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七章 生人
穿入聊齋 by 南朝陳
2018-7-24 14:55
穿過大雄寶殿,來到後面的僧舍區,果然見到那壹間的竹扉門敞開著,走進去,就見到燕赤俠安然地坐在裏面,本來壹直背負在身後的長劍被解了下來,端端正正地擺在身前壹張小幾之上。
小幾窄小,越發顯得劍匣巨大,幾乎將整個小幾面積都覆蓋住,沈甸甸的樣子,仿佛隨時能將小幾壓垮下去。
燕赤俠擡起頭,掃了壹眼陳劍臣,沒有看到後面有嬰寧跟隨,眉毛壹揚:“那小狐貍怕我?”
陳劍臣呵呵壹笑:“別說她,面對燕兄,小弟也有忐忑之感。”
這不是奉承話,面對燕赤俠時,他好像正面對壹柄出鞘的利劍,隱隱有鋒芒切膚之感,頗有些不舒服。
燕赤俠唯壹沈默:“某家自幼在蜀山修煉,壹心壹意修煉劍道,平時甚少與人相處,倒失了些計較。”
陳劍臣坐到他對面,嘆道:“燕兄何必說如此客套話?大丈夫不拘小節,方見真性情,繁文縟節,不但浪費時間,而且約束脾性。”
燕赤俠哈哈壹笑:“留仙此言深得我心,可惜無酒,否則當浮壹大白。”
陳劍臣眨眨眼睛,忽而壹拍手掌,外面轉出嬰寧曼妙的身子,施施然走進來,對燕赤俠倒個萬福:“燕劍仙,美酒在此。”
她手裏捧的,正是壹壇酒,壇口已開,酒香飄溢而出,壹室皆香。
燕赤俠贊道:“好酒,當是五十年佳釀!”其飲酒多矣,故而只需鼻子壹嗅,便能大概嗅出酒的年份,以及好壞。
嬰寧又變戲法般拿出兩個白玉碗,只是壹時間不知擺放到哪裏好。
“小狐貍,就放在某家劍匣之上吧。”
嬰寧道:“妾身怕汙了劍仙之劍。”
燕赤俠壹擺手:“劍仙二字休提,如不嫌棄,直接叫某家壹聲燕大哥即可。”
“多謝燕大哥。”
嬰寧欣喜非常,輕輕將兩個白玉碗擺放在燕赤俠那劍匣之上。近距離接觸,頓覺壹股森森寒氣映照須眉,好大壹股殺氣。光是劍匣,已殺氣沖天,不知其殺伐幾許?她長吸口氣,定了定神,穩穩地斟滿兩碗酒來。
酒水入碗,呈琥珀色,更添酒香。
這壹壇酒,可是嬰寧通過法術,疾回到浙州,花高價購買到的。
燕赤俠端起碗,壹飲而盡,贊道:“好酒……可惜有酒無肉,畢竟有些不歡。”
嬰寧抿嘴壹笑:“燕大哥稍等。”走出去,不過片刻又進來了,手裏居然端著壹大煲,正有濃烈的肉香隨著騰騰熱氣散發出來。
燕赤俠雙眼發亮,拊掌大叫:“狗肉,好狗肉,狐貍妹子趕緊端上來。”
俗話說“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這狗肉煲剛端上來,燕赤俠就有點樂極忘形的感覺了,什麽高手態勢,什麽劍客風範,盡皆拋到了九霄雲外。
陳劍臣看得眼睛都鼓了起來,他知道燕赤俠能吃能喝,卻沒想到他竟嗜好至斯,看來還是嬰寧有心思。
狗肉煲剛放好,燕赤俠已迫不及待揭開,也不用筷子,嘴巴壹張,煲裏的壹大塊熱騰滾燙的狗肉便自主飛進其嘴巴了,咕嚕壹下就吞進去。
這壹嘴,端是讓陳劍臣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那壹塊狗肉的溫度起碼六、七十度高吧,有法術果然牛逼,連吃東西都比別人快,占據不容置疑的優勢!
燕赤俠目光瞥向嬰寧,笑道:“怪不得留仙要收小狐貍做書童,如此書童,某家都願意收壹個……額,那應該叫劍童了。”
燕赤俠諸種表現,可謂形象全無,架子全無,嬰寧心中的緊張拘謹慢慢消弭壹空,道:“以燕大哥的本事,想找什麽樣的劍童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某家始終慣於獨來獨往,身邊卻難以留住人……小狐貍,妳也來喝點吧。”
於是嬰寧又添了壹副碗筷,三人不亦樂乎地吃喝起來,少說話,多享口福。相比燕赤俠,以及陳劍臣,嬰寧的吃相斯文得像個大家閨秀。如此,最後壹煲狗肉十有八九都進了燕赤俠的皮囊內。
壹夜折騰,肚子咕咕叫。陳劍臣倒不講究吃相,問題是他可不會視高溫於無物的法術本事,他夾起壹塊肉還沒有吹涼,那邊燕赤俠已三五塊入肚了。
吃喝完畢,嬰寧收拾了殘局。
這時候燕赤俠說要睡壹覺,也不多廢話,把劍匣反過來,當枕頭,就地躺下,轉眼鼾聲如雷,隆隆而作。
陳劍臣嘴壹撇,和嬰寧退了出去,掩住竹扉,他並無睡意,就尋思打掃幹凈另壹間僧舍居住。
這僧舍選擇不能太遠,遠了的話不安全;可也不能太近,太近聽著燕赤俠這般的打鼾聲,如何睡得著?
很快,地方就選好了,位於燕赤俠斜對面處的壹間。僧舍本來的建築面貌保存得比較完好,只需重新修葺了門窗,灑水打掃壹番就好了。
當下陳劍臣負債修葺,嬰寧負責清掃。兩者分工合作,大半個時辰就收拾好了。陳劍臣弄得渾身臟兮兮的,便準備到外面大湖去洗漱壹番。他去洗澡,嬰寧卻不好跟隨,就叮囑公子小心些,自己留在僧舍內鋪床疊被什麽的——這些物品,她都是隨身帶著的,因為用了法術的緣故,壹般人卻無從發現。
小狐貍本就細心體貼,心思玲瓏,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公子過苦日子。
陳劍臣穿過寶殿,很快就出到外面湖邊。
此時太陽高照,朗朗乾坤,他倒不怕樹妖會作祟。聽燕赤俠說,壹夜激戰,樹妖也沒占到什麽便宜去。
蘭若寺中無外人,陳劍臣幾無避忌,在湖邊樹蔭下脫了衣衫,只穿得壹條襯褲,壹個魚躍,撲通壹下跳進碧藍清涼的湖水裏頭,恣意漫遊清洗起來。
似乎,很久都沒有如此暢快過了,宛如魚兒,這汪湖水就是他的天地,只屬於他壹個人的天地。
陳劍臣本身雖然生在偏北的江州,但憑借著前世的記憶經驗,對於遊泳壹途他頗算精通。興起之時,壹口氣來了個對岸折返遊,端是暢爽。
……
隨後壹連三天過去,波瀾不驚,不見樹妖出來作祟。燕赤俠也沒有提出主動去誅殺對方;至於陳劍臣,同樣很沈得氣,也沒有問東問西。平時日子過得如同隱居郊外的書生,每日讀書識字。或者東遊西逛,觀賞蘭若寺周圍風景。
日子如畫,只是絕不會持久,壹旦風波起,血光便滔滔。
第四天,下午時分,陳劍臣正帶著嬰寧在湖邊漫步,忽然聽到湖的另壹邊有人聲噪雜。過不多時,竟有七、八人人趟過林道,走了進來。
遠遠看過去,領首三人都穿著白色的儒衫,頭戴書生巾,手中搖著灑金折扇,壹步壹搖的,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後面諸人俱為下人家仆,牽著三匹馬,徐徐的跟著。
蘭若寺中竟有外人來?
陳劍臣微微吃了壹驚,連忙踏上廊橋走過去看個究竟,等到了中斷,看見了對方的面容,不禁站定了——
來者竟全是熟人!
其實說“熟人”倒有些言過其實,彼此不過只是有過些許接觸罷了。更何況這接觸並不是壹團和氣?甚至應該說是針鋒相對呢。
在浙州,在才子競賽過程中,歲寒三才子可是很看陳劍臣不過眼的。如今幾天過去,相信開泰書院的各種典禮早就收工了,各地奔赴而來的生員代表,以及官員先生估計也都陸續啟程回家了。卻沒想到這歲寒三才子會結伴來到蘭若寺裏,看樣子,個個都是壹副遊山玩水的模樣。難道在他們眼裏,蘭若寺就是壹處旅遊勝地?
他們居然不怕蘭若寺的鬧鬼傳聞,這倒有些稀罕。不過平心而論,撇開鬧鬼壹說,蘭若寺清幽寧靜,山水秀麗,還真是壹處不錯的地方。並且裏面又有古寺廟建築存在,能遮風擋雨。屬於古跡範疇,正符合讀書人尋幽探勝的種種要求。
在以前,還沒有鬧鬼的很久以前,就經常有落魄書生跑到蘭若寺內,寓居抄書,倒可以節省掉住客棧的錢財。
不過,那都是以前了……
現在蘭若寺在浙州,尤其金華壹帶早就兇名遠揚,等閑人哪裏敢輕易跑過來?
陳劍臣壹皺眉,對方諸人的突兀出現,倒有些棘手,正想著要用什麽手段將他們趕走,他們卻看到了他和嬰寧的存在,紛紛舉步走上廊橋。
走得最快的是塵依,他打量了陳劍臣和嬰寧壹眼,有些疑惑——陳劍臣臉上還貼著胡須呢,在面容上改變不小,塵依壹下子無法認出他來。對於嬰寧這個書童更不曾註意過,毫無印象。
他有些驚異,壹拱手:“這位先生請了。”
陳劍臣衣衫高潔,三縷長須,飄飄然,不像尋常的讀書人,倒像是高臥山林的隱士,高人。所以塵依也不敢失禮,以“先生”稱謂。
陳劍臣壹楞神,暗自覺得好笑,看來偶然起心的細節倒發揮出了大作用,伸手擼壹擼胡須,問道:“妳們從何處來?難道沒聽說過蘭若寺鬧鬼的傳聞嗎?怎麽到此地遊玩來了。”
塵依頓時正色道:“子不語亂離怪神,鬧鬼壹說,不過是嚇唬山野村夫的說法罷了。我們飽讀聖賢書,豈會害怕?”
聽他這麽壹說,陳劍臣就知道事情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