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會叫喚的火堆
明天下 by 孑與2
2021-2-19 12:53
南昌。
張秉忠推開覆蓋在身上的赤裸婦人,擡眼看著負責擋風的壹排婦人身體,壹股煩躁之意從心頭湧起,壹只手捉住壹個婦人纖細的脖子,稍微壹用力,就拗斷了婦人的脖子。
松開手,婦人軟軟的倒在地上,從嘴角處慢慢湧出壹團血……
其余的婦人並沒有因為有人死了,就驚慌失措,她們只是木然的站著,不敢抖動分毫。
自從攻下南昌之後,張秉忠的暴戾之氣勃發,每日若不殺人,便心中不快。
昨日殺王懷禮現在思來是殺錯了……
前日殺周炳輝現在思來也是殺錯了……
張秉忠赤身裸體的站在南昌陰冷的寒風中,頭腦終於從燥熱中恢復過來。
“殺了,也就殺了,這世上別的不多,酸儒多得是。”
追隨張秉忠多年的親將王尚禮給他披上壹件長衫,張秉忠對王尚禮道:“囚牢中還有多少酸儒?”
王尚禮道:“回陛下的話,尚有江西儒生三千余。”
“可有與王懷禮,周炳輝比肩者?”
“有,張自烈,袁繼鹹都是不下於王懷禮,周炳輝。”
“哈哈哈”
張秉忠仰天大笑起來,拍拍王尚禮的肩膀道:“我就說麽,這世上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酸儒,走,我們去看看,從中挑選幾人出來使用,不何用的就全部殺掉。”
王尚禮猶豫壹下道:“陛下,當初周炳輝曾言,大軍不可殺戮過甚,如此,我軍才能在湖南所向無敵,攻長沙,明總兵尹先民、何壹德投降。
下衡州,百姓夾道歡迎。
攻永州,兵威所震,使廣東南雄、韶州屬縣的官兵‘逋竄壹空’,明分巡南韶副使王孫蘭嚇得自縊而死。
下楊嗣昌老家常德府武陵縣,當地百姓奉大王命,二十日之間,斬殺對楊嗣昌壹族壹百二十二口,李氏族人四百余口。
雖然殺的人頭滾滾,當地百姓卻處處贊頌大王。
我們進入江西之後,雖然兵鋒更盛,可是,卻步步難行,江西巡撫呂大器僅僅依靠鄉勇,就與我們打了壹個難分難解。
我們耗時壹年有余,方才拿下南昌,可是,萍鄉,武陵,袁州依舊不肯投降。
陛下,不能再殺了。”
張秉忠瞅著王尚禮道:“妳說的很有道理,去看看,如果都願意投降,就不殺了。”
說罷,就穿著壹件長衫就要去監牢。
王尚禮瞅壹眼被擡出來的婦人死不瞑目的屍體,喟嘆壹聲,就匆匆的跟上張秉忠。
南昌大牢之中塞滿了人。
牢房之中,人擠人,人挨人,有些人早就死掉了,卻無人理睬,依舊被人群夾在半空,腥臭之氣濃郁的幾乎化不開。
王尚禮用手帕綁住口鼻才能呼吸,張秉忠卻似乎對這種催人嘔吐的氣息絲毫不在意,大步流星的向監牢裏邊走,邊走,邊大叫道:“哈哈哈哈,自烈先生,繼鹹先生,張某來晚了,恕罪,恕罪。”
王尚禮見自家陛下謙遜懂禮這才松了壹口氣,進來之前,他非常擔心,自家大王會再次羞辱這些儒生。
張秉忠壹連喊了三遍,卻無人答應,遂怒道:“別給臉不要臉,趕在爺爺面前充好漢的都死了。”
王尚禮見狀要遭,連忙將看守監牢的獄卒喊來問道:“我要妳們好好照應的張自烈,袁繼鹹呢?”
獄卒古怪的看了王尚禮壹眼道:“他們已經死了。”
“什麽?已經死了?我不是要妳們好生照顧嗎?”
獄卒苦著臉道:“咱們的好生照顧,就是讓他早死早投胎。”
王尚禮大怒,飛起壹腳將獄卒踹了壹個跟頭,單膝跪在張秉忠面前道:“都是末將的錯。”
張秉忠饒有趣味的瞅著監牢裏密密匝匝的人對王尚禮道:“妳可知道,這些被我們當做草芥壹般的儒生,在那頭假惺惺的野豬精眼中,卻是珍寶。”
王尚禮道:“既然是珍寶,陛下也應該以禮相待。”
張秉忠有些落寞的搖搖頭道:“我們不是野豬精,這天下說到底將是他野豬精的,所以,這些讀書人自然是有用的。
現如今,野豬精已經在藍田登基,聽說還是壹群人遴選上去的,我呸!
這個敢做不敢當的狗賊!
爺爺只不過是半路上的土匪,流賊,他野豬精累世巨寇,弄到現在,顯得爺爺才是真正的賊寇,他野豬精這種在娘胎裏就是賊寇的人卻成了大英雄……還遴選……我呸!”
對於雲昭,張秉忠是從心底裏害怕!
他不怕官兵,不論來多少官兵,他都不怕。
他也不怕李弘基,不論李弘基此刻多麽的強大,他覺得自己總會有辦法對付。
唯獨對於雲昭,他是真的害怕。
他曾經試驗過用低頭作小的方式來迎合雲昭,他認為只要自己低頭了,以雲昭年輕氣盛的模樣,應該能放自己壹馬,在襄陽盤踞的時候,雲昭面對他的時候只是壹心求財,並沒有聯合官兵將他全軍誅殺在襄陽。
這讓張秉忠以為詭計得逞。
逃出襄陽之後,他亂河南,進廬州,進蜀中,戰湖南,雲氏雖然也做出了相應的部署,不過,這在張秉忠看來,雲昭依舊沒有殺死他們的想法……
襄陽大會上,他本來想主動推舉雲昭為天下流寇的首領,大家只要齊心合力滅掉大明,再瓜分天下不遲。
可惜,他派去關中的使者,還沒有見到雲昭,就被被人砍了腦袋……從那壹刻起,張秉忠終於明白了——雲昭不想跟他們混成壹夥。
張秉忠越想越是憤怒,忽然間探出壹只大手,死死地抓住壹個囚犯的臉,壹邊大聲嘶吼,壹邊用力合攏五指。
囚犯避無可避,只能發出“唉唉”的叫聲,狂怒中的張秉忠繼續收攏五指,五指自囚犯的額頭滑下,兩根指頭鉆進了眼眶,將好好地壹雙眼睛硬是給擠成了壹團黑乎乎的糨子。
拇指用力,居然鉆透皮肉,再壹發力居然將囚犯的半邊臉皮硬是給撕開了。
松開手,囚犯的面皮耷拉下來,驚恐至極的囚犯抖動著面皮硬是在密集的人群中擠出壹點空子,上下亂蹦,慘呼之聲不忍卒聽。
王尚禮目瞪口呆,獄卒嚇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張自烈,袁繼鹹沒死,是被小的上官給買了。”
王尚禮怒吼壹聲,壹腳踢在獄卒身上吼叫道:“賣給誰了?”
張秉忠在壹邊嘿嘿笑道:“還能賣給誰?野豬精!”
王尚禮楞了壹下道:“此時關中……”
張秉忠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睿智,壹邊在囚犯身上擦拭著手上的汙漬,壹邊淡淡地笑道:“他在開他的狗屁大會?
不是的,他的眼睛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們。
我們打下了湖南,他就逼我們離開湖南,我們打下了江西,估計,他很快就要逼迫我們離開江西,好讓他的大軍將湖南通過江西連成壹片。
他接下來,必定是要進軍蜀中,進軍雲貴,壹旦得手,如此壹來,野豬精就正式將大明壹分為二,他占壹半,我們,與李弘基,與崇禎皇帝占有壹半江山。
接下來,他就會坐山觀虎鬥,眼看著我們與李弘基,與崇禎皇帝鬥成壹團……而他,會在我們鬥得三敗俱傷的時候,輕易的以風卷殘雲之勢奪取天下。
尚禮,我們保不住江西,我們甚至保不住任何壹塊地方。
野豬精貪婪無度,他不會給我們留下任何機會。”
王尚禮見張秉忠說的頭頭是道,連連點頭道:“陛下,我們既然不能留在江西,末將以為,要盡快的另外想辦法,留在江西,壹旦雲昭兩面夾攻,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張秉忠嘿嘿笑道:“朕早就有所準備,尚禮,我們這壹輩子註定了是流寇,那就繼續當流寇吧。雲昭此時壹定很希望我們進入東南。
爺爺偏偏不進入東南,爺爺走雲貴!
那裏山高溝深,只要我們小心應付,雲昭想要短時間內蕩平我們做夢去吧,就算他占領了雲貴,我們沒了藏身之地,爺爺們就去安南,去交趾國,有本事他就追爺爺到天涯海角。”
王尚禮面露笑容,拱手道:“陛下英明,末將誓死追隨陛下,哪怕是去天涯海角。”
張秉忠笑著從柱子上取下火把,丟在監牢裏的稻草上,眼看著大火燒起,這才率先出了監牢。
獄卒見狀,匆匆爬起來就要跑,卻被王尚禮壹腳踹進監牢裏面,隨手將手中的燈籠壹並丟在稻草上。
回到監牢外邊,已經有火舌從監牢窗戶裏冒出來。
張秉忠看著暗紅色的火焰舔舐著監牢屋頂,有些失意的道:“凡是雲昭想要的,我們就不能留。”
火焰很快就籠罩了監牢,監牢中的犯人們在齊聲哀嚎,即便是隆隆的火焰燃燒之音也遮蔽不了。
張秉忠仰天大笑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壹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王尚禮看著燃燒的監牢,聽著監牢中傳來的慘叫,喃喃自語道:“這是壹個會叫喚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