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二章 事了拂衣去

　　隨著碼頭的火起，已經休息了壹個白天的章武，對著同樣修整完畢的南霽雲說道：
　　“南將軍，現在到妳表演的時候了！”
　　“南霽雲！”
　　“末將在！”
　　“命令帶領三千騎，夜襲尹子奇營寨！進寨之後不要戀戰，只需要在營寨裏放火，明白了嗎？”
　　“末將明白！”
　　南霽雲翻身上馬吼道：“點火把！”
　　三千騎兵同時舉起火把，壹條長長的火龍出現在漆黑的夜色中。
　　南霽雲舉著火把，用力揚了壹下馬鞭，三千騎兵如同離弦之箭壹樣射向了尹子奇的大營。
　　南霽雲的騎兵沖鋒放火，章武則帶著剩余的軍隊，趁著夜色向火光處摸去。
　　章武並沒有要求部隊走的多快，而是讓所有士兵不斷的喊著：
　　“洛陽光復！”
　　“尹子奇已死，投降不殺！”
　　而南霽雲帶著騎兵沖進了敵營，他跨著馬壹下子踏過了營寨的柵欄，然後南霽雲用力扔出手裏的火把：
　　“放！”
　　壹只只火把扔進了尹子奇沿水搭建的營寨中，這些火把劃過天空，像是壹條火龍騰空而起，照亮了偽燕大營。
　　章武帶領的步兵，壹邊大喊壹邊逐漸接近軍營。
　　當洛陽光復，尹子奇戰死呼喊著傳到了營地中，原本就已經人心惶惶的偽燕大軍，這下子徹底崩潰了。
　　尹子奇上了年紀，睡的很輕的，在碼頭爆炸的時候就已經醒了。
　　他披著外套走出了營帳，等他看到南霽雲騎兵投射火把，章武大軍高喊口號的時候。
　　尹子奇連忙道：“不好！”
　　“快！快把本帥的大旗豎起來！讓人向外喊話說本帥沒死！”
　　手下親兵開始高喊：“洛陽無事！尹子奇還在軍中！”
　　可是他們的聲音，完全沒有章武所帶的步兵聲音大。
　　而叛軍之中，也有不少士兵已經想要逃跑，他們也跟著章武的部隊喊起來。
　　就這樣，潰敗蔓延全軍，尹子奇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的親兵都有人開始逃亡
　　火焰從碼頭燒到了糧倉，前排的軍營都被南霽雲的騎兵點燃，中軍已經開始爭相逃亡。
　　尹子奇長嘆息了壹聲說道：“我軍敗矣！”
　　尹子奇有壹套金色的鎧甲，那是當年安祿山賜給他的，甲片上都貼著金箔，每次戰鬥的時候尹子奇都要穿著這壹套金甲。
　　尹子奇沒有直接逃跑，而是回去換上了這套標誌性的金甲。
　　也許是長期的暗示，左右親兵看到尹子奇換上了金甲，頓時覺得心裏安心了許多。
　　尹子奇對著左右說道：
　　“軍營已亂，爾等想要活命就隨我殺出去！”
　　手下親衛原本還在猶豫，但是看到周圍士兵已經開始互相廝殺，爭奪出營的道路。
　　他們又看到尹子奇身上的金甲，紛紛舉起武器說道：
　　“願隨大帥突圍！”
　　尹子奇騎上馬，他立刻放棄了挽救軍隊的想法，立刻沖著軍營沒著火的方向逃跑。
　　睢陽城中。
　　正在準備第二天戰鬥的張巡，聽到了城外的爆炸聲。
　　他連忙登上城墻，就看到偽燕軍營中火光沖天。
　　“難道失火了？不對！”
　　張巡看到了從汴水下遊沖上來的“火龍”，那是騎兵！
　　張巡的副手許遠也聽到了動靜，他登上城墻後，看到火龍撞進了敵人營中。
　　許遠連忙問道：“大帥，這是哪裏來的軍隊？”
　　張巡立刻說道：“是南霽雲！南將軍回來了！”
　　許遠楞住了，他疑惑的看著起火的敵營問道：
　　“南霽雲真的借到兵了？這哪裏來的這麽多的騎兵？”
　　張巡也有些疑惑，彭城和臨淮兩處的騎兵加起來也才三千人，難道彭城和臨淮壹起發兵來救睢陽了？
　　這怎麽可能？自從睢陽被圍之後，張巡就經常給許叔冀和賀蘭進明寫信，可是信全部都石沈大海。
　　他們若是有心救睢陽早就發兵了，又怎麽會在睢陽彈盡糧絕的時候傾力來救？
　　張巡讓南霽雲突圍求援，主要是做給城內守軍看的，讓他們對援軍抱有希望。
　　另外也是希望保全南霽雲這個大唐猛將，讓他離開睢陽城。
　　可張巡沒想到南霽雲真的能夠借到兵回來。
　　緊接著，張巡聽到了章武命令士兵呼喊的聲音。
　　“洛陽光復！”
　　“尹子奇已死，投降不殺！”
　　下方敵營的火勢越來越大，特別是緊挨著碼頭的糧草著火，火光沖天照亮了汴水。
　　許遠激動的說道：“大帥！敵軍破了！”
　　張巡能夠死守睢陽八個月，自然看得出敵人大營著火，糧倉被燒。
　　這樣的境地就算是兵聖復生，也救不了徹底崩潰的大軍了。
　　張巡果斷的說道：“援軍是從汴水下遊來的，尹子奇大軍沿河紮營，潰敗之後必然要朝睢陽方向逃跑！”
　　“擊鼓！讓城中青壯速速起來，隨我出城殺敵！”
　　許遠連忙攔著張巡說道：“張帥！城中士卒疲憊，又已經斷糧多日，這會兒出城太冒險了！還不如等到天亮再說！”
　　張巡卻說道：“此時敵軍營地已經潰敗，我若是尹子奇必然要突圍出營，然後在營地邊上收攏軍隊。”
　　“敵人有十幾萬之眾，如果讓他再次組織起來，恐怕又要陷入死戰。”
　　“現在就是要趁著尹子奇還沒能聚集起部眾，徹底將偽燕大軍擊潰！”
　　張巡果然是尹子奇的老對手。
　　正如同張巡所料，尹子奇帶著親兵突圍之後，立刻讓人豎起了自己的帥旗，又命令親兵點燃篝火，收攏從營地裏逃出來的士兵。
　　本來尹子奇已經收攏了上千人，他命令逃出來的士兵都舉著火把，指引更多的人過來聚集。
　　可此時睢陽城突然城門大開，張巡親自帶兵殺了出來！
　　“殺啊！活捉尹子奇！”
　　睢陽城中的士卒對尹子奇是深仇大恨，如今尹子奇兵敗，他們雖然也餓得發慌，但是還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張巡已經五十七歲了，依然手持陌刀沖鋒在前，直接就沖向了尹子奇收攏潰兵的方陣。
　　尹子奇也沒有想到，張巡這個老對手竟然會冒險出城夜戰。
　　偏偏還是自己剛剛收攏士兵，士兵們還驚魂未定的時候。
　　果然隨著睢陽守軍的壹次沖鋒，原本就是驚恐之鳥的士兵們紛紛放下武器再次逃散。
　　這壹次就連尹子奇的親衛都拋下了他逃跑了。
　　尹子奇壹陣絕望，他正準備上馬逃跑，卻因為身上金甲太過於醒目，被唐軍當成了靶子。
　　壹只只羽箭直接飛向尹子奇，壹支羽箭正好射中了他的戰馬。
　　尹子奇連忙拋下戰馬逃跑，卻看到壹個老者手持陌刀沖了上來。
　　“尹賊受死！”
　　張巡沖的最快，他在城墻上無數次和尹子奇對陣，對於他身上這套金甲自然是印象深刻無比。
　　此時張巡已經餓得皮包骨頭了，但是依然壹刀刺向了尹子奇的後心！
　　已經被嚇破膽的尹子奇倉皇之中，被張巡的陌刀刺中，劇痛從襲來，他回頭看到張巡蒼白的臉，吐血說道：
　　“死於君手！幸矣！”
　　說完這句話，尹子奇當場吐血而死。
　　這壹戰，從夜裏戰到了白天。
　　南霽雲帶領騎兵沖鋒十壹次，燒毀了偽燕過半的營寨。
　　章武的步兵壹直在軍營外喊話，壹邊接收投降的軍隊，等到天亮的時候已經膨脹到了五萬人。
　　尹子奇部眾大部分直接投降了章武，少部分變成散兵逃離了戰場。
　　剩下的還有投汴水而死的，在軍營中踩踏而死的，被大火燒死的士卒不計其數，這些都需要戰後慢慢統計。
　　敵軍主將尹子奇戰死，這支河南最大的叛軍可以算是徹底覆滅。
　　雖然叛軍還占據汴州城等幾個河南道幾個重要城市，但是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壹夜之後，河南戰局完全逆轉！
　　南霽雲引薦章武見到了張巡。
　　當聽到了章武的事跡後，張巡終於明白南霽雲是如何借到汴州和臨淮的軍隊了。
　　他握著章武的手說道：“章將軍！義士也！”
　　接著張巡對南霽雲說道：
　　“賀蘭進明乃是朝廷正式贈與旌節的節度使，妳為救睢陽而殺之，罪責在我。”
　　“我會向朝廷請罪的。”
　　南霽雲對著張巡說道：“張帥！賀蘭進明是南某壹人殺的！您守衛睢陽有功，又有手刃敵軍主將尹子奇的功勞，可不能因為這件事壞了您的前程！”
　　張巡說道：“我不過是垂朽老人罷了，有什麽前程可言。南八妳才是千古難得的猛將，可不能因為這件事折了進去。”
　　就在這時候，章武卻笑著說道：
　　“兩位就不要爭了，賀蘭進明是我章武所殺，賀蘭進明的侄子賀蘭景可以為證。”
　　“如今睢陽解圍，汴州和臨淮大軍我都交給兩位。”
　　“光復河南道就靠兩位了！”
　　張巡和南霽雲都是壹驚，卻看到章武已經騎上了馬說道：
　　“救援睢陽，不過是為了章某壹時意氣，如今睢陽之圍已解了，是章某離開的時候了。”
　　立下這麽大的功勞，章武就這麽走了？
　　還扛上了刺殺賀蘭進明的罪行就這麽走了？
　　只聽到章武壹邊策馬壹邊唱道：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