道：“此次要建造的祭壇非同壹般，會動用壹些神異材料。”
　　“朕會下旨內務府，給工部壹份儲存在國庫的奇珍異寶清單，既為了快速調集材料，亦為了提前準備替代之物，以確保祭壇順利且快速建成。”
　　“若祭壇能在壹個月內順利建成，朕當給予諸卿豐厚獎賞，功勞排在前列的十五人，可入國庫挑選壹件寶物，不限價值高低。”
　　林澤此言壹出，眾多大將作，包括工部左右侍郎在內，不但怨氣皆消，而且喜形於色。
　　國庫儲存的奇珍異寶，雖然數量上不及陛下內庫，品質上亦稍遜壹籌，那也是世間難得的寶貝啊。
　　拿壹件出去，別說掀起壹陣腥風血雨，作為普通世家傳家之寶綽綽有余。
　　工部尚書許高敏銳察覺到底下人的情緒變化，暗嘆陛下手段高明的同時，帶頭躬身行禮道：“臣等謹遵陛下之旨，定當不負陛下所望完成任務。”
　　真正的高明不僅僅在於獎勵，而在於前十五名，這也是技術人員的通病，喜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和他人比拼較量。
　　獎勵或許重要，但通常榮譽高於獎勵。
　　簡單的禦下之道，林澤熟稔的很。
　　林澤對諸人的表現較為滿意，擺了擺手道：“場面話無需多說，壹切看諸卿接下來的表現，朕希望諸卿莫讓朕失望。行了，天色已晚，朕就不留諸卿了，都回去休息吧。”
　　“臣等告退。”
　　許高等人行了壹禮，躬身離去。
　　不壹會兒，書房內外，只剩林澤和吳凡兩人。
　　“通知丞相和各部尚書，明日來書房覲見，朕有要事安排。”
　　“臣立刻就去。”
　　“不急，這次錦衣衛將要派上大用場，妳也跟底下人交個底，才能出眾者，朕會不吝封賞，能力平庸者，趁早請辭，免得禍害自身連累家人。”
　　吳凡神色壹凜，躬身拜道：“臣定會將陛下旨意傳達。”
　　林澤擺了擺手道：“去吧，朕有些乏了。”
　　“微臣告退，”吳凡神色恭敬，步伐加快退出書房。
　　吳凡離開後，林澤輕輕吐了口濁氣。
　　……
　　第二日清晨，林澤從打坐中醒來，神清氣爽打開書房大門，對著朝陽吞吐紫氣。
　　這是他踏入武道之日起，便養成的良好習慣。
　　莊周昨晚出去“說服”佛門儒家以及海外道門幫忙，至今未歸，不知是因為沒找到人，還是沒能“以德服人”。
　　在林澤看來，三聖已被封印，佛門儒家為了保住道統，屈服早晚的事。
　　至於海外道門，本就不敢反抗道宮，這次更加不會橫生枝節。
　　十拿九穩的時，林澤壹點都不擔心，就怕莊周壹時心軟，狠不下心壓榨那些人。
　　那樣的話，林澤就得跑壹趟佛門儒家和海外道門，做個以大欺小，迫害同道的惡人。
　　雖然林澤不太在意這些，可做個好人，似乎要比被人暗中詛咒謾罵的惡人強壹點。
　　林澤壹邊胡亂想著，壹邊保持吐納紫氣不停。
　　吳凡匆匆來到林澤面前，躬身拜道：“啟稟陛下，丞相等人已入宮，是否讓他們此刻前來覲見？”
　　林澤沒有立刻回應吳凡，而是將整套動作做完，紫氣在體內流轉了壹百零八個周天，再往外吐出壹口蘊含雜質的濁氣，方回道：“讓丞相等人過來吧。”
　　“諾”
　　吳凡得了旨意，又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