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5章 船上

　　沿江而下。
　　半日就過了涪陵渡口。
　　若是普通客船，自然是要下客的，這“興漢”號小火輪既然被羅耀包下了，自然不需要了。
　　自西向東，順流而行，就算是逆風，船行速度也比逆流快許多，此時已然是仲春，可江風吹在臉頰上，還是有些冷。
　　“組長，五戰區李司令長官來電！”
　　羅耀正在船頭甲板上吹風，耳聽的身後傳來壹道腳步聲，是溫學仁，太熟悉。
　　“念。”
　　“來電已知悉，盼早日抵達。”溫學仁念道。
　　“知道了。”
　　此去五戰區，他是壹點兒底都沒有，雖然破譯了日軍的部分通訊密電碼，但總給他壹種不安的感覺。
　　日本人現在已經知道國軍有這個能力，即便是編寫新的密電碼，也不能保證這壹點。
　　想到這裏，羅耀心裏便感覺有些煩躁，這場會戰若是打輸了的話，對往後的戰局影響可不小。
　　“組長。”
　　“老楊，妳怎麽跑出來了，妳這身子骨可吹不得江風？”羅耀壹回頭，見來人是楊思。
　　“我這不是在船艙裏面覺得悶嗎，出來透壹口氣，有煙沒有？”楊思伸手問道。
　　羅耀從口袋裏把煙和打火機都掏出來給了他。
　　“謔，老刀牌的。”楊思也是個老煙槍了，壹看羅耀拿出的是老刀牌香煙，驚訝壹聲，這種香煙在山城很少了，日軍封鎖物資通道，許多物品都很難在進入西南了。
　　“喜歡，回頭讓人給妳拿壹條？”
　　“怎麽，妳還帶了香煙出來？”
　　“幹我們這壹行的，香煙就是精神食糧，斷了精神食糧怎麽行呢？”羅耀呵呵壹笑。
　　“還是組長妳想的周到。”楊思掏出了壹根，打火機點燃了，打火機還給了羅耀，香煙卻很自然的揣自己兜裏了。
　　“我說老楊，妳們這都是跟老虎學的吧，總喜歡來打我的秋風？”羅耀不滿道。
　　“嘿嘿，我這不是斷糧了嘛，組長，妳不會這麽小氣吧。”
　　“我就說了，這知識分子最壞了。”羅耀苦笑壹聲，老虎這個家夥，真是把好多人都帶壞了。
　　楊思笑了笑，沒有說話。
　　“老楊，咱們這次任務看起來很輕松，可實際上卻很不容易呀。”羅耀說道。
　　“組長是擔心五戰區不配合？”
　　“這個我倒是不擔心，我是擔心日軍耍花招，凡是要站在對手的角度考慮問題，不然我很容易就會著了道，到時候，這僅僅是任務的問題，而是壹場巨大的災難。”羅耀認真地說道。
　　“妳的意思是，日軍很有可能會在戰前更換密電碼？”楊思又不是第壹天幹這個的，雖然他不太懂軍事，可在自己本領域範圍內的情況，他還是了解的。
　　“不是可能，而是壹定。”羅耀道，“妳想想看，日軍有多久沒有更換密電碼了？”
　　“好像有兩三個月了。”
　　“壹般日軍的密電碼更叠速度是多久？”羅耀問道。
　　“六個月左右，長的時候能達到壹年，壹般不會超過壹年，超過半年就很容易被人破譯了，日軍壹向對自己的密電碼通訊技術非常自信，認為我們無法破譯他們的密電碼，所以過去，他們更換密電碼的周期非常長。”楊思解釋道。
　　“我們呢？”
　　“……”楊思不說話了，國軍的通訊密電碼並不統壹，中央壹套，地方軍頭壹套，各行其是。
　　“假設日軍在開戰之前更換密電碼，然後用新的密電碼調整部署的話，我們會怎樣？”
　　楊思聞言吸了壹口冷氣，這個後果就很可怕了。
　　“還有，如果日軍破譯了我們的通訊密電碼呢，是不是，我們的部署在他們面前根本沒有秘密？”羅耀道，“壹直以來，我們只考慮我們破譯了對方的密電碼，卻從未考慮我們的密電碼是否已經被對方破譯？”
　　楊思再吸壹口冷氣，額頭上已經出現壹層細密的汗珠了，若是這個情況成真的話，那真是悚然聽聞了。
　　“這不太可能吧，如果我們的密電碼被破譯的話，那去年的湘城會戰還有冬季攻勢以及桂南會戰中，我們都取得了勝利。”楊思反駁道。
　　“此壹時，彼壹時，我們總不能拿過去的勝利來推斷我們現在的對手。”羅耀道。
　　“可是現在要更換五戰區的通訊密電碼，我們那來壹部現成的可用？現編也來不及呀。”
　　“我們有。”羅耀道。
　　“什麽？”楊思大吃壹驚，羅耀居然準備了壹部可以隨時更換的密電碼。
　　“其實從湘南會戰回來後，我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所以我就找霍恬他們幾個秘密編了壹部密電碼，以備不時之需。”羅耀道，“這壹次出來，我把它帶上了。”
　　“妳不會是想讓李司令長官更換妳這邊密電碼吧？”楊思吃驚的望著羅耀。
　　“總要試壹試，我這部密電碼雖然不見得會有多厲害，但起碼日本人在短時間內無法破譯，我只需要臨時更換壹下，打完這壹仗，他們再改回來，也就是了。”羅耀知道楊思的擔憂。
　　壹旦五戰區乃至桂系使用這個密電碼，那部隊的壹些不想讓老頭子知道的機密都可能暴露了。
　　因為羅耀可是軍統的人，李德鄰用他，必然也會防著他的。
　　但如果李德鄰拒絕的話，壹旦將來出了問題，羅耀也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同樣，壹旦用了，出問題，他也是要承擔責任的，這是互為因果關系的。
　　“這事兒妳跟上面匯報了嗎？”楊思問道。
　　羅耀無語的看了楊思壹眼，這事兒能匯報嗎？壹旦跟上面匯報，保不準上面會有其他想法，到時候還會橫生波折。
　　他太了解上面那些人的尿性了。
　　而且他這是去幫李德鄰打勝仗，萬壹李德鄰再在鄂西北打壹場臺兒莊式的勝仗，那威望還不是壹下子高過老頭子？
　　有些人幫忙不會，扯後腿的事情，那做起來比誰都行。
　　“也是，這事兒不能說，要是跟上頭說了，咱們就得罪李長官了。”楊思也不傻。
　　更上頭壹說，那就是命令了，涉及自身核心利益，李德鄰是聽還是不聽？
　　不聽那就是不服從軍令，聽了，換了就不好再換回來了。
　　而這樣，可以讓李德鄰自己選，妳換上了，用完再換回去，自主選擇，不損失什麽，最多就是壹個臨時替代方案。
　　“行了，這事兒，只有妳知道，不要對其他人講，明白嗎？”羅耀叮囑壹聲。
　　“是，我壹定守口如瓶。”楊思點了點頭。
　　船行之水流激蕩之處，數百噸的小火輪就像是小孩手裏的玩具，兩岸的高山巍峨，聳立參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心向往之。
　　“兩位，還是進船艙吧，這段水路太危險了，壹旦落水，那是基本無生還的可能……”船長沖著兩人喊道。
　　“好的。”
　　羅耀拉著這楊思往裏面走去，可船太顛簸了，甲板上有水，腳下打滑，差點兒就摔了出去。
　　歷經艱辛，總算是的回到了船艙中。
　　駕駛艙內，駕船的年輕的舵手，正全神貫註的看著前面的水面，不斷的調整船行的角度。
　　這水下的暗礁頗多，水流又急，就算不用船上的推力，船都能以壹個很快的速度往前而去。
　　船不停的顛簸，那暈船的人可倒黴了，吐的是七葷八素的。
　　就連羅耀這種已經有“暈船”抗體的人也難以抵擋，臉色發白，還有人是存粹是害怕。
　　這船要是壹翻的話，估計沒幾個人能活下來。
　　不過人家能在這條水道上來回走了那麽多趟，早就對這條水道熟悉無比了。
　　雖然看似兇險，其實危險並不大，只是壹種心理效應吧了。
　　險灘壹過。
　　前路平順了起來。
　　眾人都忍不住松了壹口氣，吐的七葷八素的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小床上，就跟死過去的沒多少區別。
　　大家這才明白，羅耀為啥非要用測試體能的方式來選人了，並非故意刁難人，這要是選壹個體質差的，估計這壹通顛簸下來，非但照顧不了自己，還需要別人照顧他。
　　這累贅帶著，誰願意？
　　壹邊是祖國秀麗的山川，壹邊是兇險顛簸的快要把命送掉，這壹路上，體驗著什麽叫痛並快樂著的極致感受。
　　還有半日就到宜昌了。
　　李船長的這個好消息讓不少人心裏歡呼雀躍起來，總算能夠腳踏實地了。
　　上岸後，得洗個熱水澡，然後美美的睡上壹覺。
　　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願望是好的，不過現實卻有些不太理想，因為，他抵達宜昌碼頭的時候，天色已黑，並且天公不作美，下起來雨來。
　　他們隨身攜帶的行李很不少，碼頭上沒多少人，想找人雇車幫他們馱運行李和器材，卻找不到人。
　　沒辦法，所有人只能提著笨重的行李和器材設備上路。
　　終於還是抵達了他們要到的地方，宜昌兵站。
　　眾人是又累又餓，還濕透了，可兵站的條件有限，只能將就著先安頓下來。
　　燒熱水，讓隊伍裏的女同胞先洗澡，然後再輪到男的，熬制姜湯，這壹場雨淋下來，就怕有人感冒，那就麻煩了。
　　然後才是吃飯，休息。
　　這壹通折騰下來，已然是半夜了。
　　羅耀還的檢查壹下設備和器材的情況，再安排崗哨，雖然這是在兵站，安全沒問題，但這麽做也是為了更保險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