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平事兒

　　鄭南成心裏也打了個突，於是就著破下驢，對李君閣說道：“李家溝出來的就了不起了？要紮場子妳也得有那份能耐！怎麽著？這裏老鄉們的白條，妳能給梁丫頭給結了？”
　　“妳要是能給她結了，那哥們今天就叩頭認栽，妳要是結不了，那就少特麽趟這趟渾水，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
　　李君閣笑道：“呵呵，盤鰲鄉的幹部就妳這水平？我怎麽聽著像街痞呢？哥子朝哪方燒香的？腳板下趟得山響水響？手底下拈勾的還是打盤的？冷柱子幾根，熱柱子幾根？”
　　鄭南成心裏日了狗了，這他麽都說的是啥？
　　李君閣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道：“搞了半天妳哥子是個外門，袍哥的切口都不會說，在這裏裝什麽流氓啊？”
　　接著又說道：“所以呢，妳的頭我還真受不起，受了妳的頭，多半還得受妳的累。閑話少說，今天這事情我要是能平了怎麽說？”
　　鄭南成恨恨地說道：“成啊，妳娃要是能把這個把子扯得圓範，老子喊壹聲服，立馬就走！”
　　李君閣走到梁慧麗身邊轉身站定，對著人群喊：“沒有跟鄉裏簽包樹協議老鄉，都請出去吧，看熱鬧的到圈子外邊看去，有協議的留下來。”
　　鄭南成喊到：“憑啥！老子們憑啥要聽妳的？”
　　李君閣壹瞪眼：“就憑老子是鄉裏請來的果商，可以不？”
　　這下子炸窩了，有協議的鄉民們開始蜂擁著朝裏面擠，把看熱鬧的人自動擠到了外圍。
　　不過沒人敢去擠鄭南成，李君閣見到他還在那裏杵著，便說道：“鄭保衛，妳有包樹協議嗎？沒有的話就請出去吧！”
　　於是老鄉們都望著鄭南成，雖然沒人敢開頭，但心裏都是那意思。
　　鄭南成心中壹個郁悶啊，這幫泥腿子咋轉眼就調轉槍頭了呢？喊到：“梁丫頭，妳找來的這人才二十郎當吧，我看著怎麽都不像果商啊，別是妳把相好的找來忽悠大家的喲？！”
　　大家又狐疑的看著李君閣。
　　李君閣喊到：“我叫李君閣，是李家溝的人，李良儲是我四爺爺，吳秀珍是我親奶奶，李思齊是我爹！這倆小子叫我小幺叔！”
　　說完往後壹指李二狗跟李硌豆。
　　兩人氣得白眼直翻，卻也只能點頭。
　　人群中又是壹陣交頭接耳。
　　過了壹會，李君閣又喊到：“打聽明白沒有？”
　　壹眾鄉親都在點頭。
　　李君閣說道：“打聽明白了就把外人請出去吧，我們自家人好說事。”
　　鄭南成心裏那個氣啊，卻也只好在鄉親們的眼光下退到圈外，不敢犯了眾怒。
　　見到鄭南成退出去了，李君閣這才開口道：“好了，那我就要跟大家說道說道了，妳們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跑衙門口來吃講茶？這麽多人合起來欺負壹個外鄉丫頭？說出去盤鰲鄉還真長臉！”
　　“吃講茶”是舊時規矩，如果有兩家起了沖突，就請袍哥出面，兩家人邀約上自己能叫來的親朋好友，在茶館裏各坐壹方，壹五壹十把事情說清楚，然後讓袍哥裁斷，商定怎麽賠償。
　　輸了的壹方結掉茶錢，這事情就算平了。
　　如果出了茶館輸家不認賬，那自有袍哥出面找他說話。
　　聽了這話，就見有人喊到：“我們不是那意思，我們就是眼看荔枝要下樹了心裏頭著急嘛，這才來問問。”
　　李君閣說道：“問問，是妳們這個問法？好幾百人約起來問？妳們敢說沒人慫恿？”
　　梁慧麗趕緊壹扯李君閣，對大家喊到：“之前的事情就不說了，既然大家都認識二皮，那就當面鑼對面鼓，有什麽事情盡管問吧！”
　　人群中又有人喊到：“皮娃我認識妳！論字派妳還得管我叫叔呢！妳考上大學家裏擺酒我還去隨過禮的，妳才工作幾年，哪來那麽多錢，就能把盤鰲鄉這個底給兜下來？”
　　李君閣說道：“這位族叔，妳不用管我哪裏來的錢，但是告訴妳吧，昨天開到李家溝那條大船，就是我替鄉親們置辦的！妳說我能兜這個底不？”
　　這下沒人敢說話了，現在要去縣城還真就只能上這條船，要是給這小子記下了，到出荔枝的時候隨便找個借口不給自家拉，那還真都得哭瞎。
　　李君閣繼續說道：“人家梁鄉長壹個電話，我這不就屁顛屁顛的從渝州跑來了？這錢是王八蛋，可該賺就得賺啊。”
　　“我已經在縣城開了壹個公司，就叫李家溝農業開發公司，要幹的第壹件事情，就是收購我們盤鰲鄉的荔枝！人家梁鄉長說了，銷路都給我找好了，我都這麽信任梁鄉長，妳們咋就不行呢？”
　　有人就插嘴道：“往年包樹，人家老板都是給了錢的，今年梁丫頭包樹，她可沒給錢啊，這不合規矩。”
　　李君閣眉飛色舞，表情異常誇張，說道：“哎呀這位老叔啊，妳要規矩是吧？往年老板怎麽給錢的？先給壹份定金，壹棵樹壹千五是不？來，我們馬上走現，下完果子我再補給妳五百就算兩清了，好不好？”
　　那老叔跟梁慧麗同時喊道：“好！不好！”
　　梁慧麗趕緊喊道：“鄉親們不要聽二皮忽悠！前天我都跟他談好了價錢是壹棵樹兩千八！鄉裏簽協議時荔枝都還沒掛果呢！他要現在再接手，不能按原來那個價給他！”
　　李君閣笑瞇瞇地說道：“梁鄉長，妳在這裏就是個外鄉人，妳說的話人家都不信。來來來，這位老叔，我們鄉裏鄉親的，就按協議辦。”
　　伸手就要去接老叔手裏的協議，那老叔趕緊將協議藏在背後，腦袋搖得呼嚕呼嚕的，說道：“不不不，我還是信梁丫頭吧！梁丫頭的話我信！”
　　心裏壹陣嘀咕，好家夥，壹句鄉裏鄉親，老子十幾棵樹差點被妳坑掉壹萬多！
　　鄉親們卻炸鍋了，兩千八的包樹價，那就跟往年比不虧了，大多數還有上浮。
　　李君閣舉起手按了按，說道：“所以這回我們得先把規矩定好了，免得又出這樣刮皮爛竈的事情。”
　　“我就想問問大家了，是要跟我單獨重新簽協議呢，還是繼續讓梁鄉長代表妳們跟我簽？”
　　就有老鄉問了：“那妳把章程跟我們說說，都是怎麽個簽法？”
　　李君閣說道：“如果跟我單獨簽呢，那就按老規矩來，定金壹千五，下果後再結五百，中間收果子啥的就由我派人來幹，妳們就只管在家等著收錢就行。”
　　“如果要讓梁鄉長代表妳們呢，妳們手裏現在這份協議就算定金，兩千壹棵樹，下果後再結八百，不過中間的管理那就得鄉裏給我負責，我只管在碼頭上貨。”
　　說完手壹攤，說道：“大家選吧。”
　　鄉親們心裏樂開花了，之前自家果樹不就壹直是鄉裏派農技站的人管著的嗎，沒事就來壓個枝條，換個種什麽的，開花坐果的時候也沒少來疏花疏果。
　　現在還是讓鄉裏管著，壹棵樹就憑空多出八百來。
　　要是自己跟這二皮單獨簽了，壹棵樹少八百不說，到時候要是被挑刺兒都找不到說理處。這二皮真當我們傻呢吧？
　　嗯，想來想去還是梁丫頭靠譜，這上河李家的人忒特麽精了，不跟他打交道。
　　然後就有聲音出來了：“梁丫頭代表！我不管妳們咋想，反正我家讓梁丫頭代表！今天這事兒盤鰲鄉整得不地道，我就說不來的，真特麽丟人！”
　　鄭南成不和諧的聲音又出現了：“看看，看看，又被忽悠了吧？妳們見著錢了嗎就這麽定了？”
　　這下不需要李君閣出口，鄉親們就先不答應了。
　　“妳給老子閉嘴，老子上河李家跟梁丫頭信不過，信妳這個鄭死皮？妳先人板板的，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拉人把妳賭館掀了？！”
　　“就是，哄老子們來這裏現眼，人家梁丫頭這幾個月楞沒少跑我們家，妳龜兒除了聚賭放債，就曉得在那邊扯陰風看笑場！”
　　“滾！趕緊滾！信不信老子這就捶死妳個狗日的！”
　　就在這時門口開來壹輛郵政儲蓄的運鈔車，後面還跟著壹輛押送車，壹個胖胖的女從押送車上下來，正是李君閣的姑媽李思梅。
　　李君閣喊道：“看，這錢可是說到就到，大家趕緊決定啊，要跟我單簽的，盡管來找我，鄉裏鄉親的啥都好說。”
　　說完聲色俱厲地對梁慧麗冷笑道：“不過梁鄉長妳要想好了，妳要是代表鄉親們的話，以後要再出了啥事，那我可就不找他們，全得由妳來擔著！”
　　“那哪能呢梁鄉長，妳放心，我們保證把果樹弄得妥妥的……”
　　“那是那是，我們都是老把式了，這咋還能出事呢，不會的不會的……”
　　“哎呀梁丫頭，啊不梁鄉長，妳別跟大叔壹般見識，妳就再幫我們跟這娃簽了吧，下次妳再來我家，大叔給妳燉雞！”
　　“是啊是啊，梁鄉長，我們農民眼底淺，還是城裏丫頭能耐啊，轉眼每棵樹就多出八百來，我們相信妳，這事還真得再麻煩麻煩妳了……”
　　“哎呀丫頭這幾個月都跑瘦了，我們還這樣逼妳，大娘真的是對不住妳啊。妳就代表我們簽了吧，這事換誰來我們也不放心啊……”
　　“從今往後，妳梁丫頭就是我盤鰲鄉的頭壹個！我們都聽妳的！”
　　“丫頭妳放心，我們絕對把自家果樹管好，絕對不讓妳為難，果子該下樹了，我們自家擡到碼頭去交接，就壹把力氣的事情，都不敢麻煩鄉裏，妳就替我們簽了吧……哎喲丫頭妳別哭啊，大叔，大叔這也沒說啥啊……哎喲妳看大叔我這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