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冬烘先生

　　在回朵顏部的路上，雲昭感慨了許久，他在大明世界裏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唯獨沒有見過傻子。
　　由此，他得出來壹個經驗——但凡是到了末世的時候，世上就只剩下聰明人了。
　　即便是在絕境裏，墨爾根大喇嘛不但要努力求活，還必須活的有尊嚴，顏面不能丟掉，在有可能的情況下，他甚至要反擊壹下，看能不能把壞事變的有利於他壹些。
　　不過，有壹點雲昭很確定，今天，墨爾根在見識了火槍的厲害之後，他是真的動了買槍的心思。
　　可惜，蒙古人，烏斯藏人，乃至於建奴，都不是雲昭的目標客戶。
　　永遠都不是！
　　在過去的五年裏，雲氏在玉山終於建造出來了合格的飛鳥銃，其中以連發短銃最為出色。
　　雖然雲氏短銃壹次只能擊發兩次，可是，這兩次擊發卻是連續的，無間隙的。
　　雲氏工匠們還準備在短銃上多裝幾根槍管，好達到更多次連續擊發的目的，只是，按照這個設想弄出來的短銃，基本上沒幾個人能夠單手抓著擊發。
　　也就雲楊這種莽漢型的人物才會出於某種不能言說的目的給自己造了兩只六管手銃……那東西造出來之後，雲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短板加特林機槍抓在單手裏只能擊發六下，然後就要花好長時間來重新填裝，如果沒機會填裝，這東西就成了壹個完全沒有用的廢物。
　　被滿清吹噓的神乎其神的神父湯若望，對火炮乃至火槍壹道上並不擅長，只是懂壹些粗淺的物理知識罷了。
　　至於鄧玉函，羅雅谷更是不堪，這三人對天文學的認知要遠遠超過對物理化學這兩門學問的研究。
　　如果不是因為，鄧玉函弄出來了初級版本的望遠鏡，雲昭在這三人身上投入的大量金錢就完全是失敗的。
　　但是，徐光啟給雲昭買來的那些西人奴隸，卻在玉山上大放光彩！
　　他們非常厲害的給雲昭造出來了火炮！
　　雖然還只是很粗陋的火炮，這已經讓雲昭非常的滿意了，最要命的是這些人將這些火炮的炮彈做了壹些改良，將海盜船上的鏈彈，葡萄彈全部照搬了過來。
　　這些炮彈雖然僅僅是依靠火藥的力量將這些彈丸推出去，對敵人造成殺傷力，但是，在近戰的時候，尤其是在敵人隊形密集，或者騎兵沖鋒的時候，能對敵人的有生力量形成大量的殺傷。
　　最讓雲昭驚喜的是，這些家夥居然研究出來了新式的開花彈。
　　與大明軍隊擁有的開花彈不同，（這裏說明壹下，明末已經有了開花彈），玉山造出來的開花彈類似壹個圓球形狀的手榴彈，只是被火藥推的更遠，鐵球裏面裝的火藥更多，鐵球裏面的小彈丸也更多。
　　雖然十炮中真正能開花傷人的炮彈不到四成，這對雲昭來說已經是難得的驚喜了。
　　為了研究這東西出來，雲昭的西人奴隸不小心被炸死了十余人。
　　不過，在雲昭大量的銀子拋灑下來，這些人沒人在意自己的生命，紛紛拿出亡命徒的精神，繼續研究殺傷力更大，爆炸率更高的炸彈。
　　於是，在這種氛圍裏面，雲昭又獲得了手榴彈跟地雷！
　　也就是這些東西紛紛被工匠們，奴隸們研究出來之後，湯若望，羅雅谷，鄧玉函這些人的能力才被慢慢發掘出來。
　　這些人的能力不在發明創造，而在於整理，歸納，總結，就是因為有他們將所有的程序歸納總結之後記錄在案，這才讓玉山造槍作坊不斷地有新式武器被源源不斷的造出來。
　　對於這五年的發展，雲昭是滿意的，最讓雲昭滿意的是雲福訓練的軍隊。
　　五年下來，雲氏擁有的軍隊不但沒有增加，反而在不斷地減少，更多的不適合當軍人的土匪，回到家裏參與勞動，以前居住在山裏的老盜賊們紛紛下山，在雲氏領取壹小塊土地自食其力。
　　紅薯是徐光啟送給藍田縣人的最大禮物，這東西在適應了藍田縣的氣候之後，就如同它的藤蔓壹般瘋狂的向外擴展。
　　有了這東西，人們終於可以用心利用壹小塊耕地就能吃飽肚子了。
　　土豆，玉米變得金貴起來，也成了西安城裏的人的日常食物。
　　如今，出了西安城，只要過了灞橋，就能看見道路兩邊栽種著壹望無際的玉米地。
　　崇禎五年春，雲氏在乾縣擊殺巨寇壹陣風，俘虜流寇三百人。
　　崇禎五年秋，雲氏在扶風擊傷巨寇高壹功，俘虜流寇四百五十壹人。
　　崇禎六年冬，雲氏與巨寇劉宗敏會晤於武功，立下契約，流寇不得進入藍田縣境，雲氏也不得出縣境與流寇作戰。
　　從此，藍田縣再無盜賊入侵。
　　壹片地方，有了足夠多的物產，有了足夠多的人口，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大批的商賈。
　　雲氏與黃氏達成的以糧食換取鹽引的生意依舊在進行，只不過交易對象從黃氏變成了王氏。
　　在這個過程中，張家口的商賈們敏銳的發現，只要是從藍田縣購買的糧食，如果不到張家口直接送去邊寨，就會平安無事，壹旦有糧食離開張家口，就會有天大的災難在等著他們。
　　幾次三番之後，洪承疇劫糧的事情也就掩蓋不住了，最終，盧象升成了宣大總督，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沒了洪承疇掩蓋藍田縣繁榮的事實，關註藍田縣的人越來越多，雲昭請辭藍田縣縣令壹職，卻被陜西布政使黃姚卓拔為西安府同知暫代藍田縣知縣。
　　雲昭為此請辭三次，最終不得不將藍田縣正堂大印懸掛在藍田縣縣衙求去。
　　根據雲霄最近傳來的消息看，藍田縣的正堂大印依舊懸掛在那裏，沒有人拿走，也沒有新的官員進駐縣衙。
　　那顆大印被藍田縣主簿每日拿下來擦拭壹番，上面連壹絲灰塵都不曾有。
　　沒有雲昭的藍田縣似乎變得更好。
　　每年上繳的賦稅分文不缺，且年年沖高。
　　崇禎九年的冬日十壹月初七，守著藍田縣縣衙門的兩個老衙役背靠南墻騎坐在椅子上被暖烘烘的太陽曬得昏昏欲睡，壹群麻雀在縣衙照壁邊上啄食秕谷，被大枷鎖住的罪囚正靠在照壁上曬太陽，另壹個屁股被打的爛糟糟的罪囚則被鐵鏈子拴著趴在陽光下曬屁股，希望自己的傷勢能快點好起來。
　　他們脖領子後面插著木牌，木牌上有字，壹個寫著偷字，壹個寫著騙字。
　　壹個穿著厚棉袍的瘦峭中年人將雙手插在袖筒裏，緩緩走近兩個罪囚，仔細看了他們脖子上插得木牌，再擡頭透過門庭看看空蕩蕩的縣衙大堂，輕輕地咳嗽壹聲。
　　兩個老衙役齊齊的擡起頭，見是壹位冬烘先生，就重新把腦袋枕在胳膊上。
　　冬烘先生見沒人理會，就皺皺眉頭跨過門檻，就要進縣衙大堂。
　　壹個老衙役懶懶的道：“無事入公堂，杖三十。”
　　冬烘先生停下腳步道：“妳們如此懈怠……”
　　不等冬烘先生把話說完，另壹個老衙役道：“藍田縣就這樣，以前縣令在的時候啊，我們會壹起靠在這南墻根上曬太陽，妳算什麽東西，敢在我藍田縣撒野。”
　　冬烘先生笑了，背著手瞅著兩個老衙役道：“哦？原來是貴縣的規矩，學生想要拜見縣尊有事相商，不知可否通報壹聲。”
　　老衙役鄙視的瞅著冬烘先生遞過來的幾枚銅錢道：“縣尊早就規定過，無事聒噪他的人，壹律收銀五兩，妳這幾枚銅錢也想蒙混過關？”
　　冬烘先生再次楞住了，臉上浮現出壹絲惱怒之意，擡起腳在地上踩踏壹下強壓著怒火道：“如果百姓有冤情呢？”
　　老衙役就像是沒有看見冬烘先生生氣的臉，繼續懶洋洋的道：“百姓有冤情就該先去找裏長，糧長，鄉老，如果裏長，糧長，鄉老們解決不了的事情，才會上報到縣衙。
　　縣尊的時間金貴，有多少大事要處理，哪來的時間管理壹些鄉民們鬧糾紛的小事。”
　　“妳們縣尊呢？”
　　冬烘先生發現跟這些老差人糾纏殊為不智，就再次直奔主題。
　　“我家縣尊？他老人家閑著沒事去當賊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