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山海關日記

　　藍田縣弄出去的人越多，事情就越是紛雜。
　　以前死壹個自己人雲昭都不能原諒自己，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已經看的很淡漠了。
　　這就是上位者的心態。
　　先要考慮到大部分人的利益，僅僅是這壹部分就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沒有功夫考慮少數人的事情，負責人壹些的官員，只會把照顧少數人的責任交付下官，偶爾過問壹下，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因此，少數人有悲慘的境遇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再加上少數人的事情想要辦好很難，因為少數人的利益跟大部分人的利益是有沖突的，沒有壹個官員願意擔責專門開壹個口子為少數人服務，他們更希望這些少數人向大部分人群靠攏。
　　靠攏過來了，就壹起過好日子，靠不過來——那是他命不好。
　　藍田縣的死難者不屬於這壹類，需要救出來，然後需要報復回來，這件事的處理方式就是這麽簡單，藍田縣久負盛名的高額補償款，就是這些人的賣命錢。
　　相比這些人的性命，利用史可法布局江南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在歷史上，史可法這個諄諄君子不是馬士英，阮大鉞，高宏圖這些人的對手，處處被人掣肘，想要做事處處碰壁，最終才落得壹個殉國的下場。
　　這壹次應該不會了。
　　毒蛇壹般的周國萍去了，史可法性情中敦厚的壹面壹定會得到很好地中和。
　　再加上史可法的身邊人不再是夏允彜，陳子龍這壹幹性情剛烈，不惜以死報國的文人，行事不可能再那麽魯莽，那麽無序，應該會有壹些作為。
　　對於自己派去的這些人，說實話，雲昭還是很滿意的，這些人各個都經受過最嚴苛的考驗，心情堅毅，對好人自然會用很好地方式去對待。
　　對付惡人……他們本身就是惡人中的惡人！
　　而且極具傳染性！
　　這是雲昭對自己部屬最滿意的壹點，這些人放出去是滿天星，聚攏的時候就會形成熊熊大火。
　　所以，對南京的布置，雲昭充滿了希望。
　　“史可法為了從盜賊手中救出周國萍跟趙素琴，獨自與盜賊酣戰，披創六處，為應天府義士張峰，隨州義士譚伯銘所救救，現在已經抵達洛陽。
　　史可法與張峰，譚伯銘飲酒論大明，論到深刻處，三人齊齊的痛哭流涕，張峰，譚伯銘願意追隨史可法為大明在應天府再創出壹片天。
　　因為張峰，譚伯銘兩人眼光高遠，言之有物，史可法認為這是兩個可用之才，已經正式禮聘兩人為記室。
　　譚伯銘進言說，應天府政局錯綜復雜，史可法如果想要在那裏有所作為，首先就要另成壹派，以他多年的人望在應天府招納有誌之士，編練新軍，重新架構應天府所屬官吏，萬萬不可用江南士子，免得又陷入到江南縱橫交錯的關系網中。”
　　“史可法答應了嗎？”
　　“沒有，他說他已經邀請自己的好友夏允彜，陳子龍辭官來應天府共商大事。”
　　雲昭點點頭道：“把夏允彜的兒子夏完淳無論如何也要給我弄到玉山書院來讀書！”
　　楊雄舔舐壹下發幹的嘴唇道：“我還沒有念完。”
　　雲昭擺擺手道：“史可法已經是網中之魚，沒必要說那麽多，我要夏允彜的兒子夏完淳，無論如何也給我弄來。”
　　“用搶的？”
　　雲昭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回憶了壹下那個少年英傑在滿清公堂上羞辱洪承疇的模樣，又想想這個少年人慷慨就義的樣子，嘆口氣道：“好好地孩子全給我教壞了，騙過來。”
　　楊雄不知道縣尊是怎麽知道夏允彜有壹個兒子叫夏完淳的，同時，他也不清楚縣尊憑什麽會認為這個小子會是壹個很有出息的小子，盡管想不通，他還是用筆記下了這件事，準備壹會就去安排慣會騙孩子，且已經改邪歸正的人手走壹遭南京，無論如何也要完成縣尊交代的任務。
　　“縣尊，您除過我這裏，還有消息來源？”楊雄在報告完今天的政務之後，就小心的問雲昭。
　　這樣的話，換壹個人絕對是不會問的，楊雄卻是壹個謹慎的人，他覺得自己身為雲昭的秘書，必須掌握這些情況。
　　雲昭瞅了楊雄壹眼道：“該妳知道的我會告訴妳。”
　　楊雄答應壹聲，就離開了大書房，此時他心中已經明悟，縣尊就是縣尊，還有壹條更加隱秘的消息來源，就連自己這個整日陪在縣尊身邊的人都不知道。
　　韓陵山立馬道邊，目送壹隊披著大紅鬥篷的關寧鐵騎從山海關口狂飆而出，短短功夫就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
　　“關寧鐵騎及戰多用鐵騎，列為橫陣，發弓矢沖賊，若賊陣不動，則緩緩退之再沖。十數次之後，堅陣無有不潰者。
　　看來這些贊譽之詞不虛！
　　高傑的騎兵可能比不上，也不知道李定國的騎兵能不能與這些關寧鐵騎較量壹下。
　　不過，這僅僅是騎兵對步卒，或者騎兵對騎兵，在我藍田縣軍陣面前，哪裏會讓妳有沖鋒十數次的機會，這樣的戰法，在我藍田炮火面前不過是壹堆碎屍罷了。
　　給自己打過氣之後，韓陵山就牽著戰馬，勘驗了學子遊學帖繳納了進城稅之後，終於踏足了這座對大明朝來說無比重要的關隘！
　　山海關因其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故得名山海關。
　　此山海關長城歷經洪武、成化、嘉慶、萬歷、天啟、崇禎六朝修築，耗用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前後用二百六十三年時間，建成了七城連環，萬裏長城壹線穿的軍事城防系統。
　　軍事要塞上，韓陵山自然是上不去，不過，進了山海關之後，他就直接來到了壹家名曰——四海的商行落腳。
　　掌櫃的怔怔的瞅著韓陵山，眼睛裏忽然撲簌簌流出壹串眼淚，不過，他很快就裝作擡袖擦汗，將這壹幕掩飾了過去。
　　“妳走後的九個月，妳老婆給妳生了壹個閨女，已經滿地跑了，名曰——妙語，這破名字是妳留下的？
　　妳老父親身子骨健朗，二月份過的六十大壽，在妳弟弟的操持下過的不錯，就是對宴席上的條子肉不滿意，說是沒有用五花三層的，他生氣只吃了兩碗。
　　四年中，妳弟弟給妳文家生了兩個男丁，現在，妳弟弟在長安縣擔任稅吏，月俸四個銀元，妳壹個月的俸祿張了兩個銀元，現在是八個了，壹半給了妳老婆，另壹半給妳留著，等妳回到藍田縣之後呢壹次發給妳，記利息的。
　　沒見過銀元吧？壹會給妳看。
　　四年間妳立功兩次，有牌牌跟證書，在秘書監收著呢，等妳回去之後可以問他們要。
　　哦對了，妳老婆不錯，沒有偷漢子，這是密諜司給妳的保證！！！”
　　才走進內宅，韓陵山就滔滔不絕的跟文玉山說了壹大堆話，他相信，這才是文玉山真正想要聽到的消息。
　　文玉山開始流了壹會眼淚，馬上又停止了，單膝跪在韓陵山腳下道：“卑職文玉山聽令。”
　　韓陵山慢悠悠的道：“送我出關！”
　　文玉山吃了壹驚道：“已經封關壹年了，任何人出關都以奸細論處。”
　　韓陵山冷笑道：“祖大壽還在錦州呢。”
　　“現如今，能出關的只有吳家，祖家的家丁，太危險了！”
　　韓陵山倒在床榻上雙手放在腦後幽幽的道：“縣尊動用了秦將軍的關系這才讓妳在山海關站穩腳跟，妳別告訴我妳連送我出關的本事都沒有。”
　　文玉山連忙道：“九月入遼東收購皮子跟人參，鹿茸，您自然可以出去，可是呢，外邊的建奴兇悍，壹個不小心遇到了建奴，就沒命回來了。
　　這四年，我們每年都往關外送商隊，只回來兩支商隊。
　　我就是憑借這兩支商隊才立下了功勞。
　　老韓，外邊真的很危險。”
　　韓陵山嘆口氣道：“壹半對壹半的概率，不錯了。”
　　文玉山見韓陵山堅持要去關外，不敢問緣由，遂重重的點點頭道：“這壹次我陪妳出去。”
　　韓陵山道：“幹好妳的事情，把這些年做的記錄拿出來給我看看。”
　　文玉山立刻去了外間，不大功夫就抱著壹個滿是塵土的木頭箱子走進了內宅，放在桌子上，點了壹盞油燈，就要出去。
　　“給我準備壹些飯食，肥膩壹些最好，我要貼秋膘。”
　　文玉山楞了壹下，馬上就點頭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韓陵山壹個人，他搓搓手，打開木頭箱子瞅著裏面厚厚壹疊賬本，就取過最上面的壹本，開始仔細觀看。
　　這些本子其實算是文玉山的日記，只是這些日記詳細記錄了他在山海關的所有見聞，事無巨細壹件都不少。
　　山海關本就是壹座軍城，城裏的老百姓不算多，大多數是軍中將士的家眷，當年秦良玉鎮守山海關的時候堪稱驚才絕艷，在這裏秦良玉創下了自己與建奴交戰的榮耀巔峰。
　　也就是因為鎮守山海關並殺敵有功，崇禎皇帝才會在平臺接見秦良玉，並壹口氣寫了四首詩來贊美這位無敵的巾幗英雄。
　　白桿軍也有壹些將領留在了山海關，如果沒有秦良玉的幫助，藍田人想要進入這座城，幾乎沒有可能。
　　從細微處見真章這是韓陵山獨到的地方。
　　他想通過這些繁瑣的日記，來窺見山海關到底是壹個怎樣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