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決斷（上）

　　密林之役，很快傳遍了附近。
　　同樣壹件地事情，不同的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心態，可以看出不同地結果。
　　這晚上，月色如水，萬裏晴空，皓月如銀，昭德祠小樓上，兩個道人還在。
　　此時雖是初秋，但是蟬鳴還在，滿目看去還才蔥郁，亭廊環繞，水道潺流，小樓平臺上，兩個道人壹案壹棋，這時顯出了悠閑自在的態度。
　　就在此時，不遠處騰起壹道赤色光華，其色殷紅如血，把天際染紅了。
　　左面道士壹見，神色不由壹變，忙對右面道士說著：“這赤光似乎並非是火德，殷紅如血，必主殺伐，不知何兆？”
　　右面道士目註赤光，沈吟不語，默默思忖，喃喃的嘆的說著：“哎……赤光殷紅如血，當主戰鬥或者有將隕落。”
　　就在這時，下面有腳步聲上來：“報，有信報而來。”
　　“進來！”
　　片刻，壹少年道士上前，恭謹送上壹信，兩道人壹看，頓時色變：“原來是傅子成死了啊！”
　　話還沒有落，遠處紅光漸漸消退。
　　觀看著下面，只見漢中壹股赤氣沖天而起彌漫天空，又強盛了幾分，漢中城中白氣已經接近沒有。
　　再看著遠處，壹股赤氣同樣鼎盛，卻已經停止不前。
　　“傅子成是大將，燕頷猿睛、帚眉方口，不想卻折損在這裏，原本看起來非是夭折之相啊！”左面道人說著。
　　“其實不然，在太平時，或可看出幾分，在戰時，各龍爭霸，各種各樣氣運亂成壹片，命格之局就各因大運，或有轉機，或有危局，其中奧妙難以描述……”右面道人下了壹子，說著：“歷朝開國，主大將者，都難全周善……豈不聞將軍百戰死這句？”
　　左面道人聽了這話，不由嘆著：“的確如此，只是這樣壹來，郭公又折了壹個將星，少了幾分氣數。”
　　“不然，王弘毅氣候已成，郭公率兵前來死拼，只怕有大禍，現在折了此將，雖然是有挫，卻避免了兩龍在此交戰……妳看郭公赤氣遲疑，不再有著壹往無前之相，顯是不會在漢中，和王弘毅決戰了——命數造化之奇，壹至如斯！”右面道人嘆息。
　　“只是這樣壹來，王弘毅氣運又增上壹分，妳見其光熾亮，氣勢更盛，這如何是好？師兄妳見過此人，不知此人面格如何？”
　　“潛龍不以面相顯，這妳也是知道，我的確遠遠看過壹次，此人面相只是本來商業和貴格，都只是郡級地步。”
　　“而此子氣運卻截然不同，已經凝聚五色華蓋，又有青氣彌漫，可見此人已經成了氣候，公侯之命難以動搖。”
　　“最奇異的是，此子已經在撫育淡淡的紫氣，這就有著王氣啊，現在已經是甚有威儀了。”右面道人說著。
　　左面道士深知右面道人的神相之術十分靈驗，連自己亦所不及，因此聽了這話，左面道人更是憂慮：“由此觀之，此子對郭公威脅很大，不知其壽如何？”
　　右面道士微嘆口氣，說著：“按照面相上的壽數，至少還有十數年壽命，不必希望這個了。”
　　心中卻有些遲疑，面相上，似乎十數年後就有壹死關，但是現在卻有氣貫穿，這又不是死相了。
　　沈吟半晌，左面道士又問著：“難道形相上，就沒有弱點可尋？”
　　右面道士聞言，默然不語，許久，才說著：“大運凝聚，就算有弱點，也難以尋找，天下氣運，更不是命格和風水能左右，以後再說吧！”
　　此時，漢中城外，主帳中
　　王弘毅坐於營帳中，微閉著雙眼，在閉目養神，突然之間，心中壹動，只見鼎猛的壹震，白氣彌漫，湧入了其中，絲絲轉化成青氣。
　　青氣如泉水壹樣湧現，大有著充滿鼎器的模樣，王弘毅壹怔：“這主何兆？”
　　現在鼎是公器，充滿著就是公器已滿，再進壹步就是王器了。
　　這時，有人進來稟報：“主公，有捷報！”
　　“那裏捷報？”
　　“是樊將軍的大勝，大敗破陣營，陣斬破陣營主將傅子成，斬首九百！”聽了這話，周圍頓時壹片抽氣聲。
　　破陣營和大將傅子成，名震關中，大家都清楚，只是聽到這消息，王弘毅壹怔，卻沒有多少喜色，嘆了口氣，接過信來仔細觀看。
　　王弘毅在帳內度步而行，連走幾步，停住了，放下捷報，他的神情有點茫然若失。
　　大敗破陣營，陣斬主將傅子成，斬首九百，這破陣營就好比以前的黑衣衛，對郭文通的打擊很大。
　　這本是大功，但是這時大勝，卻起了別的作用。
　　王弘毅定了壹下神，才說著：“樊流海此戰大勝，打出了威風，傳令下去嘉獎，並且記入軍功，戰後論功行賞！”
　　說罷，手壹擺將帳幕拉開出去，張攸之忙隨步跟上。
　　此時正是日盡林梢倦鳥飛歸時分。
　　營帳壹段距離當然都砍光了樹木，以免被人襲擊，但是遠處，是壹面森林，枝葉蔽空遮住了晚霞。
　　將落的太陽灑落在森林和田野上，顯的格外深邃。
　　王弘毅仰臉看著天，手撫前額，深深思量，在他的眼中，遠處壹股龍氣，已經停止了腳步。
　　話說，王弘毅看龍氣，只能短距離，只是現在郭軍只有百裏，已經能感受到。
　　見此遲疑，王弘毅就知道事情有變，不由矍然嘆著：“才下了決心，不想還是回到原本設想上去，這命數之奇，還真是難說啊！”
　　張攸之咬著下唇沒言聲，他為秘書閣的冷班，暗中實際上協理陰陽，掌握中樞，使百官各有所司，實際上是宰相責司，也隱隱知道了王弘毅的心意，這時卻不敢多話。
　　王弘毅立直了身子：“不愧是郭文通，這樣都能不進兵……唉，果然沒有上當。”
　　說不上到底是失望，還是松了壹口氣。
　　自嘲壹笑：“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真是半點不假！不過這樣也好，松了口氣……說這些幹什麽？說說這次捷報的後事吧，妳主筆。”
　　張攸之笑著：“臣領命，我想，樊將軍大敗破陣營，陣斬破陣營主將傅子成，這功勞不能不賞，但是怎麽樣賞，就是主公聖心而定了。”
　　王弘毅無可奈何地壹笑，說：“樊流海打仗不錯，現在看情況，郭文通要退下去，不過實力還在，必須有大將鎮守，這漢中府事關重要，就設宣威將軍，正四品，樊流海率本部三千三，又設壹都，總計七千人。”
　　“主公，這是不是賞的太重了些？”張攸之皺眉說著：“主公賞識此人，當然是他的福氣，只是資歷還淺，還需留些余地。”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各將中，現在就只有丁虎臣是平蠻將軍，和這宣威將軍平級，樊流海不是心腹嫡系，這提拔就很破格了。
　　王弘毅知道，眾將都沒有實質性晉升，樊流海既無資歷又不是第壹批從龍之將，驟升高位，確實會有人生怨望之心。
　　只是王弘毅卻心有定數，冷笑的說著：“什麽資歷，資歷二字是指仕齡？現在不是太平時，是戰時，用人不以資歷為第壹，以打仗有功為第壹，誰要不服，就給我打仗去，不能打仗再有怨望就滾回去種田！”
　　張攸之本是壹個失意書生，身處中樞二年，已經深沈有度，聽了這話，伏身說著：“天恩出於主公，主公既然聖意已定，臣立刻領命。”
　　王弘毅遂笑：“那就這樣吧！”
　　轉身看了看漢中城，又說著：“漢中轉眼就下，武都豈敢再抗拒？只怕本月之內，蜀地就平定了。”
　　“蜀地三州十五郡，就這樣落到孤的手中，孤想起也覺得意外。”
　　張攸之聽了，連忙說著：“主公，蜀地三州十五郡壹統，就是帝王之業，只是天下十三古州，主公萬萬不可懈怠。”
　　王弘毅笑著：“孤是這樣的人嗎？”
　　頓了壹頓，又說著：“不知郭文通接到這消息，是什麽表情。”
　　說完便擺手步回主帳。
　　此時，百裏之外，郭營連綿，旗幟如林，氣象森嚴，殘陽如血，映在旌旗上，仿佛旗幟都被血浸透了，壹股蕭殺之氣，充沛軍營之上。
　　主帳中，燭臺上點的滿滿的蠟燭，將內照的白晝壹樣，本來中間壹桌，案上滿是魚肉羊羹下酒菜。
　　這時卻見案翻了壹地，郭文通在主帳內來回踱步，越走越快，周圍兩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裏壹動不動。
　　“主公，還請休怒！”過了片刻，壹人說著。
　　郭文通突然站住了，心中還是充滿著憤懣，再也按奈不住，抽出劍來，幸虧這時還有些理智，對著案就是連連揮斬。
　　“休什麽怒，這賊子竟殺了我的愛將，滅了我的陷陣營，本鎮狠不得將他碎屍萬斷！”郭文通怒吼著。
　　只聽連連數劍，竟將這棗木制成的案桌硬生生的砍斷。
　　見此情況，壹人就要說話，卻見郭文通突然之間抽劍回鞘，臉色變的平靜，透著鐵青，說著：“妳們不必勸了……立刻拔營回師！”
　　郭文通自是壹方英雄，就算在這時充滿憤懣，心痛無以復加，還是下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