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無限的暢想

　　這應該是李重第壹次正式被傳召到朝堂問策吧。
　　本來，李重正安慰李子馨呢。
　　忽然，壹個內侍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過來，然後跟李重道：“殿下，陛下傳召。”
　　李重這才不得不松開自己抱著的李子馨的腦袋。
　　“陛下傳召？”
　　“是。”
　　不用這內侍說，李重大概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肯定是這事不好拿主意。
　　然後……正好，李重最近不是挺行的麽，今年，也十二歲了。
　　確實！
　　也該是時候，對他進行培養了。
　　而這恰恰便是他正式進入朝堂，掌握發言權的壹個很不錯的契機。
　　李重自然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當即……
　　便由對方在前面領路，自己則是在後面壹路跟上，壹邊快速地想著，待會要是到了朝堂上，自己該怎麽說。
　　與此同時……
　　這壹路上，他自然也是隱隱間，有著壹種奇特的感覺。
　　畢竟……
　　這時間已經是過去了差不多有二百年了。
　　李重覺得，這估計離天下大亂，似乎也不是那麽的遠了。
　　畢竟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人類歷史動蕩是常態，和平是短暫的。
　　之所以如今能有壹個將近二百年的和平。
　　壹個，是生產力提升了，另壹個，則是實行了分封，對外開疆拓土，這屬於是把蛋糕給做大，把矛盾給暫時轉移了。
　　但是……
　　這種生產力的提升，以及暫時的矛盾轉移，並不會壹直奏效。
　　畢竟……
　　這過慣了文明生活的人，自然還是更加傾向於留在本國。
　　不過更為關鍵的卻是……
　　就像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壹樣，這大汗壹死，然後，整個蒙古就開始缺乏對外開拓的動力。
　　就開始內卷了。
　　這遼國如今，不就是這樣的情況麽？
　　而且……
　　在不遠的將來，這樣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多。
　　這就像是壹般開國的皇帝，都能很好地控制住朝堂，而過個幾代以後，那就是文官的天下了，皇帝只不過是文官眼中的吉祥物罷了。
　　這也讓李重不由得想到了那句話。
　　壹開始……
　　人們以為這只是壹場很普通很普通的宮廷政變罷了。
　　李重是個目光長遠的人，也正是因為他的目光長遠，所以，大唐這二百年，才沒有發生什麽特別讓國家受挫的事。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種順風順水，就會壹直持續下去。
　　他必須提高十二分警惕，以防止天下有變。
　　以前還能憑借歷史書上的知識，去規避各種災難。
　　現在的他……
　　就只能是靠自己了。
　　在內侍的領路下，李重很快便來到了議事的偏殿。
　　此時……
　　偏殿當中已經有至少七八個人在這。
　　“孫臣見過陛下。”
　　“賜座。”
　　然後就有人來給李重搬來椅子。
　　等李重坐定了以後，李括也是不慌不忙地道：“聽說最近皇孫在學習如何監國？”
　　李重也是點頭道：“回陛下，是有這樣的事。”
　　李括便道：“那朕考考妳，妳可知遼國周王謀逆造反之事？”
　　李重：“孫臣也是方才才聽說。”
　　李括：“那現如今……妳認為該怎麽辦？”
　　李重也是起身，並不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先問了對方壹個其他的問題道：“孫臣正好有事，想要向陛下請教。”
　　李括不禁有些疑惑，但還是讓他說道：“妳說。”
　　李重：“孫臣壹直都有壹個困惑，都說治國，可孫臣從來都沒有聽別人跟孫臣說過，大唐是壹個怎樣的國，而且，又要把這個國治到壹個什麽樣的程度，才算是把國給治好了，甚至，有時候孫臣還有困惑，大唐究竟是壹個怎樣的國，孫臣不是很了解。”
　　所有人聽完了李重的話，也都不禁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李括便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重：“在孫臣看來，既然要學習如何治國，那至少得知道，這個國，是壹個怎樣的國，然後目標又是什麽？”
　　“但就孫臣近些年的了解看來，阿耶他們雖說是在治國，實際上，不過是那裏出了問題，就補那裏而已。”
　　“這就像是有點餓了，就去吃飯，病了，就去看大夫，這應該不叫治國。”
　　“在孫臣看來，治國，首先，妳得知道自己是壹個怎樣的國，國家發展的方向以及目標又是什麽？”
　　“但這些，孫臣近些年來，壹直都沒有聽他們說過，只是今天這裏水災，明天那裏旱災，然後都是在做著補救的工作。”
　　“這雖說也是治國，但這種治國，只是盡可能地讓國家不要敗亡而已。”
　　“孫臣很是困惑，難道這治國，就僅僅只是讓大唐，不要敗亡，如此簡單而已？”
　　所有人都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李括也是道：“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重：“孫臣想請教陛下，大唐究竟是壹個怎樣的國？”
　　此話壹出，就連李括都不由得沈默了。
　　大唐究竟是壹個怎樣的國？
　　誰知道！
　　就算是讓李括說，那李括他也說不出來啊。
　　李括看了看下面人，似乎，也沒有壹個能說得出來的，全都在思考呢。
　　李括在沈吟了片刻後，也是問李重道：“那妳覺得，如今的大唐是壹個怎樣的國。”
　　李重也是根本不回答道：“孫臣見識還少，還看不出來。”
　　他那是看不出來麽？
　　他那是不想說。
　　宰相趙宗儒，只能說壹眼就看出來了。
　　不過與此同時……
　　他也在琢磨著李重這皇孫如此說的目的。
　　然後道：“皇孫這是想說，陛下與朝中的袞袞諸公，包括太子，不會治國？”
　　李重瞄了壹眼說話之人。
　　雖說他與趙宗儒，並不相熟，但也清楚地知道，這人就是趙麗妃的阿耶。
　　趙宗儒這人，如果妳要問民間的百姓，包括朝中的官員，肯定人人都會說他很有能力，甚至曾經在主持吏部的時候，對於官員的升遷評選什麽的，都做得很公道，為世人所稱善。
　　但有壹說壹，有唐壹代，幾乎每壹任吏部尚書，史書上大概都是這麽說的。
　　這難道妳還沒有發現問題麽？
　　而且……
　　若是大唐的官員升遷評選什麽的，真要做得那麽好，那黃巢他玩什麽命，起什麽義，這漢人的寒門士子，還找安祿山壹起造反做什麽。
　　說白了！
　　這裏面絕對有貓膩！
　　可能表面上看著，的確是公平公正，但是背地裏，誰又知道呢？
　　反正……
　　這官員升遷，看的是嘴上怎麽說，又不是看的試卷上考了有多少分。
　　這裏面的操作空間，只能說非常地大。
　　當然！
　　妳也不能說，這是壹個壞人，所以，他就是壹個無能之人。
　　事實上……
　　這趙宗儒，能力還是有的，甚至，可以說是絕對超過大部分其他的官員。
　　只是……
　　壹個再有能力之人，若是都把心思放在了做壞事上，那這人再有能力，又有什麽用？
　　李重有壹次曾路過對方的家門口。
　　怎麽說呢！
　　對方的家門口，那氣派得……
　　當然！
　　如果僅僅只是因為這樣，就眼紅人家，那這就是嫉妒。
　　但從中還是可以看得出來……
　　有了趙麗妃阿耶這個身份，再加上又是宰相，深得陛下信賴，毫無疑問，此人現在就是大唐最有權勢的人。
　　甚至……
　　就算是李家，都必須得避壹避。
　　李重也不知道是乍惹的對方，但從對方這壹句話，就斷定了，自己跟這人，絕對是對立的了。
　　其實……
　　想想的話，也對！
　　正所謂壹朝天子，壹朝臣。
　　在上壹任當宰相，風光壹時無兩的人，若是等到了自己阿耶繼位，對方這身份地位，還能壹直保持下去麽？
　　為此……
　　對方要打壓打壓自己這壹脈，也實屬正常。
　　李重腦子裏飛快地閃過這些後，也是直接否認道：“我如今還在學習如何治國，我不是說皇祖父、阿耶跟朝中袞袞諸公，都不會治國，我只是想向妳們請教，就像是如果我不知道壹樣東西長什麽樣，那妳讓我去把這東西拿過來給妳，那我又怎麽知道，我要去哪裏拿呢？”
　　李括對兩人的針鋒相對，倒是壹點都不在意，反而是問道：“這跟遼國又有什麽關系，朕問妳對遼國的事如何看，那妳就回答遼國的事就好了。”
　　李重也是回道：“回皇祖父，這問題，孫臣回答不了。”
　　李括；“怎麽回答不了？”
　　李重；“也不是說回答不了，而是……孫臣在沒有確定大唐是壹個怎樣的國之前，孫臣無法回答。”
　　“當然！”
　　“其實也可以進行假設。”
　　李括：“……”
　　李重：“就比如說……如果大唐只是壹個茍且之國，那遼國發生了什麽，跟我大唐又有何幹系？我大唐接著奏樂，接著舞。而如果大唐是壹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大國，那麽，遼國此時所發生的事，就跟我大唐有幹系了。”
　　“只是孫臣不知道，皇祖父以及阿耶，還有朝中的袞袞諸公以為，大唐是壹個怎樣的國。”
　　“大唐是怎樣的壹個國，決定了大唐對遼國的看法。”
　　所有人都被李重的話給震得說不出話。
　　這是壹個十二歲的人能說得出來的？
　　他已經不僅僅只是在說，大唐該如何對待遼國這壹次的事了。
　　而是……
　　讓他們先弄明白，大唐究竟是怎樣的壹個國。
　　李括之後便又問道：“那妳覺得，大唐應該是怎樣的壹個國？”
　　李重回道：“孫臣還沒想好。”
　　李括：“……”
　　偏殿當中。
　　只能說此時此刻，靜得跟人的呼吸都仿佛能夠聽得見。
　　聽完了李重的這壹番話。
　　這也讓李括不得不深吸了壹口氣，然後反思起自己這十幾二十年來，治的到底是怎樣的壹個國。
　　似乎……
　　算來算去，自己最多也不過是壹個混吃等死的守成之君罷了。
　　而且……
　　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大唐究竟是怎樣的壹個國。
　　良久之後……
　　李括這才單手撐著憑幾道：“妳說的很有道理！治國，如果連自己的國是什麽樣都不知道，那又如何敢說自己懂治國。妳們都要向皇孫學習。”
　　這時趙宗儒也是道：“陛下，如今最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麽辦？”
　　李括：“不急，既然妳說還沒想好，那朕便給妳三天的時間慢慢想。”
　　只見李括對李重道。
　　李重也是不由得露出了苦笑，答道：“皇祖父，我就是壹皇孫，要決定大唐是壹個怎樣的國，那也要皇祖父您自己想。”
　　李括雖然覺得有道理。
　　但若是他知道的話，還用得著李重去想。
　　只是強令道：“三天後，給出答案。”
　　說罷。
　　李括就撤了。
　　只留下壹堆人面面相覷。
　　李純在李括離開後，也是第壹時間，就拉著李重的手離開。
　　讓妳亂說話！
　　讓妳亂說話！
　　此時此刻的李純，真想打他屁股。
　　不過……
　　在把李重拉回到東宮以後，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李重這問題提得很好。
　　就連他，都不清楚自己所治理的這個國家，到底是怎樣的壹個國家。
　　然後……
　　李純也是擺出了壹副嚴肅的模樣，讓李重答道：“說吧！妳覺得大唐應該是怎樣的壹個國。”
　　李重還是那句話：“阿耶，我哪知道！”
　　李純：“這裏又沒有其他人，只有妳我父子倆，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
　　“而且……”
　　只見李純又看了看李重，然後莫名感慨地道：“重兒確實是長高了。”
　　十二歲。
　　此時的李重已經顯得亭亭玉立。
　　啊！
　　不對！
　　應該說是身材有點筆直修長。
　　像是這樣的身材，讓他開始參與並且決定壹些大事，似乎也沒什麽問題了。
　　李重還是那句話，“兒臣也不知道，兒臣要知道，那在偏殿的時候，早就說出來了。”
　　李純：“……”
　　李純無言以對。
　　只見李重繼續道：“還有，關鍵是，皇祖父才是陛下，他才是決定這個國是壹個怎樣的國的人，其他人說了也沒用。”
　　李純又道：“那若是將來有壹日，妳當上了陛下，那妳覺得，應該把大唐打造成壹個怎樣的國？”
　　“阿耶這麽問，妳總該有答案了吧。”
　　既然他阿耶那麽說……
　　自然！
　　李重當即便有著無限的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