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天子的三年計劃

　　聽到了李信這句話之後，天子略做沈默之後，又從桌子上取出另壹封奏書，遞在身邊的蕭正手裏。
　　蕭正很懂事的雙手接過，然後送到了李信手邊。
　　“這是葉鳴昨天送到京城裏的書信。”
　　李信皺了皺眉頭，展開書信看了壹遍之後，眉頭便開始亂跳。
　　自己這位葉師兄，要……
　　上書請辭。
　　理由很簡單，壹來是他年歲大了，今年也已經六十歲出頭，這兩年身子壹直不好，處理軍務都力有不逮，所以想要辭去鎮北軍大將軍的職位。
　　二來是……他也收到了老父病故的消息，想要回寧陵老家去，給老父守幾年孝。
　　這封奏書，字裏行間之間，盡是孝心，尤其是其中壹句話，讓李信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臣替國守邊數十年，見老父不過四五次，其中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臣少年時性情懦弱，不敢提刀射箭，不敢傷人射鹿，京都裏人盡皆知，從來為老父所不喜。”
　　葉晟的這位長子葉鳴，與他的父親性格大不壹樣，他少年的時候不太喜歡舞刀弄槍，反而比較喜歡讀書。
　　葉家的二子三子，都是酷愛練武，被葉晟帶在身邊北征，結果全部死在了戰場上。
　　正因為這個原因，葉鳴的個人武力壹直不怎麽樣，這也是他投身軍伍數十年，壹直坐鎮中軍不曾親自動手的原因之壹。
　　只不過後來，葉晟被困京城，葉家需要壹個人站出來，這位葉家的大少毅然出京從軍，硬生生靠著不知道多少冊的兵書，成了葉家的第二位大將軍。
　　“人之秉性天定，難改難移，然則臣數十年來能投身軍伍，奮勇殺敵，守土固邊，非是性情更易，而是為國為家。”
　　“也是為了家中老父。”
　　“如今老父病故，臣身為長子，壹沒有盡孝膝前，二沒有處理後事，反而在北疆動彈不得，愧為人子，亦羞為人父。”
　　“如今臣已經是花甲之年，殘破之身，並有病痛纏身，幾不知何時，便隨老父而去，請陛下允準臣辭官之請，容臣回寧陵，盡壹盡孝心。”
　　看完這封奏書之後，李信長長的吐出了壹口氣，低聲道：“葉大將軍這本奏書，陛下似乎不好不準。”
　　諸夏子孫，向來以孝為道德標準，尤其是這個時代，更是普世標準，哪怕是皇帝要阻止壹個人盡孝，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天子不太可能拒絕這封奏書。
　　“是不好不準。”
　　天子苦笑道：“只是這位葉少保壹回京，朕竟然沒有人選去接任他鎮北軍大將軍的位置，這奏書昨天到的京城，朕想了壹天了，今天早上才讓人把妳請進宮裏來，與妳商量。”
　　說到這裏，太康天子看著李信，沈聲道：“長安，如今北地戰事將起，全數交給雲州軍，朕也不太放心，而且如果宇文諸部反抗，薊門關也是要害之處，這種時候，薊門關不能沒了主心骨。”
　　“如今，京城裏也只有妳去坐這個位置，能坐的安穩。”
　　薊門關守軍名義上叫做鎮北軍，但是京城裏誰都清楚，這支軍隊其實應該叫做葉家軍，畢竟葉家已經主持了鎮北軍兩代人，雖然鎮北軍裏沒有多少姓葉的將官，但是全軍上下，都認姓葉的人。
　　李信深呼吸了壹口氣，開口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去接葉大將軍的位置？”
　　天子點了點頭。
　　“京城裏，只有長安足以勝任。”
　　這句話沒有什麽毛病，按照職位上來說，鎮北軍大將軍是正二品的位置，葉鳴身上那個少保的加封是從壹品，李信本就是靖安侯，職位是二品的兵部尚書，又有壹個同樣是從壹品的太子太保加封，他去做這個位置，最多只能算是平調。
　　如果按照京官大地方官壹頭的說法來看，他甚至不能算是平調，而是被“貶謫”出去的。
　　李信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陛下，臣也不姓葉，未必坐得穩這個位置。”
　　“葉家人認妳的。”
　　天子開口道：“實在不行，妳再帶壹個葉家人去就是了，葉家的那位小公爺葉茂，不是早就要出京鍛煉了麽，讓他與妳同去，給妳做壹個副手。”
　　李信心裏緩緩嘆了口氣。
　　他現在跟葉家人的關系是很好，但是如果他去做了這個鎮北軍大將軍，葉家人說不定就會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了。
　　甚至會有人說，是他跟天子串通，要奪葉家的權柄。
　　李信沈默了壹會兒，最終開口道：“陛下，這件事您還是與宰輔們商議之後，再行定論罷，若朝廷有聖旨下發，臣作為大晉臣民，自然躬身應從。”
　　天子臉上露出笑容。
　　“總要事先跟妳溝通壹下才是，不然壹張聖旨壓下來，朕怕妳不高興。”
　　說著，他讓蕭正又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李信旁邊，拉著李信的衣袖說道：“長安，妳到了北邊之後，宇文諸部的事情就交給妳與種玄通兩個人了，鎮北軍需要什麽東西，妳盡管上報給朝廷，朕壹定讓戶部盡量配合。”
　　他吐出了壹口氣，繼續說道：“朕初步的打算是……三年。”
　　“三年之內，結束這壹次北征，倒是我大晉便再無外患，起碼又有四五十年太平！”
　　見到天子這個模樣，李信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聲道：“陛下，這種大事還需要慢慢商議，不可能咱們兩個人在這裏說幾句話就能定的下來，不妨先放在壹邊，臣現在另有壹件事情，要求陛下幫忙。”
　　見到李信這麽說，天子來了興致，笑呵呵地說道：“什麽事情能讓長安妳如此上心，連北征的事情都不願意說了？”
　　“是這樣……”
　　李信咳嗽了壹聲，緩緩開口：“臣的家裏……有壹個幕僚，很是有壹些本事。”
　　“臣五年前西征的時候，全靠此人在身邊出主意，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如此順暢，便幫著陛下平定了西南。”
　　“此王佐之才也。”
　　……
　　李信壹頓胡吹，把趙嘉吹得天上少有，地上難得。
　　天子也咳嗽了壹聲，開口道：“長安有話，不妨直說……”
　　李信這才停了下來，有些尷尬地說道：“嗯……他想做官。”
　　天子微微皺眉。
　　“既然有才學，為何不走科考？”
　　“他是軍戶出身，不得科考。”
　　趙嘉的父親，雖然是跟在葉晟身邊的軍師，但是在當年北征軍中是有職位的，以至於他成了軍戶，不得參與科舉。
　　天子點了點頭，苦笑道：“長安妳將此人誇的如人中龍鳳壹般，莫非是想讓他直接入三省當宰輔不成？”
　　“不用不用……”
　　李信擺了擺手，幹笑道：“給他個縣令知州之類的做做就成了，要是他幹得好，再升官不遲……”